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求追讀)裕王:父皇爲何面色紅潤?說好的大限將至呢?
“唐順之乃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全才。”
“然,邊疆之地,土地兼併嚴重,軍田荒廢,已致軍戶另謀生路……”說着,徐階語氣微微一頓,又道:“屯兵興農乃是國策,且只有半年時間,到明年就要全面實施。”
“唐順之固然有能力,但恐遲則生變,邊疆之地積重難返,很難在短時間內見效。因此,宣大總督當另有足夠份量之人任職。”
“如此,才能快刀斬亂麻,且不至於讓邊疆動盪。”
聽到這裡,嚴嵩也沉默了下來。
當然,他不是被說服了,而是知道這些不過是徐階的前奏,還有後話。
“洪武二十五年,”果然,徐階跟着又言辭沉穩道:“代王就藩大同,坐鎮此重鎮。太祖以皇子鎮守邊疆,鞏固大明。”
“然今時不同往日,藩王不宜再領兵坐鎮邊疆,但宣大總督之職,卻再恰當不過。”
“我朝當屬裕王與景王最爲突出,”說到這裡,徐階瞥了眼嚴嵩,言辭懇切道:“嚴閣老此前曾言,裕王金枝玉葉,臣深以爲然。”
聽到這裡,上方的裕王眉頭微微一皺,聽徐階這意思,這是不支持自己任宣大總督?
其他人也沒明白徐階是什麼意思?裕王不合適,莫非你要支持景王任職宣大總督?
果然,沒讓衆人心中多猜,跟着就見徐階擡頭看向裕王,道:“因此,臣以爲,景王任職宣大總督,最爲合適!”
“唰唰唰!”徐階話音一落,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朝着他看了過來。
什麼情況?
徐閣老是不是老糊塗了?
此時別說清流一派中的高拱,張居正,趙貞吉等人滿臉懵了,就算是嚴世蕃也滿臉呆滯。
徐階真的老糊塗了?莫非徐階是嚴黨?
偏殿。
呂芳跟陸炳也是一臉懵,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好端端的徐階怎麼支持景王了。
“呵……”聽着大殿裡的動靜,精舍中的嘉靖輕笑一聲,沒有說話,手裡的罄錘被他輕輕摩擦着,此刻他也很享受徐階和嚴嵩的首戰。
徐階出招了,接下來輪到嚴嵩了。
“少湖將景王與代王相比……”果然,在徐階話音落下的同時,嚴嵩擡了擡耷拉的眼皮,慢吞吞的開口先說了一句,道:
“老臣對代王知之甚少,但景王素來賢德孝順,至純至善。少湖既能將代王與景王相提並論,想來代王也是個賢德至善之人。”
嚴嵩將“賢德至善”說的很重!
“臣記得,正統朝給代王上諡號曰:簡。”嚴嵩說着,始終一副慢吞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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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出的話,卻讓徐階眉頭微微一擰,忽的心頭一跳,暗道一聲要遭。
同時心頭暗罵嚴嵩無恥!
果然,徐階料想的沒錯,嚴嵩繼續開口。
“一德不懈、平易不訾、治典不殺、正直無邪、易從有功、平易無疵、至德臨下、仕不躁進、能行直道、執要能固曰:簡!”
聽到嚴嵩直接拿代王的諡號來說事,在場所有人的眼皮都不由狠狠一跳。
這是罵人呢吧?
嗯,這肯定是在罵人!
代王是個什麼狗東西,誰不知道?說他是禽獸,那都算是高擡了的一種“貴物”。
嚴嵩說他跟景王一樣賢德?不對,是徐階拿代王跟景王相提並論,這是在侮辱景王吧?
景王是誰?皇上最喜歡的小兒子。
你徐階拿代王罵景王?你這含沙射影的是幾個意思?你是在侮辱皇子嗎?還是在噁心皇帝?
“哈哈啊,高,不愧是爹!”嚴世蕃反應也不慢,心裡狠狠揮拳。
徐階在宮裡,當着皇帝的面,幾乎是明着辱罵皇子,你這是在欺負皇上啊!
“鐺!”就在這時,偏殿裡銅罄敲響,衆人心頭都是一怔,裕王身體不由一顫。
父皇本就不喜歡他,這個時候,他的人當朝辱罵隱射四弟,父皇會怎麼想?
聽到偏殿傳來的這一聲響,嚴嵩立刻閉嘴不言,耷拉的眉眼中,精光一閃而逝。
這二回合結束,他勝了!
