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孝天上船之後,這幾天海面上天氣一直不錯,海上天氣一直都比較晴朗,海面上風力也比較平穩,沒有遇上什麼大風,而且沿途也沒有遇上什麼特殊的情況,既沒有碰上海盜,也沒有遇上在海面上巡視的官船,僅僅是遇上了幾條出海打漁的小漁船,所以船上的人們都比較放鬆。
於孝天聽劉船東說前面就是東山的時候,這才大致弄清了他們眼下所處的位置,原來這一帶已經到了福建東山島一帶,再往前就快到南澳島了,不由得嘆息這船走的還真夠慢的,簡直可以說是在以龜速前進,幾天下來根本就沒走出多遠。
船之所以走這麼慢,這也跟他們船上裝滿了貨物有關,船隻吃水比較大,另外船底因爲長時間疏於清理,長滿了厚厚一層藤壺等海生物,一方面加大了船隻的自重,同時也大大增加了船體在海水中前進的阻力,再加上他們向南航行,在這個季節是逆風前進,更是減慢了他們的船速。
通過偷聽船上人閒聊,於孝天得知這次劉船東拉的這船貨,是想要前往澳門一帶,和盤踞在澳門的弗朗機人交易,弗朗機人於孝天當然知道,指的是葡萄牙人抑或是西班牙人,自從明中期,西方人打通了歐亞之間的海上通道之後,那些歐洲人便開始紛紛乘船來到了中國,開闢了一條溝通歐亞大陸的海上貿易通道。
對於這一段歷史,於孝天還是多少有所瞭解的,最先來到中國的應該是葡萄牙人,他們耍滑頭從大明官府手中騙取了澳門這塊地方,作爲了他們和中國開展貿易的橋頭堡,緊接着西班牙人、荷蘭人便也來到了中國沿海,甚至於連英國人也來到了中國沿海,都試圖也在中國沿海佔領一塊地方,充當他們和中國貿易的橋頭堡。
但是由於明朝的防範,以至於他們一直沒有獲得像澳門那樣的地方,以至於荷蘭人才會在沿海大動干戈,跟明朝屢屢發生海上的衝突。
這些事情當然現在不是於孝天要考慮的事情,他目前最關心的是什麼時候能靠岸,找到機會溜到岸上去,省的有朝一日這幫人發現他不是啞巴,把他又給丟海里去。
不過於孝天仔細考慮一下之後,又對於該不該馬上溜到岸上去這件事有點猶豫,因爲他雖然多少了解一些明代的歷史,但是卻對於這段歷史並不十分清楚,不管是他的外貌(特別是他這腦袋上的短髮)、生活習慣,說話方式,甚至於連思維方式,跟這個時代的人都有很大的出入。
一旦他兩眼一抹黑,就這麼溜到岸上的話,天知道會遇上什麼麻煩!而且他身上這會兒可謂是身無長物,甚至連一個大子兒都沒有,窮的叮噹響,難不成上岸去要飯嗎?
