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不動聲色,微微對李謙使了個眼色。
李謙秒懂。
在這方面,他比鄭和更出色。
實際上,朱棣身邊的內侍,真要是論能力,其實真差鄭和不遠,比如狗兒,白河溝一戰,戰功赫赫,如果不是因爲黃昏穿越導致的蝴蝶效應,狗兒應該在遼寧統兵。
太監不得干政,預者斬。
這是太祖留下的鐵律。
但是朱棣卻將它違背了。
不提被黃昏蝴蝶翅膀扇動改變了人生軌跡的狗兒,但說另外一個太監,其功勞並不比鄭和差多少,他叫亦失哈。
這個人現在還不出名,但要不了幾年,他就會揚名天下。
建立奴兒干都司!
然後將黑龍江流域納入大明疆域。
所以李謙作爲朱棣信任的內侍,也有其過人之處,此刻朱棣一個眼神,他立即領會,悄然示意手下,將校場封鎖。
估計要出大事了。
趙釐拿着火把,看着逐漸遠去的陛下朱棣,看着對他腹黑笑着,然後轉身離去的軍器監主事洪繼來,他心中驚恐萬分。
待所有人離開,黃昏壓低聲音,笑眯眯的對趙釐說道:“北鎮撫司能做的事情,南鎮撫司豈會不知,北鎮撫司不敢做的事情,我南鎮撫司敢做,不是想借機殺我麼,來啊,我幫你,順便也幫你殺一次陛下!”
可惜,情境不合。
如果此刻把《龍門飛甲》裡雨化田那句話說出來,不知道該有多麼的霸氣。
趙釐臉色煞白。
黃昏依然人畜無害的笑着,“點火,我在這裡,絕不離開半步。”
趙釐的手輕顫。
顫顫巍巍的將手中火把伸向火炮的火繩。
黃昏面色依然人畜無害。
心中卻波瀾起伏,哎,兄弟,莫激動,別被我一激就真的點火,這一點火,咱倆都得玩完,還有大好的人生,不值得啊。
於是笑道:“這一把火啊,不知道會燒掉多少顆腦袋,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是受害者,最多一死了之,無妨,家大業大,妻兒都能安度餘生,不過趙少監,你趙家的那十幾顆腦袋不知道夠不夠陛下砍,不夠的話,會不會再加個幾族,湊成十族?”
趙釐情緒要崩潰了,手停了下來。
黃昏見狀暗喜。
還差一點火候!
急忙又慢聲說道:“話說回來,自陛下登基,殺方孝孺和誅景清,雖然多有手段,不過大多建文舊臣都善始善終,連我家叔父都能再度出仕,由此可見,陛下也是大度的人,像某些受到脅迫而走入歧途的人,在陛下眼中,大概不是那麼重要的罷,倒是要問一句趙少監,爲了你那位恩師,值得麼,一家老小十幾顆腦袋,搞不好還是十族,那就是幾百顆腦袋啊。”
十族。
幾百顆腦袋。
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了趙釐的心裡。
他的情緒終於崩潰。
將手中火把一扔,對着遠處的朱棣跪下,“陛下,饒命啊!”
黃昏長吁了口氣。
這才抽空去抹了把額頭的冷汗。
豬隊友朱棣,老子勸阻了你不要留在這裡,你卻把老子留下來,差一點老子就要和趙釐同歸於盡,要不是老子口才了得,今日就交代了。
上前一腳把火把踢到遠處。
這才喊道:“李謙,把他摁了!”
李謙看向朱棣。
朱棣頷首,當趙釐喊出那句“陛下饒命”之時,他就知道今日這火炮試射有鬼了,只是不知道是誰的手筆,目的又是什麼。
李謙揮手。
立即有兩個佩劍內侍上前,將趙釐押到朱棣面前。
黃昏亦踽踽而來。
朱棣看了一眼黃昏。
黃昏聳聳肩,“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和趙少監聊了會兒家常,才知曉我們的趙少監原來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陳瑛的門生。”
明朝時期,門生這個黨系已經被嚴重削弱。
但還有一些影響力。
黃昏沒提北鎮撫司的事情,實際上提了沒用,這件事雖然是北鎮撫司操作的,但紀綱聰慧,和趙釐接頭的人,是冒充的陳瑛親信。
這點能力,紀綱還是有的。
所以這件事只能收拾陳瑛。
夠了。
紀綱慢慢收拾,陳瑛必須死。
朱棣愣了下,“陳瑛的門生?”
黃昏頷首。
朱棣想了想,沒有問趙釐,而是對黃昏說道:“你且去把火炮點了,我倒要看看,這火炮上面究竟有什麼鬼,能讓一位軍器監少監喊朕饒命。”
黃昏一頭黑線,“陛下,肯定有鬼啊,您想殺微臣,一句話的事情而已,沒必要這麼曲折的。”
傻子纔去點那火炮。
朱棣無語。
才知道黃昏竟然如此怕死,也是服氣。
揮手將洪繼來招來,“火炮可能有問題,你想個辦法,在距離很遠的地方將火炮引燃,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問題。”
其實他已經想到了。
很可能是炸膛。
而趙釐是負責裝填火炮的人,所以他才知道一旦炸膛,很多事情就掩不住,所以他纔會放棄點火轉而向自己求饒。
朱棣又想到一事。
今天來軍器監,雖然是前日定下的事情,但極爲保密,只有李謙和黃昏等人知曉,軍器監這邊根本沒有風聲。
所以火炮炸膛,應該不是針對自己。
那麼針對誰?
答案呼之欲出。
可惜趙釐做夢也沒想到,今日朕來到了,所以他不敢點火炮,因爲一旦炸膛,就有可能被羅列上謀刺君王的罪。
景清就是前例。
趙釐又沒有景清的背景,那麼必然是被誅十族。
這個罪他背不起。
洪繼來作爲軍器監主事,方法一大堆,立即找人拿來火繩,和火炮上的火繩纏連在一起,然後隔了十步遠引燃,引火之後點燃之後立即狂奔。
震天巨響。
數百步外,朱棣揮手,十餘個手持盾牌的護衛散開,朱棣看着遠處那尊炸膛之後零散在地的火炮,又看着周圍散落的鐵皮。
笑了。
冷笑。
殺意如織。
是誰?!
膽敢在朕的軍器監上動手腳,不知道現在的軍器監在朕心中,已經超過朝堂所有部門,甚至更在文淵閣的編書之上麼。
簡直找死!
耳畔卻傳來黃昏感觸極深的自語,“這纔是一門巨炮應該有的威力,這纔算是一門真正的巨炮啊!”
方圓十多米內,如果有活物,絕對死硬。
濺射的鐵皮足以貫穿任何盔甲。
重甲也不行。
騎軍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