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幾日,丹爐終於運致。因爲煉藥時煙塵滾滾,不能在縣衙開爐,靜雲就在城外找了個廢棄的廟宇,和那十幾個帶來的尼姑收拾了一番住進去,將一些帶來的藥材調配好,開始煉藥。
這時已是四月,天氣漸漸開始回暖,那廟宇沒有冰窖,所以珍珠白玉果和雪魚還是放在縣衙裡,只拿了一些去廟宇,做試配之用。
這段時日以來,喬二姐每天乘沒人的時候四下查探,就想找到那珍珠白玉果去給伍清鈺療毒,可是一來靜雲的到來讓縣衙頓時熱鬧起來,二來那布包體積不大,要想在這麼大的縣衙後院找到,還真的不容易。
好在丹爐運到之後,靜雲去了城外,幾個嬤嬤時常過去幫忙,連虎頭都被抱着來來往往,樑熙每日在縣衙裡辦公,藺秋又開始忙作坊和內帑田莊裡的事情,後院常常只剩下喬二姐一人,正好方便她四處搜尋那珍珠白玉果。
這天她終於查到了冰窖裡。
縣衙原本的冰窖只有一層,用厚實的木門和棉被封住出口,冬天存上冰塊,夏天的時候拿出來加在酸梅湯裡,又解渴又清涼。
重新修繕的時候,劉嬤嬤讓工匠在下面又挖了一層,這樣上面用來儲存些肉食、果品和蔬菜,下面才放冰塊,這樣藺秋什麼時候都可以吃到自己喜愛的菜餚,只是去年他們到北陌縣的時候已經是初冬了,縣衙修繕完畢更是到了大雪季,所以裡面也就放了一些乾果和臘肉、臘魚一類的東西。
那珍珠白玉果就在第一層,用厚實的錦囊裝了,放在一些乾果之中,旁邊還有一個皮囊。
喬二姐拿了火燭下來,一眼就看見那錦囊,打開一看,裡面正是之前曾翻看過的果子,激動得恨不得馬上給伍清鈺拿去,不過她到底還留了一分理智,知道如果這果子全拿走,樑熙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想到樑熙的太子身份,喬二姐只在錦囊裡取了三顆果子,又拿來酒壺倒了一些雪水,最後還取了旁邊的兩條小魚,這才離去。
她一回到後院就看到邢嬤嬤從火房出來,頓時將她驚得立在原地,手腳發軟。
邢嬤嬤從市場買了菜回來,剛放在火房裡,一出來就見到這個差點被她當成妖怪殺了的女人,見她手裡拿了一個酒壺,以爲她偷酒喝被自己看到,所以才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理都不理她,扭身就回前院去了。
喬二姐驚魂未定,連忙摸了摸自己的懷裡,幸虧剛纔把果子和小魚放在懷裡,如果拿在手上,可不就被發現了。想到這裡,她急忙從後門出去,趕在被人發現之前把這些東西送到伍清鈺手裡,只要他吃下去,就算被發現了又能如何,難道還能讓他吐出來不成?
卻說邢嬤嬤一路走到前院,見所有人都不在,只好到縣衙,請衙役把樑熙請了出來。
原來他們一直在打探虎頭的父母,前段時間還在北陌縣的報紙上登了尋人啓事,上面畫着虎頭戴過的那頂虎頭帽,和那雙虎頭小鞋。
今日邢嬤嬤去菜場買菜,一個賣菜的大嬸這幾日纔看到了一張舊報紙上的啓示,又知道邢嬤嬤是縣衙裡的嬤嬤,就告訴她,大約是去年十二月底的時候,曾有一個漢子來尋過孩子,那漢子相貌堂堂,衣着也很是華貴,只說自己姓辛,是什麼地方的人到沒說。
“那漢子可有說尋的孩子有什麼特徵嗎?”樑熙問到。
邢嬤嬤說:“那漢子說丟失的是一個男娃娃,剛滿週歲,頭戴紅色虎頭帽,別的到沒有細說。”
“莫非真的是虎頭的爹?”樑熙想了想,說:“既然是這樣,就繼續在北陌縣日報上登尋人啓事吧,既然那大嬸能看到,說不定有朝一日虎頭的爹也能看到呢。”
邢嬤嬤也覺得這個主意可行,最近虎頭一直放在幾個嬤嬤的房間裡,幾個月下來,幾個嬤嬤也都挺喜歡這個很少哭鬧,總是樂呵呵的小娃娃,雖說嬤嬤們也能把虎頭照顧得很好,可是孩子還是在自己的父母身邊長大比較好,所以她們也都希望能快點尋到他的父母。
樑熙叫來主簿,把繼續登尋人啓事的事情交代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把縣尉叫來問道:“昨日的那起鬥毆事件,可處理妥當了?”
