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左通政徐夢麟如今不再以本名徐卿伯行於世,而是以字夢麟行世,與成基命1個性質。
成基命戶籍上是這個名字,但官職告身等等1系列文檔裡寫的是他的字,成靖之。
徐夢麟不是爲了避諱,而是用夢麟兩個字標榜自己從龍之功。
他的5個兒子揹着厚厚1沓徐夢麟的名刺,即背面寫着新年祝福的名片,如幾十年前、百年前那樣,與京中官員子弟1樣,滿大街飛奔。
遇到了其他發賀貼的子弟、僮僕9相互交換,從各處涌出的少年都是如此。沿着大街小巷,將1道道賀貼投入各家。
基本上每家門口都有收賀貼的子弟,畢竟除夕夜這麼忙,相互拜年根本分身乏術,只能這樣把心意盡到。
遇到相熟的府宅,還會登門進去討1封紅包。
今年轉在西苑武場設宴,這裡場地更大,不僅邀請在京7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還有他們的正妻。
北面御臺上朱弘昭1襲喜慶硃紅燕服紋飾金龍,戴着善翼冠隔着玻璃,觀看臺下沙場上的歌舞。
左首皇室女眷、入京的藩王及家眷、下1代子弟排座,低聲淺語笑談着。
他的右首是穿着紅底金色雙鶴刺繡常服,外罩蟒紋比甲,頭戴樑冠的葉向高,過了這1夜,葉向高的時代宣告終結。
其次是袁可立、次相、右相、輔相、各種將軍,其樂融融,慶祝這平穩的1年。
新入京的顏思齊與南洋水師調離的高級校官隱隱被排斥在交流圈外。
他們從進入體系開始,9是如此待遇,畢竟說的難聽了,都是招安來的。
徐夢麟各處敬酒,來到顏思齊這裡,提着酒壺直接9坐,給顏思齊斟酒,笑面輕聲:“橫海大將軍,許久未見,風采更勝吶。”
雙手端着酒盅,顏思齊洋溢着笑容:“徐公亦是,爲徐公賀。”
徐夢麟也不推辭,頷首認可這番言論,端着酒盅示意,與顏思齊各飲1杯後道:“聽聞,大將軍在將府述職時,多了些波折?”
渾不在意的搖頭笑笑,顏思齊道:“情理之中,不礙事的。”
顏思齊的述職可不是簡單的多了點波折,將府高層5人真的不適合再調度更替。而顏思齊又是水師大將軍,不好轉任陸軍。
加上各派系對久居在外的顏思齊的排斥,畢竟這人在徵日1戰中敘功封伯,與1幫子沒有爵位的將領在1起,明顯不合羣。
封伯後,顏思齊又與傳統勳戚走不到1起去,各處都不合羣,顯得孤寡了些。
這次述職的刁難不僅僅因爲顏思齊遊離各派系外好欺負,與顏思齊幹下的事情也有關係,做了什麼很多不能公開的事情。
將府、法司的意見倒不是多大,主要的壓力來自於鴻臚寺與太常寺。
南洋那邊1連串的小藩屬很多在西夷人手裡滅掉了,艱難活下來的1些,也讓顏思齊順手當作裡同西夷的嫌犯,都給幹掉了。
畢竟與西夷人抗爭到底的藩屬都亡國了,怎麼你們這些藩屬還活的好好的?你心裡沒鬼,怎麼可能?
毫不講理,南洋1系列的藩屬9讓顏思齊給收拾光了。
鴻臚寺、太常寺9是吃這口飯的,你顏思齊爲了功勞將這些盤口抹掉,還讓鴻臚寺這些衙門吃不吃飯了?
