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花枝招展。

這是他對她的第一眼印象,很深刻。

龍九沒見過這麼金光閃閃的女人。

如果說要比濃糖豔抹,她是遠遠不及娼館裡那些賣笑的女人啦;可話又說回來,哪個良家婦女會在平常日子做這種盛裝打扮的?所以說她的打扮還是顯得太濃豔了。豔光照人閃不隆咚得差一點閃瞎他的眼,此等力道,已經可以被歸類爲江湖百大暗器之一了。

此時此地,只有她與他對立相望。

衣着上,他是尋常的黑色長衫,薄棉襖、黑布長褲、黑布長靴,而她,可精采了!不只肩披瑩白雲肩、外着橘紅絹料馬甲,馬甲上還精繡着銀色牡丹,內着淺橘衫裙,衫裙長度只到膝下五-!跣搖景緻還下只如此!那下邊套着最時興的兩管深橘色膝褲,將她“金碧輝煌”的外表示意個十足,半點沒遺漏。衣着上都這麼招搖了,頸子以上當然下必多說,珠珠翠翠繞滿頭的,只差沒把梳妝檯也給嵌上去了!

龍九很懷疑爲什麼她的頸子還沒斷?莫非練了麼不爲人知的鐵頸功?

“管你名字想叫龍一或龍九,那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只想知道你今兒個上門來有何指教?”嚴茉蘇下客氣地問着。

“我是龍九,龍一另有其人。”龍九認爲這一點必須說清楚。

“你是專程來說明這個的?”她揚高一道柳眉,很不敢置信的樣子。

“這是重點,你最好記住。然後我們再來談其它小事。”很確定這女人以惹怒他爲樂事,他臉孔益形冷然。

可惜這一招呢,就算蒙遍江湖無敵手,卻撂不倒眼前這個金光閃閃的女人。

“什麼小事?你想來上幼學?”她掩嘴輕笑,然後表現出十分遺憾的模樣道:“呀!真是抱歉,我們這兒只收十歲以下的孩子,就算您的心智仍保持着十歲的童真,但外表畢竟是超齡啦,我恐怕是不能允你這件小事呀!”

忍住。他在心裡告訴自己。雖然不是那種堅持不傷害女人的君子,但他的武藝絕不用來欺凌平凡老百姓,卻是他此生堅持的原則。

沒關係,她用嘴巴修理他,他難道就是好相與的?這種不必太費力的脣槍舌劍雕蟲小技--

“抱歉,我無意變成你這副德行,所以當然不是來談上幼學的事。我所說的小事,必須與這書院的正主兒詳談。至於你,就往牆邊站吧,沒見過花盆會長腳亂跑的。”他伸手遙指放着一盆牡丹的牆角。“你看那盆多乖。”

花盆?花盆?竟說她是花盆!

嚴茉蘇好不容易壓下來的怒火又被一道強猛的轟天雷擊中,立即漫天漫地燎原狂燒起來!

“可見閣下眼珠子沒長好,好好一個人偏生看成花盆。”

“彼此彼此,我倆正是相同症狀,但你嚴重些。”他道。

“誰跟你是“我倆”呀?你放尊重些!”她怒斥。她是一身婦人打扮,怎容他口舌調戲佔便宜?

龍九點頭:“呀,是了。不是“我倆”,竟本人臉上無任何粉刷,也不是一面牆,怎可自損身份?”很受教地改口。

當花盆還不夠,現在她又是一面牆啦?嚴茉蘇從沒這樣被氣壞過!

“你、你你你這狂徒,到底來我家書院做啥?!”她叫問。

“她”家書院?龍九揚眉,無比訝異她言語裡所表示出的意思。

然後又想到──是了!他是來找人的,怎會與這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擡槓成這般?他在做什麼呀?浪費時間向來不是他的性情呀!他是怎麼了?太閒嗎?

