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有四座水門,分別是舊城南水關,舊城北水關,新城南水關,新城北水關。
現在,周遇吉不得不來到了其中的一個水關。
周遇吉的夫人劉氏來了,作爲超品的貴婦人,劉氏卻穿着一身皮甲站在船頭,不但來了,她還帶着自己的娘子軍,這些人勇敢善射,其實就是俗稱的——悍婦。
其實,不僅是這些人和船,後面的船還有很多,在運河中排出去很遠,上面全是手持武器的士兵。
對於周夫人這種做派,周遇吉習以爲常,劉氏夫人其實是蒙古人,天生就具有那種豪邁。劉氏夫人這個姓氏是皇帝賜予的,雖然已經過了好幾代,但劉氏家族一直引以爲榮。
看着縱身跳下船矯健而又熟悉的身影,周遇吉開始露出微笑。
劉氏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也露出了微笑,上前幾步,但有些意外的首先說道:“後面,後面還有...貴客!”
周遇吉有些愣住了,貴客,什麼樣的人才能在自己面前被稱爲貴客?不會是自己的母親,因爲沒有必要這樣,而且,在這樣的時刻,很識大體的劉氏也不會讓母親來揚州。
看着滿臉不解之色的丈夫,劉氏湊近了些:“是惠兒。”
來的竟然是周虎臣的未婚妻,自己的遠房外甥女,周遇吉一陣頭大,這位未過門的兒媳真的是貴客!
不但是貴客,還是這些手下將士的少主母,有這樣的強大陣仗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這是什麼時候啊?跑來揚州,而且,這還沒過門,按什麼身份接待?
劉氏滿面的無奈,她也是沒辦法。
就在昨天,馬平安帶着自己的妹妹和兩個丫鬟還有幾個僕人到了鎮江,名義上是看望老太太。可是,馬平安留在了鎮江,馬惠說什麼也要來揚州。老太太也不知道是被這個未來的孫媳婦怎麼忽悠住了,她竟然同意了。
劉氏總不能違背老太太的意願,苦口婆心的勸說無效後,她只能帶着大批的人陪着未來的兒媳來了揚州。
這位夫人太粗豪了,她的意思是;你擋得住?還是我擋得住?
聽到解釋,周遇吉很無奈,但他比自己的夫人顯然要精通世事,周遇吉立刻就反應過來:“是外甥女來了...那就趕緊進城。”
未過門的兒媳到處跑不符合規矩,可有外甥女這層身份就完全不同了,周遇吉反應不慢,算是解決了這個名義上的尷尬。
周遇吉發話了,衆人趕緊安排着船隻進城,可是,這位未來的一軍主母顯然有些出人意料,她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船頭。衆目睽睽之下,這位未來的一軍主母很大方的出現在了船頭。
太漂亮了!
發挽成垂雲髻,其間斜插了一支如雪玉釵,另戴了一彎皎月飾。清亮的雙目,含丹如花的櫻桃脣,膚若凝脂,眉似墨描。上身是翠綠色的齊膝比甲,裡面是翠綠色的百褶裙,儘管不施脂粉,卻美得那樣純粹,那樣動人心魄。
如神仙般美麗的少女就這樣清麗脫俗的站在了船頭,隨後,少女露出微笑。
一笑傾城,可以這樣形容!
美麗而不妖嬈,少女就這樣融化了所有人,整個水門附近一片寂靜。
“甥女拜見舅父!”
少女盈盈的一個萬福讓所有人回到了人間。
這是周遇吉第一次見到這個外甥女,他不得不驚歎這個外甥女的漂亮,自己的兒子果然有眼光!
這是故意的啊!