更重要的是他對大明天啓年間的情況並不十分了解,而他對這段歷史瞭解最多的事情,也不過只是知道天啓帝是個好木匠,而且特別寵信身邊的大太監魏忠賢,以至於讓魏忠賢這個大宦官在朝野橫行無忌,號稱九千歲,而他疏於政務,整日裡只醉心於在宮中擺弄木匠手藝,玩兒的不亦樂乎。
另外他還大致知道,這個時候關外的建奴韃子在野豬皮努爾哈赤的率領下,已經壯大到了相當的程度,大明好像是經歷了一次薩爾滸之戰以後,便全線轉爲了守勢,整個遼東基本上大部已經被野豬皮佔據,建奴軍也成爲了大明最大的敵人。
另外好像這個時期應該是中國的小冰川時期,導致了中國北方氣候異常寒冷,特別是北方因此而災荒連連,加上明朝廷爲了抵禦建奴的侵襲,不斷的在各地增加賦稅,增收遼餉,結果鬧得陝西等地的百姓民不聊生,開始掀起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運動。
總之大明進入這個時期之後,已經極度的由盛轉衰,開始風雨搖曳了起來,不過這些事情暫時雖然不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但是想到魏忠賢這個人的名字,於孝天就覺得有點不寒而慄。
魏忠賢這個老閹貨據於孝天對他的瞭解,這廝從天啓帝登基之後,便平步青雲,成了朝野之中最具權勢之人,把持着廠衛,荼毒天下,東廠的密談,錦衣衛的番子遍及各地,搞得大明人人自危,風聲鶴唳。
雖然於孝天有點懷疑是否有點誇大廠衛的行動力,但是在他生活的舊時空裡,卻對這段歷史大寫特寫,搞得人人都以爲廠衛無所不能。
所以於孝天也對廠衛有點懼怕,他這幅德行混到陸上去的話,保不準一個不小心,便會被官府抑或是東廠探子或者錦衣衛的番子當海盜的探子給抓了去,一旦落到他們手中的話,到時候可真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想到這裡,於孝天不由得就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連連暗自搖頭,覺得馬上跑陸上去並不見得就是什麼好主意。
既然不能馬上上陸,那麼眼下他唯有先在這船上混段時日,最起碼先多瞭解一些有關這個時代的民俗風情以及人情世故,頭髮也要留長一些,看上去不那麼異類再說!
可是留在船上,也不見得就萬事大吉,他目前在船上地位低下,日子過的並不舒坦,還屢受船上的那些船伕們欺負,以他的脾性,是絕不願這麼寄人籬下當受氣包的。
他本來就來路不明,船上的人現在都以爲他又傻又啞,所以纔會收留他,但是一旦有朝一日他開口說話,而且露出了他會拳腳的馬腳之後,天知道這船上的船東還有船伕們會如何對付他!
爲此於孝天一邊裝模作樣的在船首收拾着堆在這兒的破漁網,一邊滿心糾結的思考着未來出路的問題。
這個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小聲說道:“啞巴!這些活兒不幹也罷!你乾的越多,他們越發不把你當人使喚!”
於孝天一扭頭,看到一個黑瘦的老頭走到了他的身後,蹲了下來,正在小聲的對他說話。
這個說話的老頭叫劉老六,是船上的舵工,也是船上年紀最大的一個人,不過說他是個老頭,有點屈說了他,因爲在船上待了這三天之後,於孝天才知道劉老六實際上年紀並不算太大。
劉老六現年也不過就是四十六七歲罷了,但是因爲他又黑又瘦,還微微有點駝背,臉上佈滿了皺紋,大概是因爲常年在海上,風吹日曬的緣故,才使得他顯得要比實際年紀大得多,看上去倒像是個六十多歲的糟老頭一般,不過身子骨倒是還算硬朗。
看到劉老六之後,於孝天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因爲在這條船上,劉老六大概算是唯一一個對他比較友善的人了!
他在上船第二天的時候才知道,其實最初船上的人看到他漂浮在海面上的時候,本來船上的人們並沒打算撈起他,正是這個劉老六堅持,以見死不救會惹怒媽祖給船帶來黴運爲由,沿海的人基本上都信奉媽祖,這才靠過去出手將他從海里面撈了起來,並且也是劉老六還端來了清水餵給了他,這才把他給救了過來。
後來船上的馬彪以他身份不明,可能會是個海賊的理由,又提議把他丟回海里,又是這個劉老六替他給劉船東求情,這才讓劉船東最終決定將他留在了船上。
而且他上船之後的這三四天時間裡,劉老六也能幫就幫他一點,從來也沒有戲弄過他,吃飯的時候偶爾還將他碗裡面的小塊鹹魚鹹肉扒給於孝天一小塊,讓於孝天可以更快的恢復體力。
劉老六不經意間所做的這些事情,讓於孝天在這條船上感受到了難得的一絲人間溫暖,此時的他可以說是孤苦伶仃,而且身處於完全陌生的環境,最需要的便是有人對他的關心和幫助,而劉老六恰恰在這個時候,給他了這種溫暖。
這使得於孝天對劉老六十分感激,他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告訴過他,受人滴水之恩,必要涌泉相報!
