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州戰場火線處,明軍方面,在蓋州東南方向有兩個重要的據點,分別是依山立營的西軍奢崇明部3營,包含1個炮兵車營,在清河以北,湯家屯;另1個是清河南畔吳屯立營的西軍安邦彥5營兩萬人,有兩個炮兵車營,封鎖住清河、道路,斷絕了東南方向依山立營的老奴主力。
老奴營地依山而建,山道兩側北有前屯營,南有李屯,隔着安邦彥部與被困蓋州衛城的代善也只能眼巴巴望着。
白日裡,老奴根本不敢出軍,明軍1改往日炮兵戰術,此時是集中火力猛攻1處,1個牛錄衝上去,1輪齊射9沒了。
兵力損失可以忍受,難以忍受的是形成的威懾力,1瞬間那麼1片人9成了碎屍,對軍心、士氣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今夜月亮依舊很圓,這種情況下夜襲只會將自己的形跡暴露出來。
老奴自然知道這種情況,可還是要賭1把,他拖不起。他覺得正因爲月亮圓,夜裡光線好,明軍纔會疏忽,認爲他們不會發動夜襲。
蓋州衛城南側的王家屯大營,4周1片空闊,這裡紮下的是秦良玉的白桿兵兩營,和她兒子馬祥麟督率,西南軍僅有的1支騎營。
王家屯西南側7裡地,是東江鎮遊擊將軍張蓋所部大營,有3營東江軍。
蓋州衛城北側北大廟,是劉超率領的3營南軍,與東邊湯家屯的奢崇明封住了代善北逃的道路,也相互守衛側翼,兩個據點相距5裡,各自的火炮打擊範圍勉強能相互掩護。
熊延弼的中軍大營立在蓋州衛城西5裡的清河旁,9營兵馬排開紮營,其中有兩個炮兵車營。此外沈有容的水師部隊負責照看熊延弼的後背,戰船上的火炮拆1半下來在水寨前擺列,將熊延弼背後保護的嚴嚴實實。
老奴今夜夜襲,因爲他的好兒子黃臺吉識時務,這次夜襲已經被明軍獲悉,哪怕黃臺吉不從老奴背後捅1刀,光這種戰略優勢,熊延弼9贏了。
中軍大營,熊延弼端坐帥帳,中軍指揮權他已經交給了魯欽,他只要把握住各部進展9足夠了,費心費力進行戰場上的計算,他不如年富力強,剛從西南戰場歷練完的魯欽強。
更何況,蓋州衛城西北側,遼軍前後支援來的7營兵馬9立在那裡,相距不過2裡,他隨時能命令遼軍增援戰場。
他還不知道,遼軍前軍馬世龍部有4營兵馬已經火速南下,天亮時9能抵達。
軍隊行軍慢,第1是營地要邊走邊修,第2是輜重,第3士兵要穿甲行軍。
馬世龍捨棄輜重,加上是在己方控制範圍行軍,也可以省去營地、和穿甲,故而1日2百里的行軍,催的狠,誰都可以達到。
更何況,馬世龍與曹文詔的部隊,還是騎軍?
車營雖然行動緩慢,可也是馬匹拖拉,也比人的兩條腿快。此時的馬世龍部,會憐惜畜力?
鞍山距離蓋州衛城2百里不到,馬世龍完全能趕上這1戰。
“報!”
衛士從前營跑來,單膝跪地,滿是喜色:“建奴按期而動,已與安邦彥將軍遭遇,吳屯大營火炮如雷,魯總兵斷定是老奴主力出動!”
“報!”
這名衛士未走,又有衛士疾步奔來,單膝跪地道:“蓋州城中殘敵從西、南2門涌出,秦良玉將軍鳴炮警示,請求出擊,魯總兵命秦良玉將軍堅守王家屯大營,等待中軍號令。”
“嗯,知道了。若無重大消息,9不必稟我。告訴魯欽,無須事事相報,這1戰讓他放心指揮,我軍援軍不絕,不愁兵力不足。務必,將老奴留在這裡!”
“遵令!”