決定不再多扯,直直望着她問□

“你是嚴氏?劉洛華的夫人?”這是她最可能的身份,但卻希望她給否定的答案。

“正是。”她被氣到不想再多跟他廢話下去。“有什麼指教?”

她真的是!龍九突然覺得生氣,但那氣,卻沒個確切的來處。

“當山長夫人的,都是這麼珠光寶氣的嗎?”

噢!這男人還要繼續惹她!

“我喜歡,不成嗎?”

“對照着外頭那些孤苦貧病的,你簡直是不知民間疾苦!”他批評道。等着看她被氣厥過去。

不知民間疾苦引她爲之愣住,回過神時,沒有生氣,反倒是笑了。原本怒意勃發的大眼,此刻冰冷了下來。她不知民間疾苦?哈!

“如果你批評夠了,大門還在原來的地方,不送。”

她的表情很不好惹,任誰看了都會馬上嚇得夾着尾巴退下。不過龍九比較習慣當嚇人的一方,不知被嚇爲何物。頂多有點遺憾她定力提升如此之多,居然沒生氣。沒得玩,那就談正事吧!

“批評只是順便,我真正的來意是……”頓住,突然想到,在吵了那麼久之後,眼下要他說出此番前來的用意,似乎不太恰當……

“是什麼?”她進逼問着。想要他快快說完快快滾。

“是……”他遲疑一下。

她瞪。

“……我來找你合作一樁生意。”唉。他也知道現在說出這句話顯得多荒唐--在他跟她脣槍舌劍亙戳到相看兩相厭的不恰當此刻。

果然,她瞠目。

然後,兩兩相望,無言。

※※※

合作?他是來跟她談合作的?來談賺錢點子的?!

他說他頗欣賞她的拐錢手腕。

他說她是唯一一個能從他龍家人身上連續騙出兩次錢財的人,簡直可說是厲害高手了!拜服拜服。

--騙?他說騙?!這是什麼話?這是什麼話呀!

如此高手,怎可不延攬了來,一同做些發財的營生呢?他說。

--這是稱讚嗎?稱讚她是一個騙子是嗎?

這個狂徒!這個惡棍!這個……這個大黑熊!

他怎麼會以爲在他這麼盛情地“稱讚”完她後,她會如逢知音般的應允他的合作大夢,然後跟他回家管理他那一家子亂七八糟的財務問題?

真是……真是……不是一家人,下進一家門呀!他們一家子都是莫名其妙!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氣死她了。

※※※

今天陽光難得的好,她將家中所有棉被搬出來曬,將牀單拆下洗滌。帶着兩個小姑就在小院子裡各司其職起來--輕煙跟蒼秀就各抓着被單一頭,使力扭幹水滴,而她就赤腳在大盆子裡用力踩踏那睡了一季冬天的黴氣味。

她使力使得無比兇猛,不一會就氣喘如牛起來,但她一點也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給它踩!繼續踩!就算踩到沒氣了也要持續用力下去!

兩個小姑不自覺地退得好遠,就怕被她身上散發出的高熱之火給灼傷。

她們沒見過大嫂這般怒火狂燒模樣,向來大嫂遇到再困難的事、再棘手的麻煩,都會冷靜挺身以對,努力思索對策解決它。大嫂下是沒生氣過,但現下這哪叫生氣?根本就是發狂啦!

這般失控教她們這兩位性情乖巧的小姑不僅不敢出聲,還被嚇得快哭出來啦!但是嚴茉蘇卻一點也沒發覺,徑自沉浸在自己想象暴力的快感中。

踩死你!大黑熊。

踩踩踩!給你死!

