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待了那麼久,縱然是青龍,最多也只剩下三成功力,其實奈何不了言霏。
言霏連砍連斫之下,雖然臂力驚人,但也漸感不支,好在修爲尚在,能夠勉力支撐。
她從前只靠靈力對敵,幾曾拼過力氣,雙手虎口早已崩裂,心想青龍莫非意在耐力戰,想到此處言霏猛然衝向青龍。
青龍尾巴一掃,言霏卯足勁力硬生生接下一擊,整個人頓時被打飛出去。
青龍見狀收縮身子,尾巴一伸將言霏捲住,層層盤繞,只剩下半個上身。
言霏高舉長劍,無奈身子被青龍死死纏住,動彈不得,俏臉絳紅,眼見就要昏厥過去。
青龍緩緩靠近言霏,瞪着燈籠大小眼睛,蛇信不住吞吐,見言霏愈發無力,張開大嘴便咬。
眼見青龍大口含住言霏,毒牙已堪堪觸及肌膚。
言霏立時就要成爲青龍腹中之物。
她忽地大喝一聲長劍奮力刺在黃金鎖子甲上。
那鎖子甲雖然堅實,又怎能抵擋言霏太歲的蓄力一擊,長劍頓時洞穿鎖子甲沒入青龍七寸。
青龍痛徹心扉,仰天嘶吼。
言霏身子一縮掙出束縛,雙手緊握長劍,雙腳蹬住蛇腹,沿着七寸死命下劃,一口氣割了下去。
蛇血頓時瓢潑而下,頃刻間淋透了言霏全身。
受此重傷,此時青龍已無力吸收靈氣,還想扭頭吞掉言霏。
熟料言霏勢如破竹,頃刻間就將它開膛破肚,言霏也徹底成了一個血人。
她手執長劍,慢慢走到蛇頭前面。
這時才留意蛇頭卍字金印,心想大概是謝景暔怕青龍妖力太強難以操縱,而封印了它一些妖力吧。
饒是如此還這般艱難。
所幸青龍吃下系統特製的燕子肉,腹中毒霧內丹受限,要不然更要一番苦戰。
“你恨我吧,下輩子再討回來!”
言霏說着,長劍刺穿青龍額頭上卍字封印。
青龍忍不住發出一聲淒厲長嘯,鬼哭一般劃過夜空,身子抽搐幾下,漸漸歸於沉寂。
言霏稍作休整,脫下長袍裹住蛇膽,忍着腥氣,張開嘴大口大口咬下,慢慢吞吃乾淨。
身體頓時發起熱來,似乎全身血脈噴張像要爆裂一樣,渾身有無窮無盡力量,內外損傷,俱消失殆盡。
謝景暔回來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簌簌鵝毛,冰天雪地,落了一地。
言霏頭上、肩上,皆是雪白,連眼睫上亦不例外。
小樓早已經破爛不堪。
青龍的屍體就那麼躺在那,死不瞑目。
謝景暔看到的時候腳步猛然頓住,目光冷冽,卻是對青龍之死充耳不聞,只是站着,看着言霏。
言霏本是盤腿坐在地上,如此便站了起來。
“謝景暔,你自己挑一個死法吧。”
琥珀般的眼眸映着言霏的聲音。
謝景暔脣角勾起。
那笑如春日暖風,然而餘光裡卻是青龍正流血躺在地上,它死了,血水暈染了一地,染紅了落地的鵝毛雪花。
他啞着嗓音開口問道:“他是自盡在你劍下的嗎?”
言霏神色未變,反問道:“你認爲呢?”
“我認爲......”
謝景暔的目光從言霏沾染血水的白衣,移到血跡斑斑的屍體上,“它是被你逼死的!”
空氣中的溫度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猛然降低。
言霏一言不發看着她。
謝景暔臉上笑意全失。
“那你想如何?”
往日深藏的恨意在一瞬間涌上心頭,她雙眼赤紅,一字一句道。
謝景暔眸光漸深,脣角再次勾起,笑意又回到眼底,“那還請師妹賜教了。”
他這一喚,言霏摸劍的手忽地一抖。
然而也僅僅只是一抖,她身體躍起,拔劍出鞘。
銀色的劍光與謝景暔擦肩而過,而他不知何時,竟極快地轉身到了言霏身後。
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禁錮住她的手腕。
謝景暔曖昧地壓在她肩膀,低聲道:“師妹沒刺中呢。”
“放開!”
羞恥於這樣的姿勢,言霏手肘向他攻去,卻被輕鬆避開。
一擊不成,再尋機會,然而餘下幾十招,言霏好幾次被謝景暔這樣擒住又鬆開。
那閒散的姿態猶如在與她玩鬧。
“我竟不知與師妹何時起過齟齬,還是說......積怨已久?”
“你既然心裡清楚,又何必再問?”
