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軍大營還有兩萬人,其實大家和靳榮一樣,都忐忑不安,不是因爲前面的戰事,大將軍雄霸本就有神機營在內的將近五萬兵力,再加上馳援的三萬兵力,如此巨大的優勢下,不可能會輸給納黑失之罕,所以前線戰事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們擔心的是大營只有兩萬人,但是聽主帥和副帥的吩咐辦事後,發現大概會有兩萬六千人的降卒來到大營。
這搞個毛啊。
降卒比你自己的兵力還多,這壓力能不大?
壓力最大的是負責糧草和後勤的官員,他們不僅要負責前線的八萬人糧草補給,還要確保大營的兩萬人,而通過隴西走道、絲綢之路運送糧草道西征軍大營,壓力本來就大,現在倒好,有多出兩萬六千人吃飯的嘴,還有幾千匹戰馬,一瞬之間,負責糧草的官員覺得自己心好累。
關鍵是這玩意兒不敢怠慢。
兩萬多人,你不給他們吃飽,他們極有可能造反,這個後果誰承擔得起?
但是給他們吃飽……
這每一天得消費多少糧草?
想一下,那些官員都覺得肉疼——這可都是大明百姓的勞動果實啊,卻要用來餵飽這羣降卒,從沒有任何一個時刻,他們如此的理解白起坑殺降卒的初衷了。
軍需官頭疼,但其他士卒和將士不操心這些事,他們是確確實實被震驚了。
不敢想象!
不可想象!
主帥黃昏只帶着泰山號,而泰山號上只有五十個連正規軍都算不上的蚍蜉義從,以及二十來個從雄霸麾下神機營挑選出來的年輕將領,竟然俘虜了兩萬多人?
這……
留守大營的只有幾個高層將領前幾天傍晚時分見過泰山號的演習,後來添油加醋的吹了兩天,可還是隻有極少一部分知道,所以兩萬留守大營的士卒,一大半以上的人都不知道泰山號的威力。
不知,則無法理解。
而就算能夠理解,但看見這等千古罕見的畫面,還是震撼得不要不要的。
於是整個軍營都沸騰了。
殺傷一萬有餘,俘虜兩萬有餘,這戰績怎麼看都是雙方各自十多萬大軍對峙,在持續的戰事中才會出現的情況。
然而現在卻是己方不到一百人,對方一共三萬多人,除了戰死的,就只剩下一兩千人逃跑了,剩下的全部被俘虜。
你讓這些沒怎麼讀過書的士卒怎麼去想象?
根本想象不到。
而更讓他們想象不到的是,把禿孛羅的六千人根本不是降兵的待遇,也不需要人看管,可以在大營及其周邊地帶自由活動。
把禿孛羅更是頻繁出入帥帳,和黃昏、靳榮把酒言歡。
至於另外兩萬降卒,非常安靜,由尼格買買提負責,降卒在來大營之前就已經整編過了,到來大營後,更是順從的聽從大明的安排,情緒很穩定——不穩定都難,有吃有喝,還不特別限制自由,只要是五十個人以下規模的數量,可以隨意出入戰俘營外出放風,大明這邊甚至不需要派士卒去跟隨看押。
效果也很好。
降卒到了幾天之後,竟然沒有一個人逃跑!
而負責兩萬降卒的尼格買買提,竟然和把禿孛羅一樣的待遇,可以隨意出入帥帳,去和靳榮黃昏討論西征軍大事,甚至還幫着出謀劃策。
可以說,這兩萬降卒除了沒有戰馬、盔甲和軍械,基本上就相當於大明的軍隊。
西征軍大營的兩萬將士,從沒見過這麼乖順的降卒。
……
……
在大明的迄今爲止的外擴戰爭中,西征亦力把裡是最非典型的戰爭,首先是裝甲車泰山號的亮相,是人類歷史上火力不對等的第一次碾壓戰爭。
其實是亦力把裡的歪思和納黑失之罕的盲目自信,導致天時地利人和全部喪失,原本應該是一場歷時半年以上甚至一年兩年的戰事,在永樂十五年的年末,就徹底進入尾聲。
先是雄霸,在得到西征軍大營三萬兵力的補充和支援後,迅速改變戰術,從拖延和對峙焦灼戰,改爲主攻,神機營爲主打戰力,迅速取得幾場關鍵性的大捷,導致納黑失之罕不得不開始撤退,準備據守雄關抗拒大明大軍。
卻被雄霸抓住機會,形成了合圍趨勢。
搞得納黑失之罕進退兩難。
退,則可能被大明雄師咬着尾巴窮追猛打,進,又無法打敗大明雄師,戰損只會更大。
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納黑失之罕的後勤出現了問題,導致糧草跟不上,於是出現了大量逃兵,而這些逃兵又基本上被大明俘虜。
於是納黑失之罕的兵力越來越少,軍心越來越動盪。
關於這個原因,雄霸莫名其妙。
但他隱然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大概是範文端之子,那位年輕的大明官員範閒在亦力把裡的手筆——負責納黑失之罕後勤的是老臣異密忽歹達!
這位老臣,極有可能被範閒策反了。
給納黑失之罕來了個釜底抽薪。
但真正壓垮納黑失之罕的不是這件事,是另外一件事:隨着幾百歪思麾下降兵來到西征軍大營,一起前來的還有數百普通百姓,其中老人孩子婦女居多,之後,尼格買買提的兩萬降卒就開始發放盔甲和器械,重新武裝起來,並且迅速出兵!
那幾百老人孩子婦女,都是這兩萬降卒的將領的家眷。
他們將會遷往關西七衛。
而有了這層羈絆,黃昏和靳榮決定大膽的啓用尼格買買提的兩萬人,讓他們作爲主力去攻打納黑失之罕的殘餘兵力。
當這兩萬人出現在納黑失之罕的殘軍面前,於是戰爭就結束了。
根本沒打!
納黑失之罕麾下的將領一合計,發現應該學習尼格買買提的識時務者爲俊傑,於是當天夜裡,一羣人悄悄摸進納黑失之罕的汗帳,將之腦袋一刀砍下,連夜投降。
當雄霸和衆多將領以及尼格買買提被人叫醒後得知真相,都不意外。
軍心跨了,投降是很正常的。
畢竟尼格買買提和麾下兩萬大軍給納黑失之罕的部隊樹立了個榜樣:投降不僅不會死,還能受到大明的重用。
固守卻一定會死。
於是出現這樣的情況,也是水到渠成。
於是……
亦力把裡的戰事,就這麼諷刺性的結束了,大明雄師張牙舞爪重裝出擊,最後卻發現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無處使。
根本沒有能耀揚國威。
西征軍士卒,幾乎所有人都意猶未盡,甚至有點覺得亦力把裡的士卒沒有血性,你倒是再堅持頑抗一下,讓我們也多拿幾顆頭顱好換軍功啊。
結果……這麼慫。
這場仗……打得好不愉快。
不過幾年之後,大明參加過這一場戰事的士卒會慶幸,幸虧當年這批人慫了一次,要不然不知道會死多少袍澤——這羣貨打西域怎麼如此的猛得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