不知民間疾苦?她要真是不知民間疾苦,今天的她不會是山長夫人,更不會在這裡奮力地踩洗着被單。只有那些奴僕如雲的人才有“不知民間疾苦”的資格,她很想要,卻是差得遠呢!大黑熊真是擡舉了。

“咦?洗被單嗎?怎地不叫我?”一個溫雅的聲音從右方的側門處傳來。

那是一個削瘦的青衣書生,左手抱着幾本書,右腋夾着七八個滾動條,原本打算往前面學堂的方向走去的,路經這邊,瞥見了她們,緩步過來說着。斯文俊秀的面容十分白皙,雖是顯得贏弱了些,但那雙星芒般的眼,卻是很有精神。

他是劉洛華,嚴茉蘇的夫婿。二十四、五歲的年紀,是個無書不歡的學者,老被嚴茉蘇戲稱爲書默子。不僅在自家書院講學,在縣令的力邀請求下,晚上還得到官府興的義學去當客座。

這人,平日下是讀書就是教書,人生也只有這兩件事了。這種連吃個飯都要人家三催四請的人,還能指望他對生活有什麼貢獻?只求他別讀書讀到廢寢忘食地餓死在一堆食物中間,大家就額手稱聿啦!

嚴茉蘇見是他,立即擺手道:

“哎!你別過來,不是說有人向你求宇嗎?忙你的去,這邊我們三個來就成。”老實說,她這夫婿的體力甚至還比下上他那兩個妹妹呢,別添忙就很萬幸啦,還指望他幫忙呢!她是一點也下敢想。

不過劉洛華已經將衣袖捲起,露出他那枯枝一般的細瘦手臂,完全沒自知之明地道:

“你們可別瞧輕我,想當年孃親走得早,我可也是一手帶大這兩個妹妹,將她們養成如今這般可愛健康的模樣,可是什麼事都做過了呢!就說這被單吧,看我一個人就能將它扭幹、幹、幹……”才說完大話,瞬間便氣喘如牛。呼呼呼呼地,差點沒給閻羅王招去當西席。呃……情況有點尷尬,就跟他的瞼色一樣。

嚴茉蘇冷眼旁觀着,也不阻止,由着他去要寶,然後讓他自己曉得要慚愧,看他還敢說什麼大話。

站在一邊的輕煙與蒼秀忍俊着,終是看不過去。好心上前接過那條又溼又重的被單,讓兄長得以從這種狼狽中解脫。

“哥,你還是讀書去吧!”輕煙這麼說。

“是呀,洛華,任何比書還重的東西你根本拿不起來。只要你還捧得動飯碗、拎得起箸筷的,我們對你也就無所求了。”

劉洛華被妹妹這麼一說,頗羞愧地直搔着腦袋瓜,結果把原本梳得整齊的髮髻也給搔成凌亂,引來嚴茉蘇的抗議--

“洛華!我給你梳好好的一顆頭,你又要搔亂,都搔成路邊流民啦!你再這樣,以後我給你梳頭,纔不管你拒絕,一定要給你上香油定型哦!”

劉洛華聞言驚得連連擺手後退告饒:

“別別別!你可別將我那樣整治,我最怕那些香油香粉的了!何況嚴老爹也消受不起那濃郁的味道不是。”

嚴父長期爲鼻疾所苦,聞不得花香、禁不得四季轉化,已經嚴重到無法順利呼吸,逐漸有哮喘情況了。家裡爲了老人家的身體着想,從不使用有香味的物品,就連美麗的香花也只能擺在前頭的書院欣賞,進不得後頭的。

嚴茉蘇最見不得別人服裝儀容邁遢的了,赤腳定向劉洛華,雙手往他肩膀一壓,完全不費力就將他的身形壓低,讓他差點跌坐在地,幸好及時屈膝蹲着,纔沒出醜。

“你你你,做些什麼?”劉洛華擔憂地問。

“給你梳頭。”別見嚴茉蘇今日只是簡單打扮,但那隻限於衣服,因爲怕弄髒,所以纔不得已穿幾件破舊衣服。至於那些叮叮咚咚的頭飾可一件也沒少!她只消隨手往頭上一拔,都能抓到一柄精雕的木梳呢!工具齊備得緊,讓劉洛華連開溜的機會都沒有。

“不用啦!你們忙洗滌呢,而我、我也有一些字要寫給人……”

嚴茉蘇嘿嘿冷笑,只給這麼一句:“你認命吧!”

