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絕境之中,總是會做出一些很瘋狂的事。
比如赫連家。
赫連家的人認定了他們家族收到的詛咒,是被大羲觀星閣的那些變態控制的。至於原因,是因爲作爲赫連家近鄰的宇文家不希望赫連家崛起。這個理由到底充分不充分誰也解釋不清楚了,反正現在赫連家的每一個人都對陳家對宇文家的人恨之入骨。
這種仇恨從孩子時候就被灌輸,根深蒂固。所以就連赫連家三歲的孩子也會提着木刀在院子裡衝殺,喊上幾句殺光宇文家的人。
這纔是最可怕的地方。
安爭,陳重器,夏侯但,三個人之間有一種很奇怪的氣氛。
他們帶着不到二百人的騎兵繼續西行,這一路上到底還有多少兇險誰也不知道。夏侯但對陳重器寸步不離,時刻警惕着安爭出手。而陳重器臉色悽苦,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隊伍在一條土溝裡停下來休息,從遠處看是什麼都看不到的。留下了戒備的士兵,又跑了一天一夜的人暫時休息一下。
安爭站在溝邊上看向遠處,臉色微微變了變。
他側耳聽了聽,似乎有些聲音,可是又不清晰。
“走!”
安爭回頭看了一聲,從溝坡上衝下去叫醒那些纔剛剛躺下睡着了的士兵們。這些訓練有素的騎兵猛然驚醒,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全都馬上起來,然後拉着戰馬上去。他們上了溝坡之後開始想西南方向衝出去,因爲這次的人是從他們的前方攔截過來的。
可就在他們剛剛衝出去不過十幾里路,前面黑壓壓的騎兵隨即出現,那大旗上的赫連兩個字如此的清晰。
“呵呵!”
陳重器忍不住冷笑道:“連這樣三流都算不上的小家族都忍不住要站出來了,這世道一變,所有的狼子野心都冒了出來。可是他們難道就不怕滅族?這天下再大,也輪不到他們來瓜分。”
安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想想怎麼抱住你手下這最後的士兵,比你譏諷赫連家的人要重要。”
陳重器楞了一下,沒有說話。
遠處地平線上那黑壓壓的騎兵很快就衝到了前面,左右兩側,全都是赫連家的騎兵。而後面的追兵也已經不遠了,這裡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兩個藏身之處都沒有。
“你們怕死不怕死?!”
夏侯但在隊伍前面舉着自己的長槊喊了一聲。
連日來的廝殺,其實士兵們早已經知道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他們每個人都做好了最後的準備,他們不一定真的不怕死,但已經無路可退。
“不怕!”
二百人真臂高呼。
“那就跟老子衝過去,讓那些王八蛋看看什麼才叫騎兵!”
夏侯但一馬當先,他身後,二百名騎兵以夏侯但爲箭頭組成了一個鋒矢陣,竟是朝着那數萬敵人發起了衝鋒。鋒矢陣,那是大羲騎兵最銳利的進攻陣型,決絕之中,沒有退路。
夏侯但衝在最前面,迎面一槊刺出去,距離他最近的敵人被直接刺穿,長達三尺的槊鋒直接將敵人刺穿,敵人的屍體掛在他的長槊上被他頂着向前,第二個,第三個......
隨着夏侯但一聲暴喝,長槊上掛着的屍體被震飛了出去,好像炮彈一樣將迎面而來的敵人撞死。他的長槊上下翻飛,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堅持一個回合。槊鋒直刺,刺穿了敵人的咽喉。血劈,卸掉了另外一個敵人半邊肩膀。橫掃,四五個敵人被他攔腰斬斷。
血霧之中以他爲箭頭的鋒矢陣狠狠的刺進了敵陣之中。
若是從天空之中往下看的話,一定會被這場面震撼的無以復加。僅僅是二百人的騎兵隊伍,悍不畏死的朝着數萬人的騎兵大軍發動了進攻。對方像是一座山,而他們是一把匕首。不管怎麼看,匕首也無法將一座大山撼動。可是他們卻刺入大山之中,並且一路上開山而行!
夏侯但居中正前,他的兩個副將一左一右。然後士兵們往兩邊展開,剩下的士兵在後面形成箭桿,將陳重器保護在其中。
長槊切開肌肉和骨骼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僅僅是幾分鐘之後,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被鮮血泡透了。可是敵人好像殺不盡一樣,倒下一層,迅速的遞補上來一層。
一開始隊伍凱能保持衝殺的速度楔子一樣楔進敵軍大陣之中向前推進,但是僅僅推進了幾十米之後就好像墜入了泥潭一樣。敵人好像潮水一樣往這邊涌過來,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原地,一動也不能動了。
到了這種情況,每個人其實都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當騎兵沒有了速度站在那不動之後,結局已經註定了。可他們每一個人此時已經忘記了生死,全都殺了紅了眼睛。唯一的念想就是多殺一個,再多殺一個!
距離太近,長槊已經無法展開了。
“換刀!”