下面對顏思齊的刁難,朱弘昭也是故作不視。顏思齊在南洋那邊的動靜太大了,那麼大的海域裡,又是獨霸,時間久了心裡都會生出1些狷狂心氣。適當的打磨,讓他認清楚誰纔是靠山後,用起來也9稱手了。
說的簡單了,9是顏思齊在外面時間太長,朱弘昭也好,各處都都認爲這人野慣了。不磨磨性子,恐怕會是個扎手的刺蝟。
顏思齊不是1個人,從來不是。任何1個官員都不是1個人,他們是1羣人,他們身後還有智囊團即幕僚、門客等等存在。
徐夢麟見顏思齊有心理準備也9安心了,笑容更顯親切,繼續爲顏思齊斟酒:“大將軍,不知道南洋各藩以及日後的安南戰事,大將軍是怎麼個看法。”
同桌的南洋軍團校官先後放下碗筷,靜靜聽着。
顏思齊握着酒盅,目光盯着酒液倒映的1排排明燈,眼珠1擡看向徐夢麟:“徐公,可有教誨?”
“教誨說不上,本官有意年後前往遼東4省及北大荒去1遭。那裡萬里平原,雖晝長夜短,卻勝在地域廣袤之極。這麼閒擱着,着實浪費。”
第3屆國相已經揭幕,年後河南總督梅之煥升遷通政使司通政使。
但第4屆,徐夢麟準備爭上1爭,前面的人都不適合連任。而他只要躋身國相大位,若穩穩當當不出紕漏,絕對有連任的希望。
他的競爭對手太多了,周延儒等人,乃至是孫傳庭都是他的競爭對手。尤其是孫傳庭,徹底的元從大佬,又是帝師,有着足夠的威望和影響力,隨時都可以跳出來擔任國相大位。
所有人都有這個心理準備,不會詫異於孫傳庭高升。
蒙古3省外面是漠北蒙古諸部,遼東4省外面則是原來的努爾幹都司,北達北冰洋,十分的廣袤,也十分的荒蕪,在朝廷版圖裡標註,卻不歸宿任何衙門,那麼1大片地區被統稱爲北大荒。
徐夢麟端着酒盅環視,桌上南洋軍團校官舉杯,徐夢麟道:“諸位爲國辛勞,君父、朝廷也是看得見的。本官與橫海大將軍交好,1些話也9這麼說了。”
顏思齊可不相信徐夢麟會有這麼好心,主動上來爲南洋1系的將士指點明路,可他9缺這1點路,這條符合皇帝心思的路子。舉杯笑道:“徐公,但說無妨。我等這些領兵的,國朝哪裡需要,自會去哪裡。”
總覺得,南洋1系會被清退改任到陸軍或邊軍體系,讓他們離開大海,免得以後彼此尷尬。
沒法子,顏思齊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畢竟他不敢違抗皇帝的意志,尤其是今年8月列裝到南洋水師的鐵甲戰艦,已經讓他熄了1些擁兵自重的心思。
這次列裝的鐵甲戰艦隻是殘次貨色,屬於試驗性質的東西,只是小號寶船外罩1層鋼皮罷了。與皇帝、遼王的座駕,以及後續的純鋼鐵戰艦比起來,還是雛形。
9這雛形的鋼鐵戰艦,9讓南洋水師上下傻眼了。而北洋水師列裝了24艘,整整比南洋多1倍。固然,南洋水師這1年動作很大軍功很大,可比裝備,還是比不上北洋嫡系。
顏思齊這邊1副聽你的意思,徐夢麟道:“是這樣的,諸位也知朝廷、民間多有開發北大荒之提議。本官也有此類心思,但北大荒夜長晝短,冬長夏短又地域廣袤,實在是不適合管理、生活。”
“本官的意思也是先修鐵路,再移民北大荒屯墾。9這鐵路,9是天大難題。本官的意思是南洋之民久慕天朝,不妨招南洋丁壯於北大荒修建鐵路。待鐵路修好,邊防、移民、開發也9順理成章了不是?”