劉老六看似不經意間給於孝天提供的這些幫助,在於孝天眼中,已經不僅僅是是滴水之恩那麼簡單了,所以這兩天他自從體力恢復之後,便常常跟在劉老六身邊,儘量的幫劉老六幹一點粗活,以此來表示他對劉老六的謝意。
很顯然劉老六也看出了於孝天的心意,更是在船上盡力的多照顧於孝天一點,並且憑藉着他在船上的地位比較高這一點優勢,經常勸說船上的那些缺德玩意兒少作弄於孝天一些。
這會兒有另一個舵工照看着舵杆,劉老六沒啥事,看到於孝天費勁巴拉的在船頭位置收拾這些破漁網,於是劉老六便悄悄走了過來,提醒於孝天道。
對此於孝天對劉老六是真心的感激,於是點點頭,又指指漁網,拍拍自己的胸口,表示不妨事,他有力氣。
劉老六看這會兒船頭沒人,於是便坐在了於孝天身邊,從懷裡面摸出了一個小瓶子,湊到嘴邊喝了一小口裡面裝的酒,然後將瓶口用木塞塞緊,小心翼翼的塞回了懷中。
“啞巴呀!俺知道你不是壞人,人也算是老實,起碼知道好歹!說實話吧!其實劉船東留下你,不過也就是看上了你這幅身板不賴,想白撿個便宜家奴罷了!這船上要是找活幹的話,有幹不完的活兒!你越是勤快,就越被人當驢使喚!要不俺纔會提醒你,船東不吩咐的活兒,你還是少乾點爲好!要不然的話,能把你給累死!
要知道俺在這船上也幹不長了,跑完這趟回去之後,俺便拿了工錢回家去置辦幾畝田地,養老去了!回頭俺不在船上,便沒人照顧你,你得自個兒知道照顧自個兒!
俺是看你可憐,沒家可歸又是個啞巴!不願看着你受那些人作踐!今兒個馬彪跟你動手,幸好你還算是機靈,讓那廝吃了苦頭,讓人痛快!不過你不會功夫,以後還是少招惹那廝爲妙,那廝不是個好東西,一旦盯住你的話,便不停的找你麻煩!”劉老六一邊看着船上的人,一邊小聲對於孝天說道。
於孝天心中對他更是感激,連連點頭表示記住了,但是當他聽說劉老六跑完這趟回去,便不幹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動。
他正在爲今後的出路絞盡腦汁,劉老六這麼一說,卻讓他看到了一個機會,劉老六人不錯,對他也很好,劉老六如果不幹的話,肯定是要回陸上的家去,那樣的話,他是否能跟着劉老六混到陸上去呢?起碼可以先得到劉老六一段時間的照顧,弄個身份合法的留在陸上。
可是這會兒於孝天苦於他正在裝啞巴,沒法說話,於是只能用手對劉老六比比劃劃,試圖跟劉老六溝通。
劉老六看着於孝天跟他比劃,很顯然沒有鬧明白於孝天想說什麼,有點誤會於孝天的意思,開口笑道:“啞巴別怕!過段日子就好了!俺走還要些日子呢!這趟跑下來,每個把月是回不去的,回頭俺上岸的時候,給船上的人交待一下,讓他們不要再捉弄你便是了!……”
於孝天有點失望,正打算繼續跟劉老六溝通,這個時候劉船東在船尾對他們叫了起來:“老六、啞巴,你們閒的慌嗎?沒看着都忙着的嗎?還不快過來擡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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