1旁信王坐在火盆前,面目無情撥着炭火,烤着1條魚,根本無心軍事,他什麼都管不了,他能做的9是烤1條好魚,慢慢享用。
看1眼成熟起來,依舊不失偏執的信王,熊延弼低頭飲1口茶,閉目養神,隱隱能聽到前線傳來的密集炮聲。
吳屯大營,正中指揮高臺上,安邦彥端着望遠鏡看着霜白月光下,東邊密密麻麻撲來的黃白袍甲8旗兵,耳邊炮聲壓住了8旗軍的呼喊聲,目光凝着:“他們瘋了!”
8旗軍竟然妄想敲開吳屯大營,這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主人,城裡的建奴潛行來了,欲要夾擊。”
高臺下1名彝人勇士縱馬趕來,安邦彥轉身去看西邊,果然,身穿藍色戰袍的1支人馬正緩緩的躬身潛行,向大營摸來。
“妄想!放求援信號,讓奢崇明出軍河北,立陣不動,我們奢安部族勇士9守在這裡,其他交給友軍處理。”
高臺上,副將從1排煙花中抽出1支點燃,咻地1聲煙花竄天,炸出1團綠色。不同顏色的煙花,代表不同的軍隊。
“大汗,南蠻子火炮數量多,打得快,像雨1樣,前鋒營折損過半才摸到營壘,他們的弓箭射的很遠,前鋒營快潰了!”
“增兵,有進無退!吸引這些彝人的目光,阿敏才能1舉殺入大營。攻不破這座大營,縱使擊潰熊延弼,我們也將被堵在包圍圈裡。”
努爾哈赤揮舞着馬鞭,如同1頭髮怒的獅子。1上戰場,他身上積攢的疲乏、憔悴都不見了,彷彿當年那個戰無不勝的大汗1樣。
“只要殺入大營,這些彝人9散了,他們不會爲明人拼命!”
“只有擊敗熊延弼,我們大金國才能延續,我們的子女才能安然成長,否則他們9是明人的豬狗,我們誰都跑不了,會被明人斬盡殺絕!”
“爲了我們大金的富貴,爲了家裡的小崽子,鑲白旗,衝鋒!”
老奴1揮馬鞭,鑲白旗餘下十2個牛錄4千人呼喊着,從陣線上撲了出去,十分之決然。
他錯誤估計了彝人的作戰意志,也錯誤的低估了彝人的警覺性,他更嚴重錯誤是,他相信的自己的兒子們會對大金國忠心耿耿,對他這個父親唯命是從。
“開火!”
吳屯大營西側,在鑲藍旗的人拋出飛爪之際,1聲令下埋伏在營壘上的火銃手起身放銃,營壘內側,擺列的3排百餘架飛雷箭車發動,密集的火箭竄上天空,鑲藍旗密密麻麻的陣線被炸的4分5裂……
後方阿敏看着眼珠子1縮,揮舞着戰刀怒吼:“強攻,攻進去!”
代善的兩紅旗已經衝到了熊延弼所在的中軍營壘前,作爲沒有弓矢的部隊,他們只能以身軀迎接明軍肆無忌憚的遠程打擊,撿地上的箭反射回去。
從南門而出的蒙古兩旗在秦良玉所在的王家屯大營稍稍遇挫,9向東跑去,去接應老奴主力,實際上是想突圍。
對於代善的兩紅旗,他們只能表示:不好意思了……
“報!王家屯大營遊擊將軍馬祥麟擅自出軍,率本部3千騎追殺蒙古潰敗步軍!”
信使是戰死在渾河的秦邦屏之子秦翼明,他渾身浴血,單膝跪地:“秦良玉將軍喝止不住,特遣末將通報中軍帥帳。”
魯欽瞪眼,正要發作,又有信使跑來高呼:“報!北廟大營總兵劉超擅自出軍,已斷中軍正面之地後路,請求中軍出兵夾擊!”
這信使雙手呈來軍文,正要靠近魯欽,秦翼明看了1眼這使者,眉頭1皺直接伸手抓住使者腳踝,暴喝1聲向後1扯:“左右!此爲刺客!”
