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這兩人也有錢
燕三郎等剛站進人羣,褐巾裡就有個高大男子站出來,大聲道:“大家都猜到了,我們是褐軍!從現在起,烏桐鎮歸我們了!”
人羣嗡地一聲,炸開了。
燕三郎和曲雲河對了一個眼色。
暴亂!他們居然遇上暴亂。
哦,這是官方用語。用衛國平民的話來說,就是造反!
從娑羅城走到這裡,燕三郎一路上聽得最頻繁的字眼,除了戰爭、攸國、重稅之外,當屬“褐軍”了。
據說這次大起義在去年夏末初秋發源於鳳崍山東北部,起義軍右胸都縫一塊褐巾以示身份。衛國南部的百姓稱其爲“義軍”。
掐指一算至今已經四個多月了,這次起義不僅未被撲滅,還有越發壯大、越發蔓延的趨勢。
讓燕三郎有些意外的是,據他們路上見聞,褐軍距此至少有五十里遠。按理說,他們不該迎頭遇上纔對。
怎麼這樣不巧,他們纔到烏桐鎮,起義軍正好就殺到這裡來了?
就在街心,有個人被推了出來,義軍頭目朝他一指:“這是你們的里正,聯合酷吏催錢、催糧,把你們逼得沒飯吃、沒活路!但是從現在起——”
這位可憐的里正還沒來得及給自己辯駁,就被他反手一刀,劈下了腦袋!
頸血直濺三尺高。
周圍人羣一下後退三尺,大夥兒終於褪下了麻木的神情。那頭目耐心地等着婦孺的尖叫聲過後,才繼續道:“從現在起,誰也不用給官家、給皇帝交糧了!種了多少糧,都是我們自己的,賺了多少錢,都歸我們自己花!”
他再指了指邊上的同伴:“褐軍所過之處,官兵聞風喪膽!想加入褐軍賺功勞、賺錢賺吃喝的兄弟,到這裡領一塊褐布,再領一兩銀子、五個饃饃、半斤肉乾,以後都是自己人,有飯一起吃,有酒一起喝!”
鎮民面面相覷,心裡七上八下。被殺掉的里正生前勢力不小,的確以權謀私,在本地作威作福。殺掉他,大夥兒都覺解氣。可說到加入褐軍?
長久的沉默之後,有三人排衆走過去,拿了褐巾,咬着牙道:“我幹了!反正不幹也是餓死。”再去取了肉乾食物,走到頭目身後就狼吞虎嚥開吃了。
這三個,就是方纔躲在小店牆角下取暖的流浪漢。
有他們做表率,陸陸續續又有三、四十人上前加入。
鎮子不到,這已經佔到總人數的十分之一了,還都是男人。頭目也覺滿意,對餘人道:“明晨之前,想通了的還可以來找我。現在我要拜託鄉親們辦一件大好事——”他斂了笑容,神情突然肅殺,“把你們這裡爲富不仁的大戶,都給我推出來!”
說罷,他向手下打了個眼色。
幾名大漢衝進人羣,將一戶人家約七八口趕到街心。頭目指着一個驚惶失措的老頭道:“誰來說說,這位李財主算不算爲富不仁啊?”
“算!”平民中立刻有人應和,“前年徐二賣了塊上好水田給他,他欺徐二不識字看不懂契文,把價格往死裡壓低,差不多就是白拿了那塊地!”
另外有平民也道:“李家富得流油,從來不管我們死活!”
“好極。”頭目大笑,“查抄李家,七成充作軍餉,三成分給大夥兒!”
手下大聲應是,轉身就找人帶路。李家人嚇得簌簌發抖,老頭兒衝上來要求情,被家人狠命拉住。這會兒開聲,不是找死麼?
那頭目笑容滿面:“還有誰該被抄家,該均分家產?你們說罷,也讓這幫富人老爺們查查被搜刮一空的滋味兒!”
有李財主的實例在前,沉悶的氣氛被一掃而空。平民的積怨突然爆發,人羣中立刻就有三、四戶被人指認。
這幾戶人家縱然急忙反駁,但他們衣著的確好過周圍一圈兒平民。
褐巾頭目大手一揮:“抄!”
這個時候他也不管被舉報的人家到底是“爲富不仁”還是“爲富有仁”了,一律都查抄。
李家的家產被抄被清算,果然分到了鎮民手裡——儘管數量不多,但每人也有十好幾個銅板呢!
烏桐鎮的街頭,沸騰了。
陸續又有鎮民檢舉新的“不仁富戶”,被指認的急了眼,當場就反駁、對罵,立刻就抖摟出雙方原有宿怨,現場一時好不熱鬧。
燕三郎冷眼旁觀。這一幕在他看來,不過是鬧劇。
“這些褐軍倒是會拉人下水,不似我們先前以爲的那樣蠢。”他耳邊傳來千歲的點評,“烏桐鎮人人都分到打土豪的錢,從此不得不站到褐軍那一邊去。否則官方今後追究,這些鎮民自己都吃不完兜着走。”她輕輕一笑,“你看,里正被殺,死得悽慘,這些被奪了家產的財主家卻都好好兒地,一個人也沒死。褐軍正是要他們活着當證人,睜大眼看清楚,鎮裡都有哪些人分走了他們的家產。”
“何止。”燕三郎嘴脣翕動,聲音壓得極低,“我看鎮里人未必想通這個道理,卻能隱約明白自己非加入褐軍不可了。明晨之前去報名的鎮民還會增加。”
他何等聰明,看到這裡基本明白了起義軍的模式。
如此一來,人和錢都有了,反抗衛王庭的戰爭有了補充來源,纔可以繼續下去。
至於他們打下來的,是不是真正的劣紳、黑商,似乎就沒那麼重要了。
褐軍頭目撫着自己下巴上的鬍髭,笑眯眯欣賞眼前的混亂。這一幕在他打下來的每個鄉鎮幾乎都會出現,他已經見怪不怪,並且也知道後續事態會如何演化。
至少在他募到壯丁、拿到錢離開鎮子之前,一定是皆大歡喜。
曲雲河對燕三郎道:“這事快到尾聲,我們該走了。”
燕三郎點頭,和他一起悄然後退。
不過就在此時,有不懷好意的目光掃了過來,有人突然指着他和曲雲河大聲道:“大人,這兩個、這兩個也不是好玩意兒,還有錢!”
正是方纔在店裡嗤笑燕三郎的兩名食客。
人羣立刻分開,把曲雲河和燕三郎孤立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