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俞前比其他人想的更多。
在這個時節,靈丘突然換守備,十有八九是衝着虎字旗來的。
一個守備在大同算不得什麼高官,可能夠被派到靈丘這樣重要的地方,身後肯定有背景,而這個背景應該就是要對付虎字旗的推手。
他不指望靈丘守備能夠救他,但他希望能夠通過靈丘守備,走通對方背後的關係,使楊家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可以說他並不看好虎字旗,認定虎字旗被朝廷剷除是早晚的事情,他要在朝廷還沒有真正動手之前,爲他自己和楊家求得一條活路。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楊東主扶起來。”鄭樹齊斥責了自己的長隨一句,旋即語氣和煦的對楊俞前說道,“地上涼,有什麼話可以站起來說。”
長隨再次伸手攙扶楊俞前。
這一次楊俞前沒有反抗,順勢站了起來。
鄭樹齊看着他說道:“楊東主的事情本官會派人查證,真要像楊東主說的那樣,本官一定會向朝廷據實上奏,還楊東主的清白。”
“在下替楊家三十七口,先行謝過守備大老爺。”楊俞前面朝鄭樹齊深施一禮。
鄭樹齊輕輕一擺手,道:“先別急着謝本官,還有句話本官要提前說清楚,若是楊東主所言並不屬實,本官也絕不容情。”
說到最後一句話,他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在下句句屬實,絕沒有一句虛言。”楊俞前神情緊張的說。
這時鄭樹齊哈哈一笑,道:“楊東主不必緊張,虎字旗是虎字旗,楊家是楊家,兩者還是不一樣的,至於楊家在東山的鐵場……”
說到一半,他看向楊俞前。
楊俞前順勢說道:“楊家在東山早就已經沒有了鐵場,如今東山上的一切都和楊家無關。”
“本官記下了。”鄭樹齊笑着點點頭。
而楊俞前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至於東山上的楊家鐵場,在他看來,已經是災禍之源,有人願意要,他自然願意脫手,何況想要鐵場的人還是能夠救楊家的人。
當然,他也明白東山的鐵場現在在虎字旗手裡,這位守備大老爺就算想要得到手,也要等剷除了虎字旗才行。
鄭樹齊端起桌上的蓋碗,拿在手中,用杯蓋撥了撥裡面的茶水。
旁邊的長隨見到,便道:“老爺,還有幾份公文需要抓緊處理,總兵府那邊還在等着靈丘這邊的迴文。”
“你不提醒,本官差點忘了這麼重要的事。”鄭樹齊放下手裡的蓋碗,轉而對楊俞前說道,“楊東主,你的事情本官記下了,本官這邊還有些公文要處理,就不留你了。”
下了逐客令。
“在下就不打攪守備大老爺了。”楊俞前很是識趣的提出告辭。
鄭樹齊點點頭。
邊上的長隨朝楊俞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嘴裡說道:“楊東主請,小的送您離開。”
“有勞了。”
面對鄭樹齊身邊的人,楊俞前十分客氣的拱了拱手,這纔跟在對方身旁離開了後衙。
送走了楊俞前的鄭廣重新回到鄭樹齊的身邊。
鄭樹齊撩起眼皮問道:“人送走了?”
“已經送走了,小的親眼看着他坐上了馬車。”鄭廣恭敬的說道。
鄭樹齊用手一指自己手邊桌上的銀子,說道:“一會兒記得把這些銀子送去交給賬房入賬。”
楊俞前離開後衙後,他便把裝有銀子的布袋從桌子底下拿了出來,數了一遍裡面的銀子。
“這位楊東主還真是有錢,一出手就是五百兩,以前在天成衛,能拿出五百兩銀子的人都不多。”鄭廣一邊說話,一邊重新給布袋紮上口。
鄭樹齊哼了一聲,道:“這個楊俞前這幾年沒少跟着虎字旗發財,自然不缺銀子使喚,別說五百兩,怕是五千兩也拿的出來。”
來之前他就對靈丘的一些情況有所瞭解,像那幾個與虎字旗來往密切的靈丘鄉紳,早就被他記在了心裡。
對虎字旗,他暫時還不敢怎麼樣,可這些和虎字旗有牽連的鄉紳,他不準備留手,做好了狠狠撕下一塊肉的打算。
“老爺您莫非真要管這個楊家,他們跟虎字旗的關係早就人盡皆知,怕是他們家的銀子不好拿。”鄭廣提醒道。
聽到這話的鄭樹齊輕輕一笑,道:“銀子老爺我該拿就拿,不僅收他楊家的銀子,另外那幾家也一樣不能少,至於他們是死是活,關老爺我什麼事情,他們自己參與謀逆,死了也是自找的。”
“這麼做,是不是不太好!”鄭廣遲疑地說。
拿銀子不幹事,他覺得不太合適。
鄭樹齊哼了哼,道:“本官也不是第一個這麼做,陽和衛的那位,對宣府田家可是比本官還心黑。”
陽和衛的裴鴻擺了宣府田家一道的事情,早就傳開了,這樣的事情哪怕裴鴻找了一個藉口,可根本沒有人相信。
可以說裴鴻的口碑在大同已經臭大街了,很少有人還會找裴鴻辦事,生怕也是花了銀子,事情卻不給辦。
“也對,等朝廷對虎字旗一動手,靈丘的這幾個和虎字旗關係親近的鄉紳,一個也跑不了,都是抄家滅族的罪過。”鄭廣雖然心裡覺得這麼做不好,卻還是順着鄭樹齊說。
至於鄭樹齊爲什麼這麼做,他也明白。
靈丘的這幾個和虎字旗有關係的鄉紳,哪一家都沒少跟着虎字旗賺銀子,擱誰來當靈丘守備都會眼紅。
左右都是已經死定了的鄉紳,與其等着這些鄉紳的銀子在抄沒時被其他官員私分掉,不如先一步撈取一筆銀子進口袋。
鄭樹齊身子往後一倚,嘴裡說道:“楊家的人今天能夠找到本官,說明靈丘的這幾家都已經得到信了,知道虎字旗這艘船要沉,想要跳船求生,鄭廣,你記得把本官答應保住楊家的事情傳出去,讓靈丘其他幾家都知道。”
他看向一旁的鄭廣。
“老爺放心,小的一定把這個消息傳出去,保證用不了幾天,讓靈丘的人都知道,只有老爺您才能救他們一家老小的性命。”鄭廣說道。
鄭樹齊滿意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