“免禮!...進城吧!”周遇吉不知道說什麼,只能進城再說了。
“父親說,甥女必須來揚州,可以讓舅父和表兄安心作戰。”
周遇吉明白了,這是馬國計的主意,他讓自己的女兒來安定軍心,這個外甥女來揚州出頭露面也是安排好的,這是做給整個揚州的將士來看,爲了提升軍隊士氣。至於效果...周遇吉不知道。
馬惠的到來成爲了揚州的一個話題,這位周虎臣的漂亮未婚妻的到來無疑減輕了揚州的緊張氣氛。
長江這道天險仍舊很忙碌,無數南下的難民彙集在江邊,沈廷揚和時彬的運輸船一直在忙碌,他們的盡職盡責感染了揚州人,許多私人的運輸船參與了進來,不久,江都、鎮江、瓜洲的許多私人船隻也參加了進來。
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過了江,好像有不下幾十萬的難民,運送不難,難的是這些人的生計,他們如何生活而不至於捱餓。
朝廷無暇顧及,可週遇吉也沒辦法,如此之多的人需要大量的糧食,揚州和鎮江存糧很多,但揚州馬上就要面臨威脅,這些存糧屬於軍事屯糧,周遇吉不能用來賑濟災民。
正在周遇吉發愁的時候,一個人的到來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一下。
江北有一個監餉官,這個官職的職位不一定很高,但很有實權,屬於很肥的肥缺。所以,這個監餉官一般都是由朝廷比較信任的人來擔任才行。誰最受皇帝信任呢?是太監,因爲太監屬於無根之人,無根之人自然也就無後,因此,這些無後的太監可以依仗的只有自己的服務對象,而服務對象對他們信任有加也就理所當然。
高起潛是老福王的潛邸舊人,也就是說他曾經伺候過現任皇帝朱由菘的老爹。高起潛曾經在崇禎朝擔任過很多次的監軍,很受崇禎皇帝信任,但他的軍事才能實在是不敢恭維,至於各種畏敵不前和逃跑就不用細說了。
監餉官新皇當然要用自己信任的人,這位逃到南京的高起潛遂成爲了江北監餉官。
滁州是南京的門戶,緊依着長江,高起潛就在滁州監餉。南面的左良玉北上,北面的建奴南下,這兩個消息讓高起潛慌了手腳,這位擅長看時機逃竄的大太監不可謂反應不快,消息一到,高起潛帶着一部分人順江就開始逃竄。
高起潛的目標是逃到東部的蘇州和浙江的沿海一帶,南京他不敢去,他怕被砍頭。
好不好,高起潛在跑到鎮江一帶碰到了周虎臣的江防隊,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水上漢子剛剛接到了周虎臣的江上戒嚴令,他們立刻把高起潛控制了起來。
高起潛這個監餉官沒帶多少人,也沒帶多少糧食,但他帶着很多銀子。周遇吉不是一個跋扈的人,做事一向還算有規矩,但他不會和高起潛客氣,因爲他對高起潛懷着深深的仇視。
這種仇視是因爲高起潛間接地把周遇吉一直尊敬有加的宣大總督盧象升害死了,在昔年的政治鬥爭中,因爲議和與主戰的問題,主戰派盧象升成爲了悲情的犧牲品。周遇吉曾經在盧象升手下短時間任職,正是在這很短的時間內,盧象升讓周遇吉知道了怎麼去做自己手下戰士的靈魂。
周遇吉的作戰方式來自於盧象升,他從來不畏懼與任何敵人作戰,那顆不屈之心正是來自於盧象升。盧象升的死讓周遇吉一直耿耿於懷,也正因爲如此,楊嗣昌和高起潛一直在壓制着周遇吉,直到楊嗣昌下臺,周遇吉纔有了成爲一省封疆的機會。
高起潛帶的這些銀子自然歸周遇吉了,正好被周遇吉用來救濟了一下災民。周遇吉遠不如兒子周虎臣做事跋扈,他只是把高起潛派人看管了起來。
周虎臣的江上戒嚴令很簡單;只准來不準去。
這個戒嚴令的意思是,可以接受任何人跑過江,但想要從江南跑到江北,除非是國家的正常軍事調動,除了官兵和持有朝廷文書的官員,任何人不準過江北上。
違令者的下場很嚴重;直接殺掉,或者是被監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