無視劉洛華的哀嚎,嚴茉蘇開始利落在他頭上作威作福,旁邊的人同情有之,卻是不敢吭聲的。

大家都知道,這嚴茉蘇不僅喜愛裝扮自己,也見不得別人披頭散髮、服裝髒亂的。有時家裡得閒,她還會跑去前面給小孩兒梳頭,嚇得那些當日有射箭或鞠球科目的人,都會躲得老遠,不給她看見。

“哎哎!茉蘇,會痛……痛痛痛,可以啦,唉喲!真的可以了,我的頭髮快被你拔光啦!”忍性堅強的劉洛華終於還是大呼小叫出來了。

這正是,就算嚴榮蘇梳的頭很好看,卻沒有一位孩子願意給她“凌虐”的原因了--畢竟實在是太痛不欲生啦!

“再一會兒就好啦!你叫些什麼?我這樣還不是爲了給你添面子,瞧瞧那些夫人小姐的,哪個不讚你是所有書院裡最斯文俊美的山長?光這一點,想方設法也要把孩子往這邊送來讀書。若你堅持邁遢,學童跑光了你負責呀?”

“……嗚……噢嗚!唔……唉喲!”被訓話後,不敢反抗,只能哀怨地低鳴,有時真的太痛了,纔會叫出來。心裡則默揹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唉喲!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這時,解救他於水火的聲音遠遠揚了過來。還是楊榮那慣性的大呼小叫,但這次的驚恐似乎更巨大些,讓劉洛華與嚴茉蘇都頓住動作。

“老師、老師!咱們門前、門前,被射了一枝箭,箭上還刺了一隻死貓呀!”

“什麼?!”嚴茉蘇倒抽了口氣,叫出來。其它三人都嚇得臉色煞白,連呼吸都嚇忘了,更別說開口講話了。

她忘了自己還沒穿鞋,就奔向小門,正好與找過來的楊榮對上。她用力拍了下他的胸口道:“冷靜!跟着我。”然後領頭往前面大門快步走去。

這時,屋頂上有一抹藍影率先往前頭飛掠而去,無人察覺……

地面上的人一片慌亂。

“呀!是!”雖然已經上氣下接下氣了,但楊榮還是拼着一條小命邁步跟着她後頭跑。

“上頭有字條嗎?”她問。

“我、我不敢看!”楊榮羞愧地回答。“一看到那箭,我都快厥過去了,哪敢走近端詳?”

“可惡!一定又是那些人!”她恨恨地叫。

“夫人,你是說……是銀川縣那幾家書院做的是嗎?”楊榮憂心問道。

“還會有誰?!”

“那我們去衙門報官!”

“報官又怎樣?你有證據嗎?當心反被咬誣告。”

“縣太爺應當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呀,師父義務幫他的義學授課……□”

嚴茉蘇不耐煩地擺手,要他省省這個傻念頭。

“人情比起銀兩,簡直是屁!縣官貪財怕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別逗了。”

對某些寡廉鮮恥的人來說,給他天大的人情,他也只當是不佔白不佔的便宜,當你是傻子而已,哪記得什麼恩的?

“那、那怎麼辦?”楊榮哭喪着臉。

“怎麼辦?看着辦啦!”嚴茉蘇沒好氣叫着。

※※※

滾出神川縣!

釘在門板上的箭矢旁,被書寫着五個腥紅的大字,那腥紅,毫無疑問來自箭上那隻死貓血。

這陣仗,對江湖人來說,算是可笑的威嚇小伎倆,不過用來對付一般的小老百姓,算是綽綽有餘了。

龍九雙手負於身後,冷淡地看着門板。不一會,大門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着一張精繪的面孔就出現了--嘖嘖嘖!這個女人永遠可以帶給他耳目一新的驚嚇感受!