夏侯但怒吼一聲。
他手下的騎兵整整齊齊的將手裡的長槊擲了出去,面前圍攏過來的敵人被整整齊齊的切下去一層。然後士兵們將腰畔長達一米的橫刀抽了出來,開始近身肉搏。敵人更靠近了,刀子切開骨骼的聲音就在耳邊,血液噴灑在臉上感覺到溫度更熱。
一個士兵倒了下去,有一個士兵被敵人的羽箭射死。
夏侯但沒有換刀,因爲他還能控制着足夠大的空間。可是看到手下士兵們一個接着一個的死去,他的心好像被刀子割着一樣。
【萬鋒陣列】!
夏侯但的長槊往地上一戳,數不清的長槊從地下鑽了出來,將至少二百米範圍之內的所有人全都刺死。可是這樣的功法,夏侯但每一次使用都說明他距離死亡更近了。這樣消耗修爲之力極爲恐怖的功法使用的次數越多,他就越是虛弱。四周那被清空了二百米左右的乾乾淨淨,帶給了他們短暫的喘息時間。夏侯但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只剩下七八十人了而已。
陳重器依然騎着馬在隊伍正中,沒有出手,而也不打算出手。
而安爭已經不知去向。
夏侯但罵了一聲,然後兩秒鐘之後,敵人就好像被震退的潮水倒灌回來一樣,更加兇猛的撲了過來。
他的一個副將在不遠處被幾個瘋了一樣的敵人從馬背上拽下去,然後就是無數把刀子往下劈砍。只是短短的幾秒鐘而已,之前活生生的一個人就被分割成了肉塊。
那副將倒在地上時候下意識的朝着夏侯但所在的方向伸出手,可那條手臂才擡起來就被一刀剁了下去。緊跟着就是腦袋,一刀被劈砍掉了一般,血液和腦漿子流了一地,有被人踩着踩進了泥土之中,地上好像漿糊一樣,踩在上面發出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
夏侯但再次轉頭看向陳重器,而後者依然坐在馬背上,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士兵被一個一個的拉下去,砍死,剁碎,卻無動於衷。
“西風烈!”
夏侯但嘶啞着嗓子吼了一聲,眼淚順着臉不住的往下流。僅剩下的三四十個士兵依然在奮力的殺敵,聽到夏侯將軍一聲嘶吼之後,下意識的跟着唱了出來。
“旌旗蕩!”
“雄兵破萬里,凱旋歸家鄉。”
“長刀同風起,鐵槊護國疆!”
“不退,不停,不低頭,大羲好兒郎。”
那是大羲的戰歌,每次凱旋歸來的時候他們都會高歌而行。
可是現在,他們將要高歌而死。
那些倒下去的人,眼神裡只有無限的懷念。他們都是風華正茂的好兒郎,每個人都是驕傲的。他們沒有去想過這一次的戰死,到底是不是爲了保家護國。可他們都是軍人,軍人的宿命要麼衣錦還鄉,要麼戰死沙場。
而此時,安爭已經好像獵鷹一樣從數萬大軍之中殺穿出去,直奔赫連家的中軍帥旗。他不知道憑藉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能不能救下那最後的一些戰士們,但他必須這麼做。他不是爲了保護陳重器,而是爲了保護那些無辜的士兵。
安爭的左手往前推着向前疾衝,左手裡那一輪熾烈無比的太陽,讓所有靠近他的人全都化作了飛灰。這種不計代價的衝殺對於修爲之力的損耗來說是急速的,可是安爭已經沒有一秒鐘的時間可以浪費了。
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下,而那些人也有自己的家人自己的朋友,但是他們錯了。戰場上從來沒有憐憫,誰第一個生出憐憫之心誰可能就會第一個被自己的憐憫之心害死。安爭將隊伍直接殺穿了一條通道,衝到了那中軍大旗不遠處。
“殺了他!”
騎在妖獸上的赫連亭岸大聲喊着。
數不清的羽箭朝着安爭激射過來,密密麻麻的連天空都能遮住。
安爭雙手往前一推,浩蕩的修爲之力下,那些激射過來的羽箭打着轉飛了回去,至少數百人被羽箭放翻在地。一片哀嚎聲中,安爭騰空而起,一把抓向赫連亭岸的咽喉。
“就憑你?!”
赫連天安長劍從下往上斜着一撩,劍氣匹練一般劈了出去。安爭在半空之中硬生生轉了身子,那劍氣直上雲霄。
好強的修爲!
不是說赫連家的男人很少有人可以活過五十歲的嗎,爲什麼這個男人如此的年紀輕輕,卻修爲如此的狂傲霸道?
安爭已經沒有時間多想了,幾十片聖魚之鱗從他身上分了出去,好像絞肉機一樣將四周百米之內的人殺了一個乾乾淨淨。那些屍體沒有一具是完好無損的,全都破碎不全。
赫連亭岸暴怒,從身邊的親兵手裡一把拽過來一條長槊,然後朝着安爭擲了過去。安爭側身避開,那長槊如同炮彈一樣射穿了後面無數士兵的身體,在大軍之中硬生生的畫出來一條血線!
錚的一聲!
破軍劍出,十幾米長的劍芒直刺過去。
赫連亭岸看到那劍氣朝着自己迎面而來,他雙手一合,虛空之中出現了兩隻巨大的手掌,啪的一聲將劍芒夾住。
“我生爲天子命,你敢動我?!”
赫連亭岸伸手一指安爭:“給我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