第209章 趙貞吉的才能不下於任何人
“你們想幹什麼!”看着向自己跟父親圍過來的張居正、高拱和趙貞吉三人,徐璠頓時低喝,“皇上就在不遠處,爾等安敢造次!”
徐璠說話間,還不時的朝着嘉靖的方向看去,神情之間的威脅之色溢於言表。
此前的黨爭,徐璠這個老實人心裡是知道的,他徐家確實理虧,是父親出賣了所有人。
否則張居正、高拱和趙貞吉三人,也不會被踢出內閣,這不單單是斷了別人的官途,還有可能斷送了別人的仙途,長生希望。
這仇怨可結大了!
將心比心,以己度人,若是這事放在他徐璠身上,他也絕不會輕易的就這麼算了。
然而面對徐璠的呵斥,張居正三人卻是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別看徐璠如今是京城的工部尚書,而他們被貶南京去做六部尚書,可徐璠在他們眼中,不過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新兵蛋子’。
還不值得他們用正眼去看他!
況且,他們就這麼無視了,又能如何?
如果不是有些事情想要找徐階當面問個明白,要個說法,他們連徐階都不會去正眼去看,他們和徐家之間,從此以後有的只有仇恨。
此前,徐階被貶瀛州府,他們被貶去南京之前,也曾上門討要過說法,卻被拒之門外。
再加上當時對徐階也只有怨恨,也就沒有強求,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但不可能就這麼過去,他們必須要當面,討要個說法!
他們就是要看一看徐階這個卑鄙小人,如何當着他們的面,當着所有人,乃至於皇上的面,還能否做到面不改色,厚顏無恥!
張居正的人心中怎能沒有恨?
今日他們之所以能站在這裡,全是皇上想要讓未來可能發展修仙家族的人上交本命。
可是對於他們來說,別人上交本命可以得到很多修爲上的反哺,可是他們呢?他們連自己的本命都不知道,更沒有被皇上賜下本命物。
也就是說,他們上交本命,那就是真的上交了,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好處和保障。
甚至他們平日裡還不能通過積累靈物資源來打磨自己的本命物,從而向皇上換取一些修爲,除非他們可以在南京城做出卓越的貢獻。
可是他們也曾經是內閣高官,他們比任何人都知道,隨着仙朝的不斷髮展和強大,日後想要撈取政績,是何等的艱難!
就算朝中有人提出什麼國策,那也是內閣衆人先瓜分,然後京城的六部再瓜分。
一層層下來才能輪到他們這些地方上的。
等到了那時,輪到他們手頭上,就算有重大政績,又能剩下多少“油水”呢?
徐階可是把他們坑苦了也害慘了!
此仇說一句不共戴天也是絲毫不爲過的!
“徐階,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你以爲自己今日,還能躲得掉嗎?”性格耿直,脾氣火爆的高拱第一個厲聲喝問。
趙貞吉此刻也是面露不善的盯着徐階。
要說最氣的還是趙貞吉,他小心翼翼了一輩子,自以爲如履薄冰,卻也穩穩當當,結果還是沒能逃脫過徐階這老狐狸的算計。
可謂是萬般謀劃,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璠兒,”看着來勢洶洶,恨不得將自己生吃活剝了的衆人,徐階卻是面色平靜的擡手將徐璠拉到一邊,示意不要多說,而後看向幾人,道:“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什麼?!
聽到徐階這淡淡的八個字,張居正三人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緊跟着雙眼頓時一片通紅。
他們有想過徐階面對自己等人質問時的種種反應,可唯獨沒有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的回答!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
徐階的這個回答在張居正等人聽來,已經等同於是在挑釁了,話語中的傲慢,彷彿是在告訴他們,我就出賣了你們,又能如何?
“……你!”聽到徐階的話,高拱更是氣的指着徐階,渾身哆嗦的不行。
“肅卿,”這時,徐階再次緩聲開口,“我所言全是肺腑之言。”
“當時的情況,我沒有別的退路了……”說到此處,徐階語氣微微一頓,而後撇頭朝着嚴嵩等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嘉靖跟呂芳已經離開此處,對於這些臣子們的爭鬥,他沒興趣看。
“在你想來,我就應該退出內閣,然後將徐家交給你們……”徐階的話剛說完緊跟着張居正就立刻開口,道:
“事實證明你退和不退,結果都是一樣的,我想不明白,如此的損人不利己又是爲何?”
“我等與你,到底有何等仇恨!”張居正此刻看着眼前這個與自己亦師亦友的人,心中的痛旁人無法理會!