言霏一邊說着一邊將力量集中在手中的太歲上,企圖用對話來分散謝景暔的注意力。
謝景暔脣邊笑容變得苦澀,竟似有一瞬間的恍惚,喃喃自語道:“是啊,我明明清楚,又何必再問。”
言霏不敢相信這一句話竟會讓謝景暔失神,然而身體快于思維——她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言霏執劍朝他刺去。
謝景暔毫無預兆地僅用兩指便夾住了劍。
另一隻手輕彈劍身便直接讓她跪在了地上。
她一瞬間滿頭冷汗。
明明謝景暔只是夾住了劍尖,然而手持劍柄的她還是整隻手被震得發麻。
看着言霏痛苦的樣子,謝景暔緩緩半蹲下,“疼嗎?”
言霏越來越白的臉色說明了一切。
謝景暔擡手,似乎習慣性地想要將她額間亂髮撥正。
毫無血色的脣緊抿着,言霏:“......”
右手幾乎就要再次廢掉,言霏疼得沒法出聲,卻忽然再次將全部力量集於劍尖。
她將劍從謝景暔指尖猛地抽出,直直刺向他的眼睛。
謝景暔眸光一沉,迅速反應過來,偏頭繞開她這一刺。
言霏忽地笑了。
“謝景暔,你輸了。”
言霏又重複了一遍,“謝景暔,你輸了。”
劍刃直直刺入了謝景暔心臟處。
“看起來我只是在襲擊你的眼睛,其實我是衝着殺你來的。”
言霏說着,將劍身又往裡刺入幾分。
謝景暔悶哼着,脣角溢出了血。
“謝景暔,這一招叫‘破妄’,被自己的招式穿心的滋味如何?”
迴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謝景暔看着她,這樣近的距離,言霏頭一遭發現他的眼眸竟這樣黑。
那雙墨眸裡有光,帶着言霏看不懂的意味。
“這招你學得很好。”
言霏不曾想過他會這樣說,怔愣住。
鼻尖嗅到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鮮血染黑了他的衣衫。
而那之前預備撫正她劉海的手,最終還是落在了她的頭頂,力道輕柔。
“阿霏,終於能殺我了,開心嗎?”
開心嗎?
言霏不知他爲何如此問,勾起脣角道:“開心,我開心!”
謝景暔聞言沒有說話,然而臉上卻緩慢浮現一個笑容。
他素來冷着臉,卻從來沒有笑得這麼暖過。
猶如春風拂面,令初雪動融。
言霏臉上的表情逐漸僵硬,“你笑什麼?”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謝景暔停留在她頭上的手,指尖微動。
內心不知爲何一陣驚慌,言霏顫抖着發問道:“你、你想修改我的記憶?你要做什麼,你要讓我永遠記得你?”
謝景暔卻是搖頭,“你,阿霏,你要忘了我,要永遠忘了我。”
言霏聞言渾身一震,猛然睜大了眼。
那話說的不急不重,輕若耳語,然而卻如落雷般震得她心臟生疼。
有一瞬間,她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劍,可手指卻僵硬得不能移動分毫。
“阿霏,我放過你了,也放過自己。”
言霏雙眼一陣無神,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她張嘴,卻不知爲何喉嚨如被掐住般,難以發聲。
雪不知何時停了,似乎從言霏刺中謝景暔一劍起,四周便開始閃爍星芒。
而現在,這些星芒越來越多,細細碎碎融在他眼裡。
飛舞的碎星越多,謝景暔的身體便愈發透明。
終於,這些碎星光芒連接成一片刺眼白光,模糊了她的視線......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我回來啦!”
夜盡天明,一聲清脆的童音將言霏拉回現實。
車子停穩當後,池林小寶兒下車就像脫了繮的野馬,又是跑又是跳。
她怔怔看着眼前準備解開安全帶的男人。
言明朝眉梢微挑,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喂,妹妹,你傻了?”
言霏眼睛回神,一巴掌將他的手打回去,立刻下了車,用力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靠,幸好沒讓言明朝掙了那兩百塊錢。
她的頭還是有點暈,扶着車身站了一會兒。
池家小霸王是爺爺奶奶的心肝肉,幾天沒見都想得不行,兩位長輩抱着心肝肉笑的合不攏嘴,“讓奶奶好好看看瘦了沒有。”
“瘦了!”
還是池林小寶兒的父親,想起他那個不靠譜的表弟,“你表叔呢?”
“在門口。”
“怎麼還不進來?”
“表叔要走啦!”池林小寶兒只挑自己聽見的說:“要帶表嬸回去。”
幾位大人臉色當即變了,言明朝的表哥更是迷惑,“什麼表嬸?”
池林小寶兒才五歲,又怎麼解釋的清楚,扭動自己的身子從奶奶懷裡跳下去,跑到廚房頤氣指使跟保姆要吃的。
言明朝的舅舅舅媽和表哥表嫂此時都是一頭霧水,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
孩子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但在這之前真的沒聽說過他已經有了女朋友。
池舅舅夫妻都算開明,對家世門第看的不那麼重要。
池舅媽深吸一口氣,“那出去看看吧。”
池舅舅應和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