3餘校官舉杯看着顏思齊,顏思齊1口飲盡杯中酒,這些校官互看1眼聽不明白背後的意思,但也遵從顏思齊的意思,齊齊飲酒後,局面頓時9親切起來。
顏思齊給徐夢麟斟酒,徐夢麟其實也在空手套白狼,稍稍貼近顏思齊,聲音低沉:“橫海大將軍,多少也知道君父所憂爲何。我等臣子自當爲君分憂。”
顏思齊緩緩點頭,他理解的皇帝憂愁是無法如心使臂那樣調度南洋軍團。南洋軍團與所有軍團都不1樣,這是1個能積極反哺皇室財政的武裝集團。他們給皇帝錢,遠比他們得到的軍餉多。
這樣的軍隊誰不喜歡,可誰又能放心?9連顏思齊自己,都覺得不放心。
也虧是當今,若換成其他皇帝,早將南洋軍團給拆的4分5裂。
他理解的也不全對,徐夢麟也不在意顏思齊怎麼想的,只要聽他的話1起合作9好:“大將軍所慮在於出路,本官這裡有1條出路,也是財路。”
“願聞高見。”
緩緩點頭,徐夢麟道:“南洋水師軍團上下,愛當商人掙錢的,絕對比喜歡領軍爲君父殺敵的多。”
顏思齊聽了笑笑,有些尷尬,列坐校官也被引動發笑。他們的前身說的好聽9是海商,的確都是喜歡當商人掙錢的人,否則也不會走上刀尖喋血,獲利豐厚的海商道路。
也因爲這幫人善於搜刮、掙錢,同樣是南洋,各處都相信這幫人來管治,能給皇帝弄來更多的錢。其他人來南洋,不會像這些人那麼精熟於業務。
這個業務,說的好聽9是貿易,說的不好聽9是劫掠。
徐夢麟也跟着笑笑:“修築北大荒各條鐵路,南洋土民吃苦耐勞,是不錯的勞役。”
顏思齊1怔,還以爲是什麼事,原來是要免費的勞役,正要點頭應下,誰想徐夢麟繼續說:“修築北大荒鐵路是相府的大預算,是要出錢的。極北之地,用我大明子民去修築,多少有些風險。本官的意思是,將府不久會對各處軍官施行大校,南洋諸位或精於海事。但將府的考覈大校意在整飭校、尉各個方面。這1點陸軍、北洋軍團是正經路子,頂多脫層皮。而南洋的諸位,難免傷經動骨。依本官的意思,善於貨殖之術者,不妨退出來組1個商團,專司北大荒開荒勞力供應。”
1名校官皺眉:“徐公,非是我等不願,只想知道南洋今後歸哪位執掌。否則這勞力供應1事,便是鏡花水月。”
南洋軍團裡沒有自己人,還想去抓奴隸,開什麼玩笑?
徐夢麟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怎麼去南洋招募工人是你們的事,把人弄到北大荒,按着人頭從相府拿錢9對了。
徐夢麟沒有說南洋接替者是誰,只是看向顏思齊。他徐夢麟是來通通氣的,不是來與南洋方面商談的。
顏思齊抿嘴片刻,摸着下巴處鬍鬚道:“徐公,這事咱會辦好,安心9是。”
至於習慣南洋溼熱的土著,去了極北之地會不會水土不服直接病死,這不在顏思齊考慮範疇內。
他看的更明白,皇帝要給他手下的人轉業,必然會給1條活路。
南洋軍團也不例外,明面上吃的還是皇帝給的飯,是皇帝的軍隊,是自己人。大部分軍官轉業從商,必然也要與齊王府這個龐然大物掛鉤。
哪怕南洋水師交到對頭手裡,背靠齊王府,也是能夠橫行南洋的待遇。
他總算是鬆了1口氣,將老弟兄們轉業去做更安穩的差事,也算對得起往日結盟共圖日本同享富貴的承諾。
眼前,也解決了南洋軍團的後路問題。這只是稍稍變化了點杯酒釋兵權,給出的東西不只是1杯酒,而是1條坦途、財路,乃至是子孫世襲的御商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