可以說,當初自己離開朝堂,是徐階給了他希望,甚至他入內閣也是徐階一手保舉。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毫不留情的將自己出賣之人,竟然也是徐階,這位恩師!
“身處巔峰,沒有誰會甘心下山的,”徐階微微搖頭,目光灼灼的凝視着張居正三人,緩聲,道:“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若是你我當時都是同樣的處境,看着眼前的一線希望,你們會輕易的選擇放手,然後安然離場嗎?”
徐階的聲音依舊平緩,可張居正三人聽了後,卻是不由的一噎,沉默了!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如果他們是當時的徐階,看着眼前的一線希望,他們也不會放手。
搏一搏,或許能搏出個未來,可要是看着希望不去搏,反而放棄,事後必然悔恨!
他們這些人,能一步步走到最巔峰,這一路上,見識過多少風景,體會過多少的殘酷,腳下踩着的從來都不是什麼青雲路,而是累累屍骨。
這樣的人,其心智和意志,又是何等的堅韌不拔,豈會輕易放棄?
可,還是那句話,他們可以明白徐階這麼做的用意,但他們不會原諒!
明明他們什麼都沒有做,受到的傷害反而最大,甚至徐階這主謀和禍首,都過的比他們好!
徐階現如今,可是瀛州府的知府!
坐擁大明仙朝唯一的一座資源寶庫,只要其後在瀛州府的續政績跟得上,或許不需要三百年的罰期刑滿就有可能重返內閣!
要知道這三百年的罰期,只是朝廷對徐氏家族三百年不允許踏入仕途和修仙,卻沒有明說,是對徐階父子二人,還是隻針對當初松江府徐氏,畢竟徐階父子依舊在朝廷之中任要職。
因此,換一句話說,就是這三百年的罰期,完全就看皇上的心意如何,而皇上如何才能滿意呢,很明顯,政績和對大明的貢獻!
只要政績達標,並且對大明的貢獻足夠多,徐階隨時有可能返回內閣。
別忘了現如今,內閣謹身殿大學士的頭銜,依舊沒有定下來,內閣大學士中,華蓋殿大學士的頭銜最尊貴,由內閣首輔擔任。
而華蓋殿大學士之下,唯二尊貴的,就是謹身殿大學士,由次輔擔任,徐階若是重返內閣難保不會重新擔任內閣次輔的職位!
別看徐階給皇上準備的禮物,最後似乎沒有被接受,他依舊被懲處,踢出了內閣,但要說一點作用都沒有的話,那肯定是假的。
畢竟大明步入仙朝,肯定是要推廣仙法的,以後修仙大軍的來源,大多數兵源還是在民間,若是百姓都修仙了,那天然的兵源就有了。
否則,光靠朝廷養,那隨着疆域越來越大,消耗越來越大,就算是仙朝那財政也會被拖垮。
要讓修仙之人涵蓋大明的各個行業,而南京城作爲第一個試點,是非常有必要的,就算沒有南京城,朝廷也會另尋試點。
因此,徐階唯一的錯誤就是擅作主張,替皇上拿了主意。
也就是說,南京城被設爲第一座修仙大城,成爲大明仙朝的第一個修仙試點是非常成功的,甚至,嚴格來說這也算是一份政績了!
而他們呢,待在南京,就是被外放出去了,在此前的爭鬥中,毫無建樹,還被貶。
他們在這一次的黨爭中表現的太過糟糕,全程都是被動的,皇上會如何看待他們?
若是被皇上在心裡打上一個無能的標籤,那他們此生都不一定能重返朝廷!
這讓他們心裡如何平衡?
又讓他們如何能咽得下這一口惡氣!
“原本,按照我的計劃,就算你們被外放出去,若我還能留在內閣你們被提拔上來,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那時李承武等人也被肅清……”說着,徐階搖頭一笑,道:
“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你們若要恨我那便恨吧,對於這件事情,不過是朝堂黨爭的常態而已,這一點其實你們心裡都明白。”
“朝堂之爭素來殘酷,我已無話可說。”說完,徐階對徐璠道:“璠兒,我們去挑地吧。”
“是!”臨走前,原本還對張居正等人怒目而視,心生不滿的徐璠,此刻回頭看去的時候,眼底也不由得浮現出一抹不忍之色,不過很快這一抹不忍之色便被他壓了下去。
自從父親被貶後,他也在快速的成長,朝堂之爭,從來都不能用單純的對錯區分。
目送徐階父子遠離的背影,高拱怒瞪着眼,一張臉氣的漲紅,嘴脣都在哆嗦着。
他想說些什麼,但心裡卻明白,徐階的這一番話說的沒有任何問題,原本他們是來質問許傑的,結果卻被說的啞口無言。
心中那股憋悶只有他們自己能體會。
“罷了,”就在這時,趙貞吉突然發出一聲輕嘆,環視了一圈整個高原的風景,和遠處那翻滾,且壓的極低的雲層,道:
“一味的沉浸於過去,沒有任何意義,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振作起來,重返內閣!”