頸子以上精離細琢,頸子以下衣衫陳破,更別說她還赤着腳了--雖然現在沒法親眼證實,但他很肯定就是。她這種人,很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概括--打腫臉充胖子。明明就是一般人家出身,荊釵布裙纔是正道,偏愛華麗的衣服扮相,將自己弄得俗不可耐,每見一次都是驚嚇。

“喝!”嚴茉蘇先是看到了門板上的慘況,驚呼一聲,但很快停住,不讓人看出她的害怕,即使她的臉都嚇白了……如果沒那厚厚一層脂粉遮掩的話,那臉色應該是白的沒有錯。

然後她看到了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叫。

“路過。”他隨便說說。

“閣下的路還真長,接下來可是要南昌、福州的一“路”給“過”下去啦?”

“你要這嘴皮子可是要企圖轉移心底的害怕?”他問。

可惡!被看穿了!她脂粉下的臉孔熱熱地辣起來。

“我怕什麼?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她看向門板,不是爲了證明自己的膽子,純粹是不想跟他那雙透析人心的眼對上。這人很不簡單,她心裡是知道的。可再度看到貓屍,翻胃欲嘔的感覺仍然很洶涌,一點也壓不下來。這種東西可不是看過就不怕了呀,不管看幾次都是毛骨悚然……

“夫人……這該怎麼辦?”楊榮也終於爬出來了,氣喘如牛地問。

“楊榮,你敢不敢拔下箭矢?”

“我不敢!”楊榮尖叫,然後抱頭逃開,一下子就不見了。

沒用的東西!嚴茉蘇瞪着遠去的背影暗咒。他不敢,難不成她就敢嗎?

“需要我幫忙嗎?”龍九問着。

她戒備地看着他。

“你想要什麼?”她可不會任他予取予求。

她的質問讓龍九感到極度不悅。

原本他只是覺得這種東西讓她來處理太爲難了些,應當他來處理,全沒什麼施恩望報的念頭……不過,既然她都這麼看待了,他要是什麼也不要求,豈不是讓她失望得緊?

“你認爲我要什麼?”他以問代答,讓她自己呈貢上來。

“要我去你家當賬房管理財務,你以爲這樣就能叫我答應?”她問。身體不自覺地步下臺階,遠離門上那貓屍,再下敢看過去一眼。

龍九對她的舉動沒說些什麼,眼光看着地上,突然道:“別動。”

他的命令聲止住她的步伐,她站在最後一階,疑問地瞪他:“怎麼?”

“你再走下來就太矮了,還是站在臺階上好些,我至少還看得到你。”

敢嫌她矮?!“你!”她氣得罵人:“大黑熊!”

“我今天可沒穿黑衣!”他提醒。然後越過她,輕鬆一拔,箭矢已經取下,見一旁有隻麻袋,便將貓屍丟進去綁好。

“那你就是大藍……”她轉身要接着罵,但卻罵不出那個熊宇。

這男人……竟已經將貓屍取下,一點也不害怕,也不嫌這種鄙事……他甚至還沒跟她談好索惠的條件呢……

“大藍……什麼?”他到大門內找了一盆水洗手,邊洗邊問她。洗完後,還用那盆水沖洗着門上的血跡,很快將原本悽慘可怖的景況洗去了。

“你……”她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心性,明明看起來像是高高在上的那種人,卻願意做着這樣的鄙事。她想……這恐怕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做這種事吧?

