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上,範曉齋繼續伏在灌木叢裡觀察官軍動靜。
他對朱弘昭的情報掌握的很清晰,知道他有強大的火器營。他的情報來的很輕鬆,讓他有些疑惑,因爲朱弘昭要進行的9是堂堂正正之戰。
他空有後世積累的各種見聞,但缺乏實際運用的經驗。
什麼夜襲、伏兵什麼的戰術或許能收到奇效,可1支能打的軍隊,不能總依靠敵人疏漏,必須要會打堂堂正正的正戰。
朱弘昭喜歡大軍氣勢如山嶽,任你千變萬化詭計多端,只要我站得穩,1力降十會,1拳砸下去管你什麼玩意兒統統橫掃碾壓打爆成渣。
9像做人9要堂堂正正,陰謀只是小術得意不了多久。
小安山到梁山之間1片平地,利於行軍可也不是1幫新編部隊能受得了的。
此時的明軍注重火器,戰鬥都喜歡遠程幹掉敵人,不喜歡打近身戰、肉搏戰。因爲火器發展的多樣化,他們依賴火器成性,不喜歡穿着厚重的鎧甲,自然怯於肉搏。
若火器質量過關,還能打的敵人近不了身。可越來越差的火器質量,和糟糕的士氣、後勤補給和待遇,使得明軍打順風仗可以,1旦逆風9跪了。
朱弘昭不喜歡這個時代的老兵,這些人很難改造。他喜歡練新兵,風格容易塑造,也更好掌控。
新編的5千人,9是他的1次實驗,而梁山、以及後面鄆城、鉅野之戰都是他練兵的舞臺。
行軍2裡,這幫新軍都累着了,故而全軍進行休整,恢復體能的同時,將東路戰時苛嚴無情的軍法1層層傳遞下去,讓每1位新軍都能瞭解他們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軍法,斷絕他們的後路。
有懲罰,自然也有獎賞。繳獲物資的分配,到位的撫卹都是不能缺少的。斷了士兵的後路,9要給他們安排好另1條後路,不能往絕境裡逼。要讓他們知道即使戰死,也不會白死。
恩罰並重,才能驅使這些新軍勇於戰鬥,而不是戰局不利轉身9逃。朱弘昭給他們的選擇很簡單,只能前進,要麼殺敵立功領賞,要麼戰死殉國。這兩種結局都有回報,若是潰逃,必死無疑還沒有任何的回報。
新軍休整的時間裡,老軍以採集來的松枝條麥秸混合火藥油脂包成大團,以草繩捆束,1團團排在陣前3步外,分成3道。
觀察着官軍的動作,範曉齋眯眼沉思,當看到這些草團點燃後冒起青煙,輕微東風1刮將官軍陣勢籠罩,範曉齋眸子微縮:“傳令,讓弟兄們速速後撤!”
“大將軍這是何故?”
部將王林指着1團煙霧中的官軍陣勢略帶激動口吻:“大將軍,此時明軍自縛手腳,正是我等機會。兩側水路抄擊,將軍再以精銳借山勢猛衝而下!彼不知我軍多少,更不知我軍各部虛實,正好1氣蕩平!”
“囉嗦什麼!樂安侯所部火器營強盛,他這是要以火炮攻山!”範曉齋1把拎住王林胸前束甲條:“快把弟兄們撤下去,他怕我軍看到火炮發射,這才借煙障目!若遲了,5門火炮齊發,弟兄們血肉之軀如何能擋?”
看着徐徐飄來的青煙,戰車上朱弘昭端坐,輕輕揮手:“令孫河部前進,劉良佐部準備,預防賊軍借煙霧衝陣。”
煙霧中,5門車架上的火炮前進,5架飛雷箭車也在前進。孫河部兩千火器兵多是新軍,有的激動,有的手腳發涼,但苛嚴軍法9懸在腦門上,只能硬着頭皮朝迷濛的煙霧中前進。
誰也不知道,梁山上的賊軍會不會突然殺出來。
戰車上,秦朗摸着下巴另1手搖着摺扇:“殿下,臣有1事不明。若賊軍借煙霧之力衝陣,如何抵擋?”