“如何重返?”這時,張居正看向趙貞吉。
對於趙貞吉,張居正還是非常看好的,主要是趙貞吉素來低調沉穩,做事情很有章法,這次如果不是因爲對徐階的信任,恐怕他依舊是閣老。
“南京城作爲大明第一座修仙大城,也是修仙試點,這就是我們的機會!”趙貞吉說着,看向張居正,道:“除了南京城內的一萬個仙苗外,整個應天府範圍內還有兩萬份仙法!”
“當初,徐階爲了哄騙我們上當,從我們各自家族當中調派人手,可是將所有仙苗的去向、仙法分佈,我們可是人手一份……”
說到這裡,徐階便不再說話,但話中潛在的意思張居正和趙貞吉二人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兩萬份仙法……”張居正沉吟間,眼底若有所思,道:“如今的南京城說是修仙大城,其實也不過總共一萬個仙苗而已。”
“至於應天府那其他兩萬份仙法的去處,沒有靈物資源,即便有功法在,也沒有任何用。”
“孟靜的意思是,我等利用當初散出去的三萬分份仙法,在南京城內掀起一場修仙風暴,讓其變成真正的修仙大城?”
張居正不愧是胸有溝壑,宰輔之能,瞬間就看到了他們撈政績的關鍵所在!
一旁的高拱反應自然也不慢,緊跟着便開口道:“不過這需要向皇上請示,畢竟我們兩家的家族雖然沒有被傷到,可沒有了瀛州府的靈源供給,我們是支撐不起一座修仙大城的……”
如今徐階去了瀛州府,爲了撈政績,原本大家默許的,瀛州府由當初內閣四方勢力瓜分,這老小子肯定會想辦法讓所有資源盡歸朝廷。
“可若是我等向皇上提出正式發展修仙大城的提議,怕是內閣其他人也會插一手,”說着,高拱又突然遲疑了起來,看向趙貞吉,道:
“孟靜,這個法子是你提出來的,你可有什麼政績不會被旁人撈取的良策?”
“你們以爲,南京城這座徐階一手督辦成的修仙大城,爲何至今不見動靜?”趙貞吉以手撫須,神情間一副早有計較的模樣。
見他如此,張居正跟高拱對視一眼後,都看到了彼此眼神大衆的那一幕瞭然之色,哪裡能不知道,趙貞吉果然早有了主意。
二人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趙貞吉,等着他的下文。
“那是因爲現在誰都摸不準,皇上對南京的態度,”趙貞吉微吸了一口氣,道:“即便誰都能看得出來,南京城會成爲第一座修仙大城。甚至是現如今大明仙朝的第一個試點。”
“可不要忘了,徐階可是爲此被踢出了內閣,這個時候再提修仙大城,那皇上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同意的話,徐階一案怎麼算?”
“朝野上下都知道徐階是因爲擅作主張,屬於是欺君之罪了,可別忘了徐階纔剛被踢出那個沒多久,徐氏家族也因此而抄家!”
“結果皇上轉臉就要發展修仙大城,那豈不是說,徐階做的沒有問題?結果就因爲一個欺君之罪,被禍牽整個家族?可臣子也是爲了大明好,如此一來豈不顯得皇上……”
顯的皇上如何,趙貞吉沒有再往下說,但潛在的意思,張居正和高拱都明白。
確實,修仙大城要發展,但必須要有合適的人跟合適的時機提出來才行。
這也是嚴嵩這些老狐狸沒有動的原因!
不過對於張居正三人來說,別人可以等得起,但他們等不起,因爲他們需要靠一座南京城,助力他們重返內閣。
“所以此事不能明着來!”趙貞吉語氣嚴肅,道:“修仙大城已經成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徐階,因爲他的擅作主張,所以導致城內,甚至整個應天府內,突然多了這麼多修仙者,修仙家族……”
“如此一來,好處更是多多!”趙貞吉說着,眼神中閃爍着精光,“若是日後出了亂子,那就是“前案”遺留的問題……”
“若是因此而修仙大城繁華無比,那就是我們這些人的政績。最重要的是,這麼做,也可以避免讓皇上直面“前案”,讓皇上爲難!”
