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路看了一眼樑熙沒說話,就在幾天前,一本名爲《西遊記》的小說出現在市面上,製作之精美是從未見過。
一套四冊的小說,封面是加厚的織錦,以銀線織了西遊記三個字。外表到也罷了,打開才知道這書到底有多華美。每隔兩三頁就有一副畫工精湛的插圖,居然還是彩色的!
大梁國也有在詩詞歌賦的集子裡配插圖的,可是因爲不懂套色,都是一些白描圖,從來沒有人見過書裡面的插圖是彩色的。先不論故事如何,光是看那插圖上的人物動作,就能讓人笑個不停。
雖然此書的價格也是前所未有的貴,整整四百五十兩白銀,可是福滿書局提前半個月就在門口掛牌子做廣告,因爲作者寫的就是藺秋的名字,結果到了出售那天,不僅書生學子來了,世家來了,文官來了,連那些大老粗的武將也來了。
別看許多武將大字不識幾個,可這是藺大將軍的小兒子做的,藺大將軍是孩奴的消息外人不知道,武將內部卻是各個心知肚明,萬一哪天見到大將軍,大將軍說起小兒子寫的書,你要是一句話都接不上,那可就不是丟面子的事情了。所以書必須買,買了還要找人來讀一遍,下次見到大將軍的時候,爭取主動提起這本書。
所以說,能混官場的,別看文臣還是武將,腦袋不靈活的都不行。
話題又扯遠了,回來車廂裡。
顏路是個清官,以他那點俸祿是買不起那麼貴的書,可是架不住他妻族有錢,第一天就買了一套回來給孩子念故事,顏路跟着聽了幾回,忍不住用了幾天時間給讀完了,一直看到後面,才知道不僅這書是太子妃寫的,連裡面的插畫都是太子妃畫的,再加上前段時間流行的《木蘭辭》,顏路立刻就成了太子妃的米分絲。
只是就算太子妃寫書厲害,還能設計水車、梯田,這查案畢竟不同,樑熙說太子妃不需要到現場就能知道死者爲何燃燒,顏路還是不相信的。
一路來到宋家,只見大理寺的衙差已經守住了幾個門,不讓任何人出入,有好事的在附近圍觀也被衙差給驅散了。
宋子胥和家人坐在廳上,所有的家僕都惴惴不安的站在堂下,見顏路進來也只有宋子胥一人起來,待見到太子跟在後面,其餘的宋家人才站起來迎接。
顏路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一進門就要求檢查死者,宋子胥也沒有心情客套,連忙帶他去花廳,只見花廳裡遍地杯盤狼藉,可見事發當時有多混亂。
一個被燒得黑漆漆的人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袍早已燒燬,只剩下一雙靴子到是完好的,顏路注意到那是最近京城裡最時新的皮革馬靴,上面還燙了飛鳥的圖案,並一排三顆金釦子。
因爲之前顏路沒到,雖然仵作早就到了宋府,卻被阻擋着沒能驗屍,這會兒纔在顏路的示意下上前檢查。
這邊顏路向宋子胥詢問事發的情況,那邊樑熙蹲在屍體旁邊,看仵作怎樣驗屍,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到讓宋子胥和顏路對他的評價高了許多。
其實,在北陌縣的那場防衛戰,樑熙就曾放火燒死了不少的鬍子,事後爲防疫症,把所有死去的鬍子屍體全部燒燬深埋,所以他又如何會怕一具被燒的屍體呢,只是這具屍體的樣子讓他覺得很奇怪,可是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裡奇怪。
“老夫今年已是七十有二,卻要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望顏大人能查出兇手,爲老夫的孫兒報仇雪恨。”宋子胥說完事情的經過,對着顏路就是深深的一輯。
那邊仵作的工作也忙完了,把手裡的記錄交給顏路,說:“大人,死者的確是被燒死的,口舌間有不少吸入的灰塵,喉管處也有燒傷的痕跡,死亡時間在兩個時辰以內。只是爲何突然燃燒還暫時未能查明,死者身上和周圍未見能燃燒的物品。”
顏路看了一遍記錄,剛想說話,就見樑熙擰着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說:“不知道太子殿下可有發現什麼?”
他問這話的時候並沒有期待什麼,只是隨口一問,誰知道樑熙居然點了點頭,說:“很奇怪,這個屍體一點也不像是被燒死的。”
周圍的人都是一愣,宋子胥皺眉道:“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樑熙也是皺眉,說:“我記得上次火燒鬍子,事後所有的鬍子都是蜷縮成了一團,爲何這個死者卻是平躺的,只有手和小臂是蜷縮起來的?”
