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擡起頭,只見這名婦人雍容華貴,身邊站着大大小小八個丫環,看起來排場極大。
陳子龍一見自己的夫人出來了,連忙走了過去:“夫人,你怎麼出來了?如今天氣已經漸漸熱了,這個時候實在不應該出來。”說着他將頭轉向一側:“你們幾個是怎麼照顧夫人的?”
那個婦人冷冷地笑了笑:“只怕我在屋裡呆着,身體是沒有大礙,這個身份就要從你陳家的正室夫人變成陳家的棄婦了,陳子龍,我倒是想看看你今天是怎麼把我休了的。”
陳子龍連忙賠笑:“夫人說笑了,我哪裡會做出休妻這種事來,完全是無稽之談嘛..”
“那好,你就當着我的面告訴這個女人,陳家的正室夫人到底是誰!”說着示威一樣的看着陳承安身邊的那個女子。
那名女子此時也直勾勾地看着陳子龍,等他說出那句答案。
陳子龍看看身側的婦人,又看看那名被他稱爲影憐的女子,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抉擇。
身側的婦人冷笑一聲:“怎麼?是不是捨不得眼前這位美人又不忍心休了我?那我教給夫君你一個辦法,你將她娶進門來做妾便是了。我絕不說一個不字。”心裡卻想着,等你進了這大院,我再教你怎麼做人。
陳子龍看着那名女子,像是在徵求他的意見。那名女子輕輕搖了搖頭,這個時候那個婦人又開口了:“哎呦,這個心氣倒是挺高,你以爲陳家的院門是誰想進就能進的麼?我讓你進門已經是給你天大的面子了,你竟然敢拒絕?”
說到這裡,那名婦人笑了笑:“我明白了,你還是喜歡重操舊業吧,我就知道你這種女人,絕對不會過良家人的生活。”
這個時候盧曉航已經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了陳承安身旁,伸手一捅他的後背:“到你上了!”
陳承安猛然向前走了兩步,定在了場中,在場的衆人看着傻傻的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陳承安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但是都被推出來了,若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尤其是身後的女子的注視下,就這麼灰溜溜的回去,他是萬萬不肯的。
“這位夫人,想必你是誤會了,今日這個我們是來向陳公子道別的,我和..我們已經決定定居洛陽,此生和陳公子恐怕再難相見,所以前來道別。”陳承安說道一半突然感到還不知道身後女子的名字,只好臨時改了詞。
那名婦人一聽,倒是鬆了一口氣,原來今日倒是自己誤會了,想到這裡立刻換了一副面容:“夫君,你怎麼不早說,怎麼好意思將客人拒之門外,來來來,大家進門喝杯茶,敘敘舊。”
陳子龍這纔回過神來:“影憐,他說的是真的?”
那名女子看着陳子龍,又看看他身邊的那名婦人,心一橫點了點頭。陳子龍面色蒼白:“你真的決定要嫁給他?他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這個時候那名婦人也反應過來了,感情這是合起夥來演戲騙人呢。
只見那名女子走到陳承安面前輕輕擡起了頭:“陳公子,妾身柳如是。”
“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柳如是?”
“正是,公子博學,妾身未名。”妾身未名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還沒嫁人,你還有機會。柳如是說出這句話之時,陳子龍的臉色都白了。
陳承安自然聽出了這句話的意思,一時之間臉色通紅,想要回答又怕輕薄唐突佳人,可是不回答的話又擔心佳人灰心離去。
這個時候盧曉航突然從後面出現:“好一個妾身未名,正趕上君子未娶,這就是天作之合。”
陳子龍本就憋了一口氣,看着又冒出來一個人,開口斥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洛陽盧曉航,家中世代做生意的,與這位陳承安公子是世交,如今見此人生一大喜事自然要出來恭賀一番。”
陳子龍冷冷的笑了一聲:“你們兩個外地人跑到這裡說自己一個書香門第,一個商賈世家,就要將影憐騙走,只怕我不會遂了你們的願。”說到這裡陳子龍衝着人羣之中喊道:“徐兄,周兄,宋兄,這鬧劇看的差不多了,你們可要幫小弟一把。”
人羣之中走出了三個風度翩翩的公子,來到場中:“今日本打算邀請陳兄前往城外賞花作對,想不到竟然先看到了一出才子佳人的戲文,當真是賺到了。”
話罷三個人齊聲大笑起來,盧曉航和陳承安對視一眼,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見三人之中站出一人:“在下徐孚遠,這兩位是在下的好友周立勳和宋徵璧。我們都是懋中的好友,如今見你們欺上門來自然要說上兩句。這南京城可不是洛陽城,兩位做事還是小心些爲好。”
盧曉航眼睛一眯:“小心一些?如何纔算小心一些?”
