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裡。
面對着李長壽看似沒有什麼表露、實則卻是壓的人簡直喘不過氣來的恐怖威嚴，孫復舉已經猶如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
他前面其實已經猜到了，李長壽年紀輕輕，沒有什麼依仗，卻是能乾脆果決的走到此時，絕不是凡人！
卻又怎能想到，李長壽絕對比他想的還要更爲老辣，且更爲精準啊……
這般，他這等裝瘋賣傻，顯然是過不去這關了……
李長壽看着孫復舉不斷變化的模樣，又豈能不知，這隻老狐狸，絕對比他表面上流露出來的模樣，有料多了！
但李長壽也不着急，就這樣慢條斯理的看着他，若即若離。
現在距離晚宴還有小半個時辰，我爲刀俎，人爲魚肉，又急個什麼呢？
而李長壽越不說話，孫復舉這邊的壓力卻是越大，終於，他很快便頂不住了，已然逼臨到了臨界點，顫顫巍巍的對李長壽拱手道：
“千總爺，這，這件事，小的絕不答應，死也不會答應的！還請千總爺您明見那！”
說着，便深深對李長壽行禮。
看着孫復舉這一頭花白的頭髮，有一些已經凋零的不成模樣，李長壽心中也更有數了。
笑道：“老孫啊，你來咱們千戶所鎮，時日也不短了吧？怎的就沒跟咱們馮大掌櫃一般，在外面也置辦些產業，反倒都搞在了咱們這裡呢？”
“……”
孫復舉登時止不住的一個哆嗦。
饒是李長壽這話說的略有隱晦，可，他又如何能不明白李長壽言下的深意？
情緒終於是繃不住了，‘撲通’一聲，便是直接跪倒在李長壽麪前，老淚橫流道：“千總爺，千總爺，古語有云，罪不及妻女。千總爺您是前程無量之人，還請千總爺您高擡貴手，能饒過小的的妻女啊……那般，小的便是去了陰遭地府，也必定會報答千總爺您的大恩大德啊……”
“呵。”
李長壽對可憐的孫復舉卻沒有絲毫憐憫，反而止不住的冷笑道：“奇了怪了，真奇了怪了。孫爺，您老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活着的這些糟爛事？！再者說，多少人想死，又哪是這麼容易死的？我聽聞，朝鮮人現在對咱們漢人怨氣很大啊。若是那些朝鮮人的勾欄裡，知道我這邊有好貨，想來，開價不會太低吧？”
“千總爺，你，我……”
孫復舉再也扛不住了，老臉被憋得通紅，幾如要吐血，咬牙切齒的道：“千總爺，小的並未參與到前番的事情中，現在，又主動來找千總爺您說明白，難道！千總爺您還不肯放過小的，非要逼死小的嗎？！！！”
“呵呵。”
“老孫，這就對了嘛！男人，沒點血氣怎麼行？我也不怕跟你說明白，我就是想逼你，而且還是要往死裡逼你！”
說着，李長壽看了眼外面已經黑下來的天色道：“哎，老孫，外面天已經黑了，想來，你宅子那邊也差不多了，你待怎的呢？！”
“你！！！！”
“姓李的，你這個卑鄙小人！！！”
……
“千總爺，恭喜恭喜哇！”
“千總爺，學生敬您，先乾爲敬了啊……”
“久仰千總爺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那……”
雖說威壓孫復舉的過程中，李長壽被噴了不少的口水，但效果儼然還不錯，且讓李長壽抓到了更多的主動權！
此時，換了身新官袍，來到在官廳前院的大院裡舉行的大宴席上，李長壽早已經是把狀態調整到了最佳，翩翩然然間，既有着年少得志的驕傲與自滿，卻又有着不少晚輩的謙虛與溫潤。
這兩者看似並不協調的氣質，此時在李長壽的身上，卻是被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
也讓的宴席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心情極好，不僅與有榮焉，更是開始止不住期待起了未來。
“來，兩位董兄，咱們可得好好的喝一杯啊。老千總在時，對我可是關照有加哇。”
很快，李長壽便是來到了董家兄弟這一桌。
這還是這些時日以來，哥倆第一次有了出官廳後院的機會。
兩人看着笑意滿滿、又充滿了謙遜的李長壽，怎敢怠慢？忙是急急端起酒杯來，跟李長壽行禮喝酒。
只是。
在外人看起來，這一幕雖是極爲和諧，太平盛世，但在哥倆的眼中，卻總是感覺到李長壽笑意中的那等輕蔑，恍如在看兩條落水狗……
很快，李長壽離去，又去別的桌上談笑風生，董乾和董崢相視一眼，都是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那等狠厲之色。
可此時，他們明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是眼睜睜的看着李長壽風光無限，繼續裝X，成爲整個世界的焦點。
“哎，大哥，我去上個茅房。”
終於，董崢實在是憋不住了，既然阻止不了，那他不看還不行嗎？跟董乾招呼一聲，便是悄然起身離去。
董乾微微感覺到有些不對，不過，此時的這等繁華盛景，着實讓他有些留戀，也懶得多想了，繼續喝起了悶酒。
現在這般，各方位還沒有協調好，就算想動手，也不能急在這一時不是？
……
話說董崢這邊來到茅房，掏出傢伙剛要撒尿，只覺這茅房裡的臭氣，都比李長壽的酒宴上好聞許多。
卻是忽然聽到，隔壁竟有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唉聲嘆氣。
這讓董崢瞬間沒了尿意，不由一個機靈。
片晌，待聽的更仔細，基本能確認了，忙是低低敲了敲隔壁的木板，低語道：“可是孫叔？“
“額？”
“你是，你是二公子？”
隔壁明顯被嚇了一大跳，片晌，這纔是迴應道。
這裡畢竟是官廳，茅廁還是很規整的，不是通廁，而是一間一間的小隔間。
而這個茅廁，正在官廳大院斜對過的小院子裡，若是不熟悉這裡面的環境，都去更顯眼的那個大茅廁區了，很難找到這裡來。
伸出頭去，仔細打量片刻，眼見周圍並沒有人再過來，董崢心底裡不由燃起了無盡的希望。
忙是低低道：“孫叔這幾日，過的可還好？”
“好甚好？”
隔壁，孫復舉不由苦笑：“這日子，怕是沒盼頭了哇……”
“哎，誰說不呢？孫叔，想想以前，真如昨天，可現在，竟都是過眼雲煙了哇。這狗艹的世道哇……”
“……”
不多時，隨着話題展開，兩人明顯是親密了不少，話題也隨之開始往正題上引。
董崢似是佔據了不少的主導權，道：“孫叔，現在已經這般，難道，難道您就真要這般眼睜睜的看着，白白等死不成？”
“不等死又能怎辦？說不定，等東家回來，還會有所轉機。哎，現在一切便都等着東家回來吧……”
“可，孫叔，您想沒想過，萬一，馮掌櫃他回不來了呢？”
“你，二公子，你甚個意思？”
“孫叔，您還沒明白嗎？現在，咱們已經是絕路了，怕是隻能自救哇……”
“二公子，你，你想怎的？”
“孫叔，不若，咱們這般這般……”
說話間，董崢的聲音越來越小，臉色越是越發猙獰，眼神更是直如要吃人！
“這，這倒也不是不行。可，二公子，你這邊，還有多少人手？”
隔壁，孫復舉面上看着激動又振奮，緊張的不行，但他的眼神裡，卻明顯有着諸多的苦澀。
這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高下立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