聽着趙貞吉的這一番分析,張居正和高拱都是暗暗點頭。
“而且,”這時,趙貞吉語氣微微一動,而後又跟着道:“皇上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瞭解,結果導向!”
“只要是對大明好,那麼一切都好商量!甚至,有時候不方便明着恩賞的,暗地裡皇上也不會虧待我們……”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貞吉想到了自己當時提出“聚田削宗”國策後,皇上便讓呂芳暗地裡傳給了仙法一事。
張居正和高拱,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都是認同的點了點頭,跟着張居正突然看向趙貞吉,壓低語氣,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如果真的暗中發展修仙大城,皇上會在暗地裡支持?”
“呵,”聞言,趙貞吉只是輕笑一聲,卻也不給張居正明確的答覆,只是莫名道:“等會兒我們需要去找一趟呂公公或者是黃公公。”
“嗯,還是找黃錦,黃公公吧!”
找黃錦?聽到這話,高拱粗壯的眉頭挑了一挑,道:“找呂公公尋求幫助可以理解,他可以把我們的意思暗地裡傳給皇上。”
“可如今誰人不知,司禮監秉筆大監,東廠提督,黃錦黃公公,一直都伺候在國師清風玄靈守真慧悟真人身邊不問政事?找他何用?”
然而在張居正和高拱的注視下,趙貞吉卻是淡淡的吐出兩個字:“行賄。”
什麼,行賄?!聽到這話,高拱幾乎要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看了張居正一眼,就要繼續開口詢問,卻見趙貞吉已經擡腳朝着遠處走去。
而在不遠處,黃錦正陪着國師清風,在一處地勢頗高的草坪上,說着什麼?
“太嶽,這?”高拱看着趙貞吉的背影,有些遲疑,實在是“行賄”這事他真幹不來。他可沒忘記,自己是清流,怎能行嚴黨之舉?
“孟靜之才,不在你我,徐階之下啊!”然而,就在這時,只見張居正捏着鬍鬚凝視着趙貞吉遠去的背影,半晌後突然開口道:“妙哉!”
說完,也沒讓高拱多想,當即開口道:“如果找呂公公,那呂公公必然不會隱瞞皇上。”
“可是如此一來,就是讓皇上配合我們演戲了,此舉謀劃太粗糙了……”張居正說着,嘴角含笑,道:“反之,若是主動找黃錦行賄,不管如何,黃錦事後肯定會找呂公公。”
“而呂公公請示了皇上後,若皇上答應了,那我們發展南京想法就會得到朝廷支持。”
“而支持我們的人,就是黃錦了!跟皇上,可是沒有任何關係。”
“就算日後,皇上對你我不滿,也可以隨時拿此事調查,開刀,算是主動呈交把柄。”
“行事穩妥,大氣,老辣,乾淨,利索……”張居正說着,語氣中止不住地對趙貞吉的欣賞和讚歎,道:“孟靜的穩當,不在徐閣……徐階之下,或許此前,有他故意藏拙的關係,才讓我們遮擋住了他的光芒……”
聽張居正這麼解釋,明白其中隱藏的官場事故後,高拱也是不由的佩服的點了點頭。
“或許有了孟靜的加入,我們重返內閣的希望,又多了幾分!”說着高拱發出一聲冷哼,目光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遠方徐階父子二人,道:“這筆賬,老夫遲早跟他算清楚!”
聞言,張居正則是沒有發表看法。
他和徐階之間的恩義,隨着上次被出賣,已經倆清了,以後就是政敵關係!
若是有需要,他不會心慈手軟!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暫時過去吧,”壓下心中想法,張居正深吸一口氣,道:
“接下來我們首要的任務,就是將南京城發展成大明仙朝的第一座修仙大城,我們要讓昔日的金陵古都,變得比歷朝歷代還要繁華!”
……
“真是一出好戲。”
不遠處,嚴世蕃發出一聲哼笑,眼神中說不出的嘲諷之色。
反倒是嚴嵩,看着徐階的背影,並未發表任何看法,而是轉身對胡宗憲,道:“汝貞,我看這就不錯,不如我們就將本命種在此吧?”
聞言,胡宗憲則是點了點頭,道:“全憑閣老吩咐。”
“呵呵……”
嚴嵩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彷彿對高原之上,衆人之間的微妙氛圍,毫不在意般。
很快,所有人都在高原上,挑選好了日後,自己家族專屬的“本命田”範圍。
而這時,嘉靖也帶着呂芳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