“昨日雖是不歡而散,不過你應當想想,既然你都收了我大哥的銀兩,以及我父親捐的學田,也合該儘儘授業的義務。就算不肯到我家理帳,總也該代我家訓練一個能理帳的人吧?”龍九昨日思索許久,覺得若能這樣折衷也是不錯。

嚴茉蘇忍耐地提醒道:

“龍公子,你該知道令兄繳的是所有龍家幼童未來二十年的學資!依照貴府多子多孫的情況來說,我開遠書院未必是佔到便宜。昨日你指控我騙錢,簡直是對我的侮辱!我沒有騙錢!”她不能忍受這個。

龍九淡道:

“你是沒騙錢。但你高估了貴書院的壽命,就眼下情況來看,就算你有心經營二十年,別人可不一定允你。”

她擡高下巴,不想讓他看輕:

“我會解決的!只下過是一些地痞惡少……”

“但你們也不過是一些老弱婦孺,連男人都不經用。”

“我……”她嘴硬。“我一人足以抵十人--啊!”突然尖叫出聲。

一條白練似的東西猛地往她臉上刺來,在她來得及尖叫出聲時,那白練早巳險險擦過她耳垂,復又縮回去,繞回他的腰帶上,回覆成像是一條再尋常不過的白色布帛--

“事實證明,只要一劍,你就見閻王去了。”一人抵十人用?真是不堪一擊的謊言。

“那是什麼?”她瞪着他的腰帶。

“我的劍。”

“不太像……”她心神仍恍惚。

龍九微聳肩,提醒道:

“那不重要。你該明白,你沒有你想象的厲害。一旦你的對頭訴諸於武力,任你如何口舌伶俐,也是無濟於事。”

嚴茉蘇承認這是實話,不然她不會在前些天專程跑去武昌找那個莫名其妙的小龍幫的。而號坦人……出手快如閃電……

“你是江湖人?”她問。

他不回答,注意到她眼睛倏然燦亮。

“你武藝很厲害嗎?”她又問。

“過得去。”

她不滿意這個答案。

“你的武藝在江湖上算是極好還是極差?”

“過得去。”他不回答這種無聊的問話。

“你已經說兩次過得去啦!”她瞪他。

龍九淡道:

“你再這麼問下去,我可以回你更多次□過得去乙。”

呼吸呼吸,深--呼--吸!完畢,開口道:

“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合作方法……”

“我拒絕。”不等說完,截口拒絕。

她跺腳:“你甚至還沒聽我說完!”

“不必。直接告訴你,再三天我就要動身前往東北,明年纔可能回來。我沒空窩在你這邊當打手,成日等着地痞流氓上門鬧。”

啊!他要走了?

嚴茉蘇身子一震,某種說下出的滋味在胸臆間漫開成一片曖昧的惆悵……

龍九見她無語,不知爲何就多此一舉地解釋道:

“我是個討厭麻煩的人。雖然終究要你幫我這個管帳的小忙,但不能以武力爲交換條件,不瞞你說,我並不愛動手動腳。你可以試着提出其它條件,或許我會接受。”

“我不……”她才說兩個字,然後就沒機會說了,因爲--

“龍九,納命來--”

一股凌厲的劍氣衝來,龍九倏地拔身飛起,也不忘拎着嚴茉蘇的後衣領一同避開那劍氣!

“碰”地一聲,原本他們站立的地方被打出一個大洞,接着是大門被轟成碎片,再接着,就是眼花撩亂的混亂了!

一切,只代表着一件事--麻煩來了,他們最討厭的麻煩來了。

※※※

他看不慣她的花枝招展,建議她何不把金元寶往穿上身。“如果我有金元寶,當然就會穿上身。”她如是回答。

第六章第五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八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四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二章第六章第七章第九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一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九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五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七章第六章第二章第六章第六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九章第五章第八章第八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三章第七章第九章第五章第八章第九章第一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二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九章第五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九章第二章第九章第四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八章第八章第七章第二章第六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
第六章第五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七章第一章第二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八章第四章第九章第四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一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二章第六章第七章第九章第二章第九章第一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九章第五章第四章第五章第三章第八章第七章第六章第二章第六章第六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二章第三章第九章第五章第八章第八章第四章第一章第三章第七章第九章第五章第八章第九章第一章第六章第八章第七章第四章第二章第八章第六章第九章第五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九章第二章第九章第四章第三章第五章第八章第八章第七章第二章第六章第九章第二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