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秋哥叫得急,兩人都吃了一驚;
離家鋪子雖說開張的時日尚短,可是分宜街面上有點勢力的人都知道這是嚴府的生意,等閒也沒人敢來鬧事。嚴世蕃探頭出去,把秋哥叫了上來,仔細地問過了,這纔有了一些瞭解。
原來今天陸離沒去,鋪子裡是胖嬸掌總;早上一如往常,生意火爆。可是沒過多久,鋪子底樓的桌子就被一夥苦力打扮的人給霸佔;即便是滷煮鍋邊上,都站了兩個人。
這些人每人只要了一碗湯,然後就一人佔了個桌子,幹坐個半天都不肯離開,也不讓別人拼座!即便有客人想過來買點滷煮蹲邊上吃,也被站着的漢子凶神惡煞地樣子給嚇得不敢過去!
胖嬸實在是忍不住,大着膽子上去趕人,可這些漢子付了湯錢就是不走。想拿出性子罵上幾句,結果看見那些人把一個來買滷煮的人打倒在地後,也就躲在邊上不敢說話了。
生意是沒法做了,胖嬸從秋哥那裡得知了陸離的消息,就趕緊打發秋哥來喚陸離。
陸離聽秋哥的話後,覺得今天這事情有點怪;來的這些人個個都是苦力的打扮,那就不可能是錦衣衛;自己欠錦衣衛的銀子也還沒有到還的時候。也不大可能是同行派人來搗蛋!自己的小店和碼頭那邊的酒樓服務的人羣不一樣,利益上面沒有多大的衝突;和自己有點衝突的也都是些小攤小販,可俗話說:“民不與官鬥!”放着嚴府的金字招牌在那兒,分宜地面上敢明着和嚴家對上的人是沒有的。
旁邊本來一聲不吭的嚴世蕃突然問道:“你當初開店,碼頭上的黑虎堂那邊打過招呼沒有?”
陸離見嚴世蕃問話,馬上答道:“黑虎堂的魏虎沒有見到,不過下面碼頭這邊的頭目叫做錢大頭的是見過了。當時我包了五兩銀子的紅包給他,答應以後每個月交點利是,也算是拜過碼頭了;此人是黑虎堂錢師爺的侄子,說話應當管用!”
嚴世蕃笑了笑,說道:“那就不大可能是黑虎堂的人來搗亂了,他們是分宜最大的幫派,既然收了保護費,這點信譽還是講的。”
他又問秋哥:“那些人就坐那兒,有沒有要過錢或者提過什麼要求?”
秋哥回到:“少爺,那些人也不要錢,只說要見掌櫃的!”
嚴世蕃聽了這話,笑着衝陸離道:“那便是衝你來的了,你看看怎麼處理吧!”
陸離看這大少爺明顯存着考較自己的意思,沉吟了一二,看秋哥還在着急,便說:“秋哥,你且回去,叫你爹去找黑虎堂的錢大頭,就說我們的鋪子有人搗亂,看他怎麼說!”
秋哥轉頭去看看自家少爺,看他頜首答應,便一溜煙地去了。
陸離見他去了,才轉頭跟嚴世蕃道:“少爺,我這招驅虎吞狼如何?”
嚴世蕃不置可否地道:“走吧!上去!邵老爺還等着我們呢!”
......
兩人上得三樓,邵半城和一衆人等免不了埋怨了幾句;嚴世蕃更是被同窗起鬨着罰了三杯!
酒過三巡,嚴世蕃等人再次談到了今天在書院出現的宗師高手。
陸離也豎起耳朵聽了,只可惜嚴世蕃對這人的名諱還是諱莫如深;只透露出這人姓“唐”,是山長陳清源的師弟,當年名震天下之人。陸離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對這些不熟悉。不過自己既然過幾天要去書院受罰,遲早有機會把這人找出來!
世上高手不好找,陸離自己的確也考慮給自己找個師傅了。
有嚴少爺在,陸離自然不可能做出什麼喧賓奪主之事;他雖然和嚴世蕃不是坐在同一個桌子,但也是非常的內斂,沒有人主動和他談話也不大開口。陸離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心裡惦記着鋪子的事情,便起身跟嚴世蕃說了,又向邵半城告辭!好在邵半城倒也體貼,知道他的不便之處,只笑着約他改天再聚!
陸離走下樓來,又有那邵府管家追了過來,送上了兩張銀票!只言是邵東家吩咐下來的。
陸離知道邵半城是在兌現和他之間的賭約,於是笑着接了過來。
他前輩子熟知歷史,知道這大明朝本是沒有銀票的;現在打開來看時,卻見那上面寫着“昌隆寶號”的字樣,票面是五百兩一張;這銀票的紙張粗糙,不似陸離在這個朝代所見過的任何一種紙張;背面鬼畫符一般的線條,非常流暢,印製並不怎麼精美,更像是一張道家高人所畫的符籙!