使者被1扯,撲倒在地,正要起身之際9被中軍牙兵擒拿,魯欽親衛將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從袖子裡抽出1支破甲鐵錐。
魯欽恍然1驚,細細打量秦翼明,秦翼明指着刺客胸前補子和肩上補子道:“番號姓名對得上,可暗號對不上。”
最後指指刺客背後的腰帶,有1排戳印,類似裝飾花紋。
他這麼說,魯欽探頭看了看,看到刺客背後罩甲有個血洞,分明是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秦翼明卻拿暗號說事,魯欽不由笑了笑,這是1個愛表現的青年。
“既如此,發號,命北廟大營出軍夾擊正面之敵。再,傳告遼軍7營,命他們緩緩靠近戰場,小心防備。”
遼軍在去年由孫承宗編練,因爲老將死了個差不多,他提拔了很多新將領。而遼軍,將領經驗不豐富,老兵也不多,新兵居多。
不像同時間成軍的大同、宣府軍,這兩鎮的軍隊都是打出來的,1直在打,有經驗豐富的將領和老兵。
熊延弼和魯欽不敢讓新兵居多的遼軍直接參戰,擔心撐不住直接潰敗,進而引發連鎖反應。
想了想,魯欽還不放心道:“通告遼軍,建奴氣勢已衰,若遇伏擊乃是潰敗建奴,奮力追殺9是。”
他真的很擔心遼軍在夜裡行軍,被幾十名迷路的敵人給衝潰了!
“傳令東江鎮張蓋部,命其所部騎卒出擊,無須加入戰局,以接應馬祥麟部爲首要軍務。”
幕僚書寫軍令,火速寫好後蓋印,魯欽提筆畫上畫押,拋給秦翼明道:“若遇到馬祥麟,警告他,若再不聽調令,休怪本將不給秦良玉將軍臉面!”
“遵命!”
此時的馬祥麟,白袍銀甲,手中長槍挑着1名鑲藍旗甲兵,獨目綻着駭人光芒:“阿敏!出來與你家馬爺爺大戰!”
很抱歉,沒有多少騎兵的鑲藍旗根本不敢和馬祥麟部的3千騎交戰,否則1個對衝,鑲藍旗的僅有的機動力量9沒了。
夜裡騎軍對衝,很難使出什麼本事,比的9是膽量和數量,這方面馬祥麟有着絕對優勢。更何況,鑲藍旗、兩紅旗,蒙古兩旗能用的戰馬很少,有活下的馬,可餓的跑不動!
阿敏見情況不對,讓鑲藍旗的人繼續強攻吳屯大營,他帶着親信騎着僅有的馬匹已經跑了!
老奴的目標是熊延弼的中軍大營,可擋在路中間的吳屯大營不拔掉,他9無法全力攻打中軍大營,可吳屯大營9是攻不破,他能有什麼法子?
連1個明軍的前營都攻不破,還提什麼中軍大營?阿敏不知道老奴哪來的底氣,反正他沒有,他不願意在沒有好處的情況下爲老奴出生入死。
阿敏向北逃,與南下支援的奢崇明部遭遇。他本以爲他的3多騎能衝散奢崇明的步軍陣線,這種事情他幹多了,結果衝進去連個水花都沒多少,在親兵的拼死掩護下,阿敏總算是殺出來了,趕緊向東,北大營所在的前屯跑。
此時黃臺吉督率的正白旗,兩漢軍旗出現在前屯背後的山道,緩緩而來。
前屯這個北大營裡,只剩下傷兵把守,黃臺吉帶着軍隊入營,看了幾眼,輕輕揮手:“易幟,殺!”
正白旗的將士嗷嗷狂呼着,拔刀衝向鬆了1口氣的兩黃旗傷兵,衝不到前面的取出紅帶綁到腦袋上,黃臺吉身後的正白旗戰旗落地,立起明軍戰旗。
阿敏還沒喘口氣,9看到前屯北大營內殺喊聲不絕,隨即抵抗的傷兵縱火,爲老奴通報軍情。
他看到火光中是正白旗的人在揮刀,他看到正白旗的易幟,他還看到了黃臺吉下馬,爲1個明將牽馬,倒吸1口氣:黃臺吉反了!
他和黃臺吉不對付,想都不想9撥馬向吳屯大營疾馳,他要看看老奴的臉色,他知道自己活不出去了。
北大營背後的山道直通靉陽,直通老寨赫圖阿拉,北大營失守,所有人的退路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