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奇起了歸意,笑道:“所以明日立儲大典,無風無雨,殿下只管放心,倒是有一事,這一次的東宮屬官之中,內閣之中,除了我之外,尚有楊榮、楊溥、金幼孜,這些人都是才學之士,皆有治國之能,願殿下能善待他們。”
楊榮,升太子右諭德。
楊溥,升太子洗馬。
金幼孜,和楊士奇一樣,爲太子侍講。
倒是有個意外。
同樣是內閣輔臣的胡儼,先是升爲侍講,又升左庶子,接着被調去國子監擔任祭酒,不再參與內閣機務,而胡儼到任國子監祭酒後,立即廢除了一條法規。 ωwш ▪тt kān ▪¢ Ο
國子監用法嚴峻,國子生請事假回家的,也被判戍邊,胡儼到任後,立即上奏要廢除了這條規定,朱棣準了。
是以如今胡儼在國子監頗有聲望。
這是新官上任的一把火!
黃昏的蝴蝶翅膀再怎麼扇,也依然沒有扇動明仁宗朱高熾的登基班底,三楊,依然毫不意外的成了東宮屬官。
這是能力使然。
像三楊這樣的人才遇着朱棣這樣的君王,是他們的幸運。
朱棣爲何敢讓三楊爲太子屬官?
目的很簡單,就是爲了讓太子擁有自己的勢力,以便將來章國,這是一個有遠見君王該做的正確的事——總得給兒孫留點人才。
一如當年太祖壓瞭解縉十年一樣。
其實君王都一樣。
比如乾隆,爲何要留着和珅,就是給嘉慶登基後以正帝威用的。
朱高熾聽楊士奇這麼一說,心頭甚是感觸,“父皇待我還是不薄的,內閣輔臣,竟有小半皆爲東宮屬官,又都是才能之士。”
楊士奇笑而不語。
殿下你天真了啊。
不錯,陛下確實有這種想法,但恐怕更多的還是爲了偷懶,陛下大概春節後又會回順天,留下太子在應天兼國,內閣臣子又爲東宮屬官,這是爲了方便您兼國理政,如此陛下才能在順天更逍遙自在。
陛下肯定是要回順天。
因爲神機營一旦組建起來,就會拉到榆木川附近練兵。
起身,準備告辭。
朱高熾也起身,在太子妃張氏的攙扶下,將楊士奇送到後院門口,壓低聲音道:“士奇,今日宮中還有一消息,說娑秋娜並非清白之身,黃昏這一次會如何應付?”
楊士奇想了想,“他是天子麼?”
皇帝不急太監急,你作爲太子,去急一個臣子的事作甚,而且還是這種花邊事情,陛下連陳瑛都捨得殺,還會爲了一點面子殺黃昏?
不可能嘛!
走着看,黃昏就算是把娑秋娜睡了,陛下也有完美的處置手段。
這話有點硬。
張氏略有不悅,暗想你這酸儒怎的也學那顧獨坐,說話懟人了。
朱高熾卻笑了。
行禮,“東里慢走。”
以朋友相待,一般不稱號,稱號,是以示尊重之意,可以看出朱高熾對楊士奇的感激之情。
楊士奇彎腰回禮,“殿下請回。”
轉身走入黑暗之中。
……
……
朱棣還在睡夢之中,就被狗兒在屋外輕聲喊醒,睜開眼蒙圈了一陣,略有不爽,不過也得起牀,誰叫今兒個是立儲大典呢。
心中越發不爽。
就是爲了老大你的立儲大典,害得老子懶覺都睡不成。
人吶,心中一旦有了成見,就是一座大山。
本就不喜歡老大,又有些後悔立他爲儲君的朱棣,現在看朱高熾什麼都覺得不順眼,哪怕是和朱高熾無關,朱棣都能牽連上去。
沒好氣的翻身坐起,推了推身畔的妻子,“妙心,起來了。”
徐皇后慵懶起身。
今天大兒子入主東宮,她這個一國之母,也要去參加立儲大典。
朱棣沒有喚內侍進來,自個兒穿衣服。
一邊穿一邊對徐皇后道:“你且回坤寧宮,換了儀服,早些過來罷,別叫朝臣們看了笑話。”
徐皇后嗯了聲。
待徐皇后走後,狗兒太監這纔敢進來。
幫着朱棣整理衣服,一邊輕聲道:“昨兒個夜裡應天可熱鬧了,先是北鎮撫司詔獄裡,陳瑛‘畏罪自殺’,其後,趙釐也‘畏罪自殺’,然後北鎮撫司緹騎瘋了一般,徹查這兩人的府邸,並且緹騎盡出,監控全城,鬧得雞飛狗跳。”
朱棣哦了一聲,面上不甚在意。
陳瑛入詔獄,就註定了他的結局,相反,陳瑛不死,朱棣纔要懷疑紀綱的用心。
是不是在營黨結私?