顏路又是一愣,他雖然是大理寺寺卿,對驗屍一道卻並不熟悉,平時雖然也有接過命案,被燒死的還是首次,所以並沒有見過燒死的人是怎樣一個狀況,聽樑熙這麼一說,立刻扭頭去看死者,只見那屍體平躺在地上,兩個小臂縮在胸口處,兩個手也燒的彎曲起來,另外膝關節也有些彎曲。
仵作聽了這話,卻是說:“太子殿下說得沒錯,可是那是被大火燒焦了,肌肉纔會縮起來,你看這死者只是體表皮膚被燒,肌肉並沒有被燒焦,所以還能平躺着。”
“是這樣嗎?”樑熙畢竟只是見過一些燒死的屍體,對驗屍一樣不懂,見仵作說得信誓旦旦的樣子,也就不敢吭聲了。
可就在這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清朗悅耳的聲音,“不對,只要是燒死的人,都會蜷縮,因爲火焰讓人恐懼,被燒的時候會產生劇烈的疼痛,人會不自覺的縮起身體保護胸腹和頭臉,並不是因爲肌肉被燒焦了才縮成一團。”
“秋兒!”樑熙聽到哪聲音立刻跳了起來,快步跑到花廳門口,只見藺秋帶着兩個嬤嬤正站在門外,立刻一把拉住他的手,說:“你怎麼來了?我剛纔還說,如果是你,一定能找到兇手是誰。”
藺秋看着他那雙亮晶晶的雙眼,很想摸摸他的頭,可惜這裡還有許多外人在,只好笑了笑,說:“宮宴已經結束了,我聽說你出宮了,就來看看。”
聽說太子妃來了,宋子胥和顏路都過來見禮,就連旁邊的仵作和衙差都隨着一起行禮,到比之前對着太子還要恭敬幾分。
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誰的家族裡沒有田地?因爲太子妃設計的水車和梯田,今年許多人家都取得了大豐收,連那些只有山坡地的家族,因爲修葺了梯田,利用水車運水上山,也都在這個月裡收下了不少糧食。
大梁國最缺少的就是耕地,而太子妃一舉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不說那些平民百姓有多麼的感恩戴德,就是大家族裡提到藺秋也是讚譽有加,畢竟大家族纔是擁有土地最多的。
仵作家也有幾個小山頭,往常只能荒在那裡做砍柴用,現在山上種了糧食和果樹,今年因爲糧食豐收,賺了不少錢,今天乘着中秋佳節還給妻子在福滿銀樓買了根別緻的金釵,別提多感激太子妃了,現在聽到藺秋反駁自己的話,也絲毫不介意,說:“太子妃說得固然有道理,可是你看這屍體,只是表皮被燒損,皮下脂肪和肌肉一點也沒有燒損,這樣屍體軟化之後平躺也是有可能的。”
“咿?”藺秋身後的邢嬤嬤盯着那屍體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說:“太子妃,請讓奴婢上前看看。”
藺秋看了一眼顏路,見顏路沒有反對纔對邢嬤嬤點了點頭,自從他和樑熙成爲真正的夫妻之後,每次有樑熙在身邊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的注意周邊人的感受,不再只是盯着樑熙一個人,彷彿是放開了心防,允許他人進入自己的視力範圍,開始懂得尊重他人了。
而事實上,藺秋只是不想因爲自己的冷漠而影響樑熙,玩家或許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npc的好感度,可是樑熙在藺秋的心裡,卻已經超越了玩家的類別,他開始逐漸設身處地的爲樑熙考慮。
邢嬤嬤走過去蹲在屍體旁邊,似乎是嗅了幾下,拿起旁邊仵作的工具隨手撥弄了一下丟在旁邊被燒燬的衣服,最後又把屍體翻過來看了一下背部,這才一臉鄙視不屑的站起來。
“這位嬤嬤……”顏路雖然不反對一個老嬤嬤參與驗屍,卻也不認爲一個嬤嬤能查出些什麼,見她這副表情心下頓時感到不悅。
邢嬤嬤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說:“這個人是燒死的沒錯,可是他是被捆綁着燒死的,絕對不是在用餐途中突然起火被燒死的,還有他的年齡也不對,這個人起碼三十多歲了。”
“什麼?”顏路和旁邊的仵作都吃了一驚。
而宋子胥的臉色卻變了。
“胡說八道,這分明是我的兒子,還有幾個月才滿二十,怎麼可能有三十多歲?況且,你有什麼證據說他是被捆綁着燒死的?!”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宋子胥長子,宋奉孝勃然大怒,他剛死了兒子,現在還被人如此說。
邢嬤嬤翻了個白眼,說:“想要證據還不容易,我這就能給你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