“承嗣不知東路戰事,若賊軍來攻,那飛雷箭車9能讓他來多少死多少。若賊軍敢衝陣,孤今日便有8成把握攻破梁山賊軍。”
飛雷箭車的密集打擊有多恐怖?5架完全可以媲美1千精銳弓手爆發的箭雨打擊,而且威力更爲強勁,只要打中,9是鐵打的軍隊也扛不住。
操縱飛雷箭車的都是老卒,兩架1甲,十架1隊。隊官有自由開火的權力,只要賊軍來攻,飛雷箭車9能做出最快的應對。
秦朗眨眨眼睛還是沒把握,又問:“殿下,賊軍渙散,爲何不遣精銳突襲梁山?臣昨夜9有如此想法,若高傑將軍所部不去鉅野,其部完全能從濟寧直撲梁山,突發驟至,賊軍毫無準備如何能是高傑將軍對手?”
寇青桐也側頭望着朱弘昭背影,她看過3國平話,認爲朱弘昭的騎軍精銳,襲擊梁山不是什麼問題,爲什麼還要帶着1羣新軍旗幟鮮明的來攻打梁山。
“我部騎軍能戰,火器又強,所缺者不過悍勇步卒。孤之所以從濟寧抽軍攻打鄆城,爲的9是練出1支能打的步軍。徐逆盤踞兗州,騎卒精銳又攻不得城,攻城還是需要銳卒來攻。”
朱弘昭看着消失在煙霧中的孫河將旗,嘴角帶笑:“要練悍卒,要麼苦心訓練,要麼打這樣的正戰。孤缺乏時間,只好出此下策,拿梁山賊軍練軍。”
秦朗點頭,朱弘昭反問:“承嗣可知精兵是怎麼來的嗎?”
“臣不知,還請殿下明示。”
“自古名將皆有練兵才能,其麾下不缺精兵猛將。所謂精兵,不是尋常訓練9能得到,唯有歷經大戰,不畏戰,敢於戰的士卒纔是精兵。孫師曾言,給軍1千,良將戰後能存5精兵,而名將的標準則是最少能存7百精兵。5與7百,差距不僅僅是這2百人。1場場戰爭下來,其中的差別可以承嗣可懂?”
“戰爭消耗物資龐大,比起人丁來說又顯得不足爲慮,養1個成丁需要2年呀。”朱弘昭感嘆1句,回頭正視前方,看着1片青煙側耳傾聽。
精兵的好處不言而喻,但又有多少軍將能練出精兵?
這哪是朱弘昭缺乏時間出什麼下策,分明9是要用人命堆出1支精兵來。秦朗默默思索,想通後輕笑着搖頭。
前陣火炮車架停下,立穩後再以隨車的沙石麻袋加固。1幫新手炮兵開始忙碌,手腳生疏。好在這5門火炮9兩種規格,每種規格都事前定裝火藥,不會因爲1幫新手瞎鼓搗人爲造成炸膛。
對於火炮的打擊精確度,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不提火炮鑄造的差異,9憑這是1幫新手,以及濃密煙霧中視線問題,可以說他們完全9是打瞎炮。
孫河對炮手的要求不高,只需要他們能安全發射,方向對準梁山,角度差異不大9沒問題了。
什麼精確度、射擊速度都是浮雲,因爲他們只是新手,教官都沒多少,跟那兩門大將軍炮沒得比。
火炮也是兩炮1甲,十炮1隊,總共5隊。
“甲隊檢查完畢,9緒待發!”
“乙隊……”
各隊副手檢查完畢後紛紛向將旗下的孫河稟報,那邊飛雷箭車還在移動,即將脫離官軍制造的煙霧範圍。
孫河露出1個猙獰的笑,拔出戚刀高舉,猛地麾下:“發!”
各隊隊官先後大喊:“點火!”
火炮手顫巍巍拿着火把點燃引線,見引線燃燒撒開步子9往後跑,誰也不知道這玩意兒會不會炸膛。跑得遠了,炮聲也小些不會把自己震聾了。
此時梁山上,紅巾叛軍已經撤了大部,只留下2百來人分散躲在險要地方觀望着。
“嘣!!”
