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兗州府泗水縣的河岸上。
此時正值正午,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在高聳的草牆一里地外,豎立着一個巨大的瓷壇,瓷壇是朱標託了韓盧與荀喜,在兗州府打造的。
瓷壇高約八尺,寬約四尺,圓筒形狀,看起了粗糙至極,不光在泗水縣,陽谷,東阿,鉅野……以及許多的草牆內,都有這麼一口巨大的瓷壇。
瓷壇裡面裝着的是,被朱桂折磨致死的方士首領,一共八個瓷壇,每個瓷壇裡放了六具屍體,這些瓷壇都放在了蝗蟲卵最多的河道處。
屍體腐敗的過程中,蛋白質會被細菌分解,產生大量的硫化物,以及氨氣,雖然味道難聞,但絕對是重量級的武器,比之火藥的殺傷力大許多。
只要蝗蟲來臨之時,便用火銃將其引爆,必然會讓蝗蟲羣減少許多。
藍玉帶着人,已經按照陣型,將洪武大炮,火銃,弓箭分發給了各個將士,所有人都進入了緊急戒備,隨時迎戰蝗災。
朱標和藍玉二人,站在一座木質高塔上,都手握着弓,揹着箭袋,其內有數十隻纏滿了浸過煤油的弓箭,準備迎接蝗災。
韓盧荀喜帶着幾百個農戶,拿着西瓜挨個給衆人分食,用以緩解酷熱帶來的焦躁。
韓盧拿着一盆西瓜,走上了高塔,對着朱標和藍玉說道:
“念哥,藍大哥,吃個西瓜吧,這蝗災不一定什麼時候來呢,你們老在這裡高塔上站着,會被熱壞的。”
朱標從盆裡拿出了一塊西瓜,放在嘴裡,對韓盧笑道:
“現在就是最要緊的時刻了,已經是八月十四日了。
距離袁珙先生所說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我們一定要守住,不然若是蝗災提前來臨,我們卻沒能將草牆點燃,就全部都前功盡棄了。”
藍玉也從盆裡拿了一塊西瓜放在嘴裡,臉上帶着些許的興奮:
“大太子,咱們這滅個蝗蟲,搞得跟當年洪都保衛戰似的,現在想想還挺刺激的。”
朱標看着藍玉一副笑意,也附和道:
“藍玉你還別說,這感覺還真挺像,當年洪都之戰朱文正帶着鄧愈和你們,兩萬人守了陳友諒六十萬的大軍。
現在我們是一萬多人,迎戰幾千萬萬的蝗蟲,雖然感覺相似,但是數量差距可大得多了。”
韓盧聽到朱標說有幾千萬萬的蝗蟲,有些不寒而慄,怯生生的問道:
“念哥,藍大哥,這蝗蟲這麼多,會不會吃人啊?”
藍玉和朱標聽到韓盧的話,頓時大笑了起來。
藍玉笑着拍了拍韓盧說道:
“韓盧,你這細皮嫩肉的樣子,蝗災來了,你可要小心躲好了,別被蝗蟲給吃了。”
“嘭——”
三人正聊得開心,就聽到遠處傳來了一聲巨響。
朱標藍玉一愣,拿起竹製的千里眼,向着遠處看去。
兩個赤膊着上身的士兵,捧着火銃向着高塔跑來,一邊跑,一邊高喊:
“蝗蟲……有蝗蟲……”
“遭了!”
朱標面色微變,急忙拿起一旁事先備好的號角,吹了起來。
朱標號角的聲音一響起,下面許多士兵也拿起了號角開始吹動,一時之間整個泗水縣都響起了號角的聲響!
草叢之中的鳥,因爲號角的聲音變得亂飛亂撞,最後承受不足噪音的驚擾,掉在地上摔死。
在號角聲響徹泗水縣的同時,一已經有士兵按照計劃,騎上了快馬,向着其他的地區而去,防止有的地區沒能聽到震天的號角聲,錯過了抵禦蝗蟲的最佳的時機。
朱標拿起千里眼,繼續朝着遠處看去,只見那兩名報信的士兵,依舊賣力的向着自己這邊跑來。
他們的身後,已經開始不斷的出現一些霧濛濛的黃色陰影。
那些陰影裡看起來就像是,捲起的黃沙,只不過那黃沙揚起,便不在落下,反而越聚越濃,且緩緩的向着那兩名士兵撲去。
“快跑!”
朱標用盡全身力氣,朝着那兩名士兵大吼道。
但即便朱標的聲音再大,也不能給二人增加腳力,蝗羣緩緩的向着二人逼近,隨即將二人裹在了裡面。
朱標看着被吞噬的二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悲痛,但轉瞬間,便露出了堅毅的目光,手上高舉黃旗,對着高塔下大聲喊道:
“臺下的炮手聽令,開炮!”
臺下共有三架洪武大炮,每架洪武大炮前,都駐守着七名士兵。
一人高舉火把,用來點燃火捻,一人填裝火藥與火捻,有三人負責填裝炮彈,以及操作洪武大炮的角度,使其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還有兩人守着一個巨大的水缸,每次打出炮彈後,便用瓢舀出水,澆在填放火藥的位置,才能讓火炮持續輸出,不至於炸膛。
聽到朱標一聲令下,三人便高舉火把,放在了火炮的火捻上!
“嘭——”
“嘭——”
“嘭——”
火捻燃燒到頭,點燃了其內的火藥,三枚四百斤重的炮彈向着蝗羣飛去!
炮彈砸在蝗羣之中,好似被蝗羣吞沒了一般,半點聲響都聽不到,這讓高塔下幾千名士兵,都陷入了一陣對未知的恐慌。
但朱標清楚,這四百多斤的炮彈,是不可能真的被蝗羣吞沒,只不過是距離較遠,且蝗羣數量龐大,將聲音蓋過去罷了。
見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朱標便繼續揮舞黃旗吼道:
“不要分心,繼續開炮!”
臺下的幾個人聽到朱標的高吼,回過神來,便快速的將水澆在火炮上,繼續填裝炮彈,對着蝗羣不斷開炮。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打出了二十枚炮彈。
但即便如此,蝗羣也沒有絲毫的變少,依舊越來越多,炮彈打進去也如同進了黑洞,發不出一點聲響。
“繼續開炮!”
朱標看着逐漸逼近的蝗羣,聲音也不由的有些顫抖,畢竟此時的蝗羣已經不再是起初如同黃沙一般。
現在的蝗羣已經變成了沙塵暴一樣,黑壓壓的一片,向着自己這邊席捲而來。
蝗蟲距離朱標駐守的位置越來越近,聲音也逐漸清晰。
說是一種聲音並不準確,倒不如說是一種頻率,這種頻率似乎繞過了耳朵,直接傳送到了大腦皮層,讓所有人都頭皮發麻,顫動不已。
饒是身經百戰,無數次死裡逃生的的藍玉,都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怦怦亂跳,無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