徐階的目的,他看的太清楚了。
明着支持景王,實則就是想要將景王給永遠封死在大同。
徐階此時也低下了腦袋,心中暗歎嚴嵩太過無恥,他不過是提個話頭,爲藩王坐鎮大同做個鋪墊,從而把景王從德安移到大同“戰場”。
反正他永遠別想回到京師。
沒想到嚴嵩會另闢奇招,直接用代王比景王,讓皇帝心生不滿。要是繼續再提這件事,豈不是說他就是在針對景王?
嚴嵩提的“裕王金枝玉葉”這句話你認,那景王就不是了?
“哼,”收到偏殿裡的銅罄聲,陳洪冷哼一聲,上前一步道:“討論就討論,該說的說,不該說的都悠着點,皇家威嚴不可侵犯。”
現在朝廷上下都知道大同會是清流跟嚴黨爭斗的核心戰場,所以關於大同也都有了解。
對代王那個禽獸,陳洪自然也清楚的很。
聽着陳洪這一番訓斥一般的話,內閣衆人都是眉頭一皺,但也都只能低頭不語。
“景王殿下同樣尊貴無比,且早有封地,不宜再勞苦奔波,徐閣老的建議並不合適。”
張居正跟趙貞吉對視一眼後,站了出來開始給徐階收尾了。
此時他也明白了徐階的目的。
心中也不禁感慨,徐階辦事太過老沉謹慎,此前他們也不知道徐階的打算。
沒想到他竟是存了要將景王留在大同的心思,這一招當真是釜底抽薪了。
只是這一招被嚴嵩識破,並通過污衊景王的方式,讓皇上心生不滿,拉了偏架。
而這一回合的敗仗,結果就是景王跟裕王都將去不了大同,都做不了宣大總督了。
“既然景王與裕王殿下都不合適,那還是讓唐順之坐鎮,最爲合適。”嚴世蕃率先出來。
雖然他對唐順之很不感冒,但現在他必須要跟老爹站在統一戰線上,一致對外。
“之前老徐擔心唐順之震懾不了宵小,倒是可以讓景王任大同巡撫。”
“如此,既有能者統領軍務,又有皇子坐鎮,震懾宵小,此乃兩全其美之策!”
嚴世蕃的算盤打的“啪啪”響,算盤珠子幾乎要崩到清流的臉上了。
“景王金枝玉葉,大同苦遠,並不合適,”高拱直接站了出來否定。
一旁的趙貞吉也跟着踏出一步,道:“裕王殿下身爲兄長,當爲國分憂,豈能讓身爲幼弟的景王殿下奔波勞累?”
“那不是讓人說我大明朝,兄不友弟不恭?小閣老你用心未免太毒了!”
今天的趙貞吉,攻擊力也格外的猛!
幼弟?嚴世蕃臉一黑,拳頭捏的梆梆響。裕王就比景王大一個月不到,幼你瑪德頭!
清流的目的也很清楚,裕王去不了大同,那景王也別想去,拖死你!
“二位殿下都不能輕動,老臣倒是有一人選,”徐階再次開口,道:“年前皇上已經定下,屯兵興農由兵部和戶部督辦。”
“倒是可以讓戶部主事海瑞爲大同巡撫。”
“此人品性諸位都有了解,剛正不阿,一心爲國,有他爲大同巡撫,定能震懾宵小。”
“至於宣大總督人選,”徐階語氣沉穩道:“唐順之此人過於恃才傲物,氣性太大。”
“從嘉靖十二年入翰林開始,數次被貶黜,爲官期間,又多與同僚不和。”
“若是此人爲宣大總督,反而會引發北境官場動盪,屆時拖延國策施行。”
“臣倒是有一人選較爲合適,原兵部侍郎,現任寧夏巡撫的王崇古,最爲合適!”
“此人身經百戰,且都是在北境對蒙古作戰,而唐順之雖爲全才,但都是在東南對倭作戰,術業有專攻,較之王崇古終究差了些。”
“且王崇古爲人在性格上也較爲謙和。”
王崇古?聽到這個名字,陳洪眉頭一皺,他想起自己的西廠第一次出動拿六部一些官員開刀的第一人,就是兵部侍郎,王崇古。
雖然罪證顯示貪污軍餉,但都是王崇古手下之人乾的,但當時嚴黨和清流鬧得正僵,他自然就被貶去了寧夏任巡撫職。
雖然屬於平調,但一個是京師兵部侍郎,可以參與全國軍事決策,一個是地方大吏,綜合考量下來,還是不如兵部侍郎的。
王崇古算是清流一派的人了,沒想到徐階會推舉他做宣大總督。
不過也確實,如果能找出一個跟唐順之爭這宣大總督的人選,除了他也沒幾個了。
其他人都身居其他要職,只有他本身就在九邊重鎮之一,升任宣大總督更合適。
“此人貪污軍餉,識人不明,如何能當此重任?”嚴世蕃當即跳了出來,“別忘了,當初抓他的罪證裡,就有兼併土地一條!”