現在可以放心了。
不過還不能完全放心,總感覺錦衣衛的權力會越來越大,若是南北鎮撫司勾結起來,會很麻煩,應該組建個部門來掣肘一下。
笑道:“那黃昏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滿朝文武都會盯着他,嗯,等不到以後,估計立儲大典之後,他就要站到風口浪尖上。”
昨兒個妻子說了,蘇州來的老婆子察驗了娑秋娜,瓜不在了。
不在了,被誰吃了?
想來想去,也只有黃昏有這個條件。
所以今日的立儲大典會很平淡,但明日的大朝會很熱鬧。
嗯……
明日先宣佈起用黃昏罷。
再壓一下。
如此以來,就算這件事最後發酵大了,也能讓黃昏有層護身的,罷官、流放、剝功名都可以,不至於砍頭。
若是沒有官職,到時候問罪,那就剝功名、流放、砍頭了。
至於陳瑛彈劾黃昏的謀逆之心,朱棣已經釋懷,自己如果連這點自信都沒有,還談什麼超過太祖成爲大明甚至千古君王?
況且你陳瑛自己的屁股都不乾淨,朱棣敢信他的彈劾纔有鬼。
活該死在詔獄。
……
……
和大多朝臣意料的不一樣,立儲大典甚是平淡。
無風無雨。
按部就班。
包括祭天等各項禮儀之後,朱高熾順利入主東宮,漢王和趙王兩位王爺黯然歸去,各回王府,朱棣也回到乾清殿處理政事。
永樂三年,大明迎來了儲君。
而就在朱棣回到乾清殿後,立即有聖旨傳出。
都察院右都御史吳中,遷都察院左都御史。
都察院御史顧佐,升都察院右都御史。
恩賜進士黃昏,入前軍都督府,除京營神機營中軍指揮,並加從仕郎。
錦衣衛指揮僉事、北鎮撫司李春,摘指揮僉事一職,僅擔任鎮撫使,南鎮撫司鎮撫使賽哈智,升任錦衣衛指揮僉事,南鎮撫司指揮劉明風,升任南鎮撫司鎮撫使。
而賽哈智上任之後,立即上奏,奏請擢升南鎮撫司小旗於彥良爲南鎮撫司指揮,這屬於破格提升了。
但朱棣準了。
賽哈智又從詔獄之中,將周勝然放了出來,並將其從北鎮撫司調到南鎮撫司,繼續擔任百戶,轄領於指揮於彥良之下。
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指揮同知袁江、莊敬,以及錦衣衛指揮僉事王謙,四人皆表示此舉不符合規矩,周勝然乃是北鎮撫司緹騎,不可擅自調入南鎮撫司。
賽哈智當了指揮僉事,權柄大了,腰桿子硬了,何況還有整個南鎮撫司爲他撐腰,堅決要這麼做,最後鬧到陛下那裡去。
朱棣也愁。
最終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同意了賽哈智的舉措,同時口頭安撫獎勵了紀綱幾人,說軍器監火炮一事辦得漂亮,保證了立儲大典,朕一定會獎賞你們云云……
紀綱等人這才罷休。
其實他們倒不是懼怕周勝然,從始到終,他們就沒在意過這個從泉州過來的百戶,區區一個百戶,在衆多高層眼中,和螻蟻有什麼差別。
要不然也不會被一直被關在詔獄,直到賽哈智提及,他們纔想起還有這麼一號人——貌似是當年龐瑛對付黃昏時,一枚失敗的棋子。
他們只是本能的不想讓賽哈智舒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