縣尉連忙說:“下官正要向縣令大人彙報此事。”
原來昨天下午有人來報,北陌縣下的萬家鄉和九灣鄉發生羣體鬥毆事件,數百鄉民手持鋤頭、棍棒等物,打成了一片。樑熙知道後,讓縣尉帶着衙差和兩百護衛兵卒前去制止。
縣尉說:“萬家鄉附近沒有水源,灌溉用的水渠從九灣鄉經過,以前也從沒發生過什麼事情。
只是去年萬家鄉的一戶人家,娶了九灣鄉一戶人家的女兒,誰知道沒幾天那女子和人跑了。萬家鄉那人家覺得是九灣鄉那家人騙婚,而九灣鄉那人家說是萬家鄉那人家虐待自家女兒,所以女兒才跑了。兩家人爲這事還曾鬧上公堂。
偏偏萬家鄉的灌溉水渠正好經過九灣鄉那戶人家的地,他就搬了石頭把水渠給堵了,這才引致兩個鄉的鄉民打了起來。”
樑熙聽得目瞪口呆,這纔想起卷宗裡的確有這麼一件事,是前任縣令辦理的,判萬家鄉那戶人家休妻,九灣鄉賠償所有彩禮。
“那昨日他們可有商議好,以後這水渠如何處理?”樑熙說。
縣尉有些頭疼的說:“九灣鄉那人家說,土地是他們家的,就不給萬家鄉的水渠經過,除非他們還自己的女兒回來。”
樑熙有些哭笑不得的說:“他家女兒自己跟人跑了,又去哪裡尋回來?難道那水渠不能繞開他家的土地嗎?”
縣尉搖頭說:“那處正好是兩座山間,要繞開那戶人家的土地,除非把山給搬開,否則這水渠就要繞到山另一邊的北桑縣去了。”
樑熙到是想到藺秋設計的那個水車,水車雖然可以讓水翻山越嶺,可是一個鄉的土地,和一個田莊的土地不可同日而語,要灌溉一個鄉的土地,那得需要多大的水車才能夠解決啊?
中午用膳的時候,樑熙還在想着這事,一向喜歡吃飯時聊天的人,難得的在飯桌上“食不言”了。
午膳後,藺秋看着眉頭深皺的樑熙,並沒有開口詢問,只是靜靜的坐在一邊喝茶。
“秋兒。”
“嗯?”
“我記得你說過火|藥可以爆炸,只一點點就能把人給炸死,威力極爲驚人,那可不可以把山給炸開?”樑熙想了無數的辦法,還看過那附近的地圖,那水渠如果要繞路就實在太遠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山給搬走,可是那附近的山上巨石林立,根本無法靠人力搬運,這纔想起藺秋有一次說起的火|藥。
“可以。”
“石頭也能炸開嗎?”樑熙說着眼睛一亮。
“嗯,只要有足夠的火|藥,多大的石頭都可以炸開。”
“哇,那可太好了!”樑熙笑得眼睛都彎了。
藺秋看着他的眼睛,也露出了一絲笑容,每次看到樑熙笑得眼睛彎彎的時候,藺秋總覺得自己也很開心,一種從心底透出的溫暖。
“你看,要從這裡把山給搬走,這樣水渠只需要從這裡繞一點點位置就可以了。”樑熙拿來地圖,對藺秋說:“這山上有許多的巨石,非人力可以搬運,所以必須把石頭炸碎了才行。”
藺秋點了點頭,從地圖看,如果九灣鄉那人家實在不給水渠經過,樑熙這個方法的確是最好的了,只是如果能找到那女子不是更好?
樑熙揉了揉太陽穴,說:“聽說那女子捲了細軟,和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一起跑了,人影都沒了,到哪裡去找?”
他話音剛落,就見劉嬤嬤急衝衝的進來,說:“太子殿下,衙門裡的捕頭求見,說是出事了。”
如果是小偷小摸、打架鬧事一類的事情,通常捕頭自己就能處理,真要尋到縣令大人這裡,那就肯定不是小事。
樑熙急忙換好衣冠出來,只見捕頭帶了兩個衙差在門口等着,見他立刻上前說:“大人,剛纔有人來報,金谷客棧裡似乎發生了人命案。”
“似乎?”樑熙聽了,一邊向金谷客棧奔去,一邊問。
“是。”捕頭跟在後面,說:“是那裡的小二來報,說後院裡不斷的傳來女子的呼救聲,還有男子大聲喝罵的聲音,只是他們怕那歹徒手持兇器,都不敢前去查看,只好來衙門裡報案。”
“這青天白日的竟然敢殺人不成?”樑熙聽了之後跑得更快。
秦瑜帶了十幾個護衛也跟隨在後面,雖說縣城裡相對來說還是安全的,可是這太子是個沒有安全意識的,上次失蹤可不就是在縣城裡面嗎?
金谷客棧離縣衙只有兩個街口,他們趕到的時候,後院的門外圍了許多客棧裡的客人,後院裡還有一些斷斷續續的的女子慘叫聲傳來。
樑熙聽得怒火中燒,這還真是沒有王法了,對着那緊閉的大門就是用力一踹,那兩扇厚實的大門竟然被踹得飛了出去。
秦瑜看着那飛出去的大門眼皮一跳,這客棧的門爲了防盜,通常都做得非常結實,想不到這太子竟然有如此功夫,只一腳就把門踹得斷裂開來。
樑熙這時候哪裡還注意那門,帶着捕頭、衙差和護衛一夥人呼啦啦的全衝了進去,只見兩個白膩膩的肉條正在牀上翻滾聳動,其中一個還不住的發出慘叫聲。
定睛一看,樑熙忍不住驚呼了出來:“喬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