“老徐,你推舉這樣一個人過去坐鎮,主持屯兵興農的國策,就是肉包子打狗……”
“小閣老未免太武斷了,”高拱一步踏出,怒聲道:“那些罪證都是王崇古手下的人貪污,跟他有什麼關係?”
“人心隔肚皮,誰敢說自己就能看得透徹?”趙貞吉也跟着開口。
“若是識人不明,那當日被抓的人中,還有嚴閣老和小閣老舉薦的不少人,照小閣老的意思,嚴閣老也識人不明?”
“那嚴閣老舉薦的唐順之,豈不是也坐實了有問題?”
清流這次開戰的火力格外的兇猛,一人開口,其他人立刻就跟着幫腔。
一時間,饒是嚴世蕃也有些招架不住。
好漢還難敵四手了,嚴世蕃一個人單挑三個,頭一次發現,往日裡綿羊一樣的清流發起火來,竟是如此的讓人難以招架。
“你,你們……”嚴世蕃氣的胸膛起伏,雙眸噴火的看着張居正幾人。
一番扯皮後,第三回合,雙方算是打平,國策施行人選確定上,再一次僵持住了。
此時,玉熙宮大殿內,從嚴世蕃跟張居正等人爭鬥,到嚴嵩跟徐階親自下場。
戰況一時間陷入了膠着之中。
第一回合,清流率先舉薦裕王,被嚴世蕃胡攪蠻纏給徐階抓住話頭,算是嚴黨敗了一陣。
結果是裕王沒有被選爲宣大總督。
第二回合,嚴嵩和徐階下場,嚴嵩抓住徐階話頭漏洞,攀咬他污衊皇族,搬回一陣。
結果是徐階想要將景王弄去大同的目的,沒有達成。
宣大總督和大同巡撫人選依舊未定。
第三回合,嚴嵩舉薦唐順之,徐階推舉王崇古,雙方出言被下方的人各自打平。
一共三個回合,清流和嚴黨,雙方一勝一負,一平。
偏殿,精舍中。
嘉靖知道,該自己出面決斷了。
裕王、景王、唐順之、王崇古、海瑞這五個人,就是內閣推舉出來的五個人選。
而自己,需要在這五人中選出一個最終的人選來。
“鐺!”
手中罄錘一擺,隨着銅罄傳出一聲嗡鳴,整個玉熙宮頓時安靜下來。
裕王、嚴嵩等人紛紛起身,垂手而立。
一陣腳步聲響起,伴隨着的還有嘉靖幽幽的的唸詩聲響起。
“鳴蜩嘒高風,逮夜且復靜。”
“草蟲何爲者,落日鳴復逞。”
“陰陽且戰爭,微物何所競。”
“化工執其機,開闔惟所命。”
隨着聲音落下,嘉靖走在前面,在他身後,呂芳跟陸炳二人緊緊跟隨。
衆人聽得聲音,紛紛下跪高呼萬歲。
“來了!父皇終於要出來了……”裕王也跪在了地上,腦袋深深低了下去,“不過,聽這聲音,父皇似乎很健康?”
聽到這中氣十足的聲音,裕王眉頭微微皺起。
他迫切的想要看看,父皇的身體怎麼樣了,但又不敢擡頭,父皇向來不喜歡他,他不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給他厭惡自己的機會。
其實下面人的爭鬥勝利與否都不是關鍵的。
關鍵的是,父皇的身體,若是父皇短時間內駕崩,即便下令讓景王繼位又能如何?
皇權更迭,正規途徑抵達大位,這只是其中一種,還有其他規則外的方法。
他可沒忘記,現在在京城的人是自己!
爲了皇位,他窩囊,隱忍了大半輩子了,若是真的到了最後,父皇傳位給老四,那麼他也不會再忍了,他肯定是要拼一把的。
這些規則之外的東西,他隱隱已經跟徐階提過了,徐階沒有說什麼,但他肯定明白。
大明朝,絕對不允許再出現一個嘉靖!
因爲老四他跟父皇太像了,一樣的貪婪,一樣的喜歡撈錢,這是清流不能忍的。
“都起來吧。”嘉靖坐在御座上,緩聲說道。
“謝陛下!”衆人道謝的同時,也擡起了頭。
不過緊跟着,衆人都是不由的一愣,陛下爲何面色如此健康?不僅健康,似乎身上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的飄逸,灑脫之感。
裕王也是瞪大了眼,父皇面色爲何如此紅潤?說好的大限將至呢?
“……”
關於景王的封地,之前說的是安陸,查過資料後,發現在嘉靖時,其實是德安,已修改,不影響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