離家鋪子那邊的事情還沒解決,陸離也不及細看,他把銀票塞在懷裡,匆匆忙忙地直奔鋪子而去。
這次去碼頭,正是一天之中最爲繁忙的一段時間;街上行人太多,陸離也不敢放開來奔跑,只好慢慢地隨着人流往前走。看來想辦法弄本輕功身法這一類的書已經成爲當務之急了,若不然,每次都弄得異常的狼狽。
陸離來到碼頭,果然遠遠地就看到離家鋪子的外面圍着一堆的人在那裡指指點點,人羣裡面更是一陣陣的尖叫聲傳了出來。
人羣涌動,陸離一時竟然無法進去;
他心裡發急,正要發力,卻聽得旁邊一位老兄衝他喊道:“別擠!別擠!想見本塵大師到後面等着去!前面都是些少爺、小姐,碰着哪個你都擔待不起!”
“什麼本塵大師?!”陸離有點發懵。
“本塵大師你都不知道?!還在這擠什麼擠!”他眼睛直勾勾地往裡面瞅着,好像生怕錯過了什麼一樣。
還好旁邊有位好爲人師的大叔,他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教訓着陸離:“小兄弟,本塵大師是佛門的佛子,是金粟禪寺本因大師的師弟!他精修佛法,曾經在南京城爲當今聖上開了六十四場祈福法會!聽說他“琴棋書畫”俱都達到了國手的層次,武功更是號稱佛宗近百年第一妖孽!今年才二十歲便達到了先天境界!你說妖孽不妖孽!”
“可是,說了半天,這只是個和尚而已,怎麼這麼多人圍着啊?”陸離還是有點不明白。
大叔有點怒了,他打算好好開導開導陸離:“本塵大師這種人物本朝能有幾個?不喜歡武功的人可以向他請教“琴棋書畫”,不喜歡“琴棋書畫”的人可以跟他聊聊佛法,就是什麼都不想請教的人,你也可以看看人家這謫仙一般的人物!”
大叔說到這,臉上竟露出迷之微笑:“本因大師俊得就像畫裡出來似的,要不你看看這麼些太太小姐們能到碼頭這種醃灒地來?”
陸離突然覺得脊椎發涼,心裡一陣惡寒,原來這是大明版的追星一族啊!
“這本因和尚跑到我店裡來,不會是衝着我來的吧?”陸離忖道。他心裡記掛着剛纔來店裡搗蛋的那批人,此刻也沒有心思去見那本塵和尚,便離開人羣,從後門進了後面的宅子。
後院裡,今天陸離買過來的僕婦小孩正好站成了一排,胖嬸正唾沫橫飛地給她們訓着話。
她見到陸離進門,趕緊上前招呼着。
陸離怕她羅嗦,直接問起今天發生的事情,才知道了個大概。
原來,秋哥去報過信之後,老趙頭去見過黑虎堂負責碼頭地面的大頭目錢大頭。錢大頭收了離家鋪子的錢,聽說有人搗亂,覺得是有外地人來碼頭搶地盤,也沒說二話,帶上一夥兄弟就去離家鋪子幹架!
雙方見了,果然還真有點齷齪;兩方人馬大打出手,只苦了胖嬸,看着店裡的傢伙什都要遭殃急得團團轉。也就在這緊急關口,來了個天仙般的姑娘(胖嬸語),手執寶劍,三下五除二,把一幫打架的人都攆了出去。
“你說的那位女俠?還在麼?”不知怎的,陸離心裡面浮現出一張女扮男裝的秀美容顏。
胖嬸忙回答:“在的,在的,我見她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怎麼說也要把人留下來坐會兒,得讓她嚐嚐我親手做的滷煮和酸菜魚!”
“胖嬸你做的對!那她現在在哪?我也過去道個謝!”陸離笑着說。
“那姑娘怎麼都不肯留下來,說什麼‘行俠仗義是本分’之類的話;可是她後來看見那個和尚來了,就不走了!”胖嬸又笑着眯縫着眼對着陸離說:“陸小哥,那個和尚是來找你的,應該是你的朋友吧!這長的那個俊啊!可惜了,這麼風流俊俏的小哥,怎麼就當和尚了!”
胖嬸說到這兒,竟拿着手邊的一塊麻布抹布,甩了甩,好惋惜的樣子。
陸離瞥了她一眼,暗暗好笑。他從後院樓梯上樓,站在窗口往下看去,果真是今天在去書院的山道上看過的那個和尚。此時,他正雙掌合十站在人羣中央,明心見性;他偶爾回答着那些檀越居士的話,時不時地引起一陣驚歎和歡呼;臉上還是帶着那抹遺世傾城的微笑,好似能把這鬧市的喧譁超度成佛國淨土;
他的四周,圍着他的一大羣人當中,有一位手拿寶劍的少女,穿着杏黃色的百褶長裙,明眸皓齒、青春靚麗;她的目光緊隨着本塵和尚,一副癡迷瘋狂的模樣,時不時還尖叫出聲!
正是那日打劫陸離的女俠!原來女俠也是追星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