劇烈的悶響近乎不分先後傳出,猛烈的炮聲使得迷漫的煙氣都發生微微振盪。
這些火炮打的都是鐵彈,5枚急速噴出的鐵彈呼嘯着,彈道錯亂劃破煙幕留下顯目痕跡又被東風抹去,狠狠砸在梁山上。
梁山上的紅巾叛軍似乎感覺山體都振盪了1下,不知道是炮彈砸的還是炮身震得。
山丘堅硬的巖壁並沒有給叛軍足夠的安全,此時反倒成了禍害他們的幫兇。
十餘名躲在山峽的叛軍,因爲兩顆鐵彈打到山壁,頓時亂石飛濺墜下,葬身於棱角尖銳的碎石與泥土之下。
或許還有活着的,可他們無力自救,只能痛苦呻吟,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1名叛軍俯身在山丘頂端的木寨柵欄觀望着,1顆鐵打猛地從他頭頂呼嘯而過,似乎有1股力量將他吸了起來,在驚慌中這叛軍被打散的柵欄木刺扎傷。
紅巾叛軍早有準備,但還是在威力強勁,躲都無法躲避的火炮打擊下陷入崩潰,哭嚎着。有躲在溪溝、大石隙縫瑟瑟發抖的,沒有重量級人物鎮壓,更多的向梁山西面逃去。
“不許退!”範曉齋持劍高呼:“敗退者殺!”
“大將軍!炮!炮!9碎了……碎……”
叛軍的編制也是千百戶,1名百戶哭嚎着,手裡提着1條手臂,不知道是誰的,這人因爲目睹戰友被鐵彈命中身軀被打的4分5裂而崩潰了。
1劍抹過去,削斷這百戶滿是驚容的頭顱,範曉齋高舉着首級渾身濺着腥臭熱血,劍指1名小旗大吼:“你現在是百戶,帶他們回去,守住山頭,監察官軍動向!”
這小旗顫顫巍巍,滿是畏縮又看看範曉齋的親兵持刀壓過來,只能和1幫部屬被驅趕着上梁山,迎接下1輪火炮打擊。
5門火炮齊射,聲威震天。中軍大旗下,炮聲讓朱弘昭熱血激昂,忍着激動手掌壓在大腿上,5指用力骨節發白。
每門火炮分工明確,又無外界打擾,安安穩穩各司其職,先潑水冷卻,再清理炮膛,最後重新填裝火藥炮彈以木杆搪瓷實,插上火繩。
而佛朗機炮9簡單多了,這是後裝炮。炮手將略顯燙手的後裝彈倉提出來,清理炮管,將填裝好的彈倉放進卡槽固定好,隨時9能開炮。
還有比佛郎機射速更高的炮,如同1架大號*,開1炮轉動炮座,更換彈倉繼續發射。
第2輪火炮齊射,飛雷箭車抵達預定位置,對着梁山北面的大片密林射擊,火箭密集竄入林中,1時間烈焰騰空,可惜今日是東風,若是其他風,說不好大火能1路順着環繞樑山的密林而肆意施暴,展現大自然的威力。
“報!”
前陣1名軍官縱馬疾馳,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孫將軍乘間隙遣散騎探查梁山,山上賊軍炮前後撤,炮擊殺傷有限。孫將軍建議熄煙,預防賊軍偷襲中軍。”
朱弘昭努努嘴,搞了半天叛軍守將也不是傻瓜,有些敗興揮手道:“準。”
人造的青煙熄滅,但中軍還是籠罩在1片淡淡硝煙中,5門火炮每輪齊射,造成的煙霧也不可小覷。
“轟!”
又是1輪齊射,卻摻雜了1聲異響:“嘣!”
戰車上寇青桐看着驚呼1聲,朱弘昭猛地站起輕喝:“混賬!”
1架火炮發生炸膛,1塊碎片翻飛削去了1名炮手半個腦袋。
因爲都是新炮手,每門火炮發射前都會檢查。又是定裝火藥,發生炸膛的原因很簡單,這火炮質量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