徐孚遠不耐煩地擺擺手:“就是在這座城裡,要夾起尾巴做人,因爲南京的水很深,這裡的事情你們父兄好友絕對擺不平!”
盧曉航點點頭:“可是我們沒有尾巴,該如何夾呢?”
徐孚遠冷笑一聲:“你不是一個傻子就是一個楞人,我徐孚遠不屑於和你說話,旁邊的那個書生你聽明白了沒有?”
陳承安像是瞬間恢復了智商一般:“其實在下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我們只不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沒有殺人放火,違犯《大明律》,爲何要讓我們夾起尾巴做人?”
徐孚遠冷哼一聲:“一個傻子,一個呆子,還真不愧是至交好友,那就由我來告訴你,這個女子你們不能碰,就算懋中不能娶她,她也不是你們能夠染指的。”
盧曉航笑了笑:“那個意思就是你們可以染指,我們不能染指了?”
徐孚遠惱羞成怒:“胡說八道!懋中的意中人我們怎麼會有非分之想,我勸你們還是儘早離開這裡,要不然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盧曉航聽到這裡突然說道:“你可知道李自成已經打破京師了?”
徐孚遠看着他,目光中透露着不解:“你說什麼?”
“我說你可知道李自成已經打破京師,崇禎皇上也已經殉國了?”
“知道又如何?”
“大明遇到這種事,你們這些書生不思報國收復失地,反而在這裡爭風吃醋,學人拼爹打臉,今天只怕要被反扇一巴掌。”
聽到這裡,徐孚遠三人面色都有些紅,他們不知道拼爹打臉是什麼意思。只是整句話說下來讓他們有種羞愧的感覺。很快他們心中的羞愧便被羞辱所代替,被一個外鄉人羞辱,尤其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只怕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遍南京,到時候他們只怕會名聲掃地。
想到這裡,徐孚遠擡起了頭:“看起來你還真是不知死活,你們家做什麼生意的?信不信你們家的貨物以後進不了南京?”
“徐公子的口氣這麼大,不知道家中是什麼來頭,說出來讓我聽聽,沒準我一聽就嚇得屁滾尿流,到時候不用你說話,我們自己灰溜溜的離開這裡。”
這個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天氣也有些熱了,但是圍觀的人卻越來越多了,好多時候沒有見過這種不見血的鬥法了,南京百姓很激動!
在大庭廣衆之下襬出自家的名號回到家裡只怕老父會把自己的腿打斷了,但是如今騎虎難下,腿被打斷了總被臉被扇爛了好。
想到這裡徐孚遠低聲一字一句的說道:“在下曾祖父乃是南京兵部侍郎徐陟,他的兄長就是內閣首輔徐階。你現在知道你得罪的是什麼人了吧,若是知道了就趕緊走,我大人不計小人過,要不然..”
盧曉航點點頭:“原來是徐首輔的後人,怪不得如此囂張,罷了罷了,看在徐首輔的面上今日的事就此作罷,我們後會有期。”
說着帶着陳承安和柳如是就準備離開,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聲:“慢着!”
盧曉航轉過身:“徐公子,還有何事?”
在盧曉航他們轉身離去的一瞬間,徐孚遠就認爲他們怕了,如今自己的底氣足,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我只讓你們走了,讓你們帶着柳姑娘走了麼?”
盧曉航笑了笑:“陳公子擺明了不會迎娶柳姑娘做正室夫人,我們不帶走柳姑娘莫非你們還真的想染指?”
徐孚遠冷冷一笑:“我現在給你十息的時間立刻在我的眼前消失,要不然你會後悔的!”
盧曉航轉頭看了看陳承安:“看起來他好像深諳打臉之道,這麼一說多麼霸氣,冷傲。咱們應該好好學習纔是。”
陳承安苦笑一聲:“這個時候你怎麼還在想這些?”
“那又怎麼了?別說拼爹,就是拼曾祖父,他也拼不過我,自己把臉伸過來一直叫我用力扇,我難道任由他的臉噁心我不扇他?”
說到這裡,盧曉航轉過身看着柳如是:“柳姑娘,你想留在這裡麼?”
柳如是面色堅決搖了搖頭,盧曉航笑了一聲看着陳承安:“你看我就說逛街有好處,還能給你促成一段姻緣,真是人間美事。”
這個時候身後冷冷地響起一句:“十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