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
袁煙狄深深的呼吸,然後站在安爭身邊:“我不是喜歡你,也不是有愧疚,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眼神裡的孤獨。”
“我不孤獨。”
安爭朝着大壩那邊前行:“你理解不了。”
他沒有等袁煙狄,而是一個人朝着那邊走了。袁煙狄站在那看着安爭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裡堵着一塊大石頭般難受。她依稀覺得自己好像放開了什麼,失去了什麼。
大壩上,一羣白勝書院的弟子看到這壯闊的景色全都呆住了。大壩有一百六十米左右高,上面可以讓四輛馬車並駕齊驅而不會感覺到擁擠。在大壩上有工匠日夜巡防,檢查有沒有被破壞的地方。每隔半個時辰,就有一隊精甲的武士巡視而過。
“師兄,快來!”
拉斐站在大壩上朝着安爭揮手,一邊喊一邊跳:“太他媽的壯觀了。”
站在大壩上往兩邊看,大壩稱一個巨大的半圓形將易水湖抱住。曾經肆虐的易水湖,在大壩的環抱下變得如少女一般安靜。易水湖上有許多遊船畫舫,來這裡遊玩的人絡繹不絕。
安爭登上大壩,看着面前這壯闊的景色心裡也開闊了些。
“確實壯觀。”
安爭讚歎了一聲。
拉斐忍不住道:“師兄,咱們也租一條船下去玩玩吧。”
安爭看着拉斐那開心激動的樣子,就好像看着一張畫皮。他不知道一個人的心機有多深,纔會僞裝的如此真實。
“好。”
安爭點了點頭:“你去租船吧。”
拉斐興高采烈朝着租船那邊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等我,等我,很快!”
安爭站在大壩上看着那水平如鏡的易水湖,心裡卻不能平靜下來。每走一步,真的距離小流兒她們越來越近了嗎?在這個時代,大部分時候身不由己,安爭不喜歡這種被控制的感覺。可是當這一切都是爲了儘快見到小流兒,他的牴觸幾乎消失不見。
拉斐很快就租到了一艘大船,看起來還很新,這艘船最少可以載客二百人,但開過來的時候空空如也。一般來說,不等客人上的差不多,這樣的遊船是不會開船的。除非,是拉斐包下了這艘船。除非,這艘船本來就在這裡等着。
一羣人吶喊着上了船,拉斐問了安爭一句:“師姐呢?”
“她有些不舒服,在附近找客棧先住下來休息一下,稍晚一些會過來和咱們匯合。”
拉斐哦了一聲,在轉身的時候眼神裡有些疑惑一閃即逝。
所有白勝書院的弟子都上了船,能容納二百多人的大船隻有他們十來個人所以顯得很空。不過船伕像是拿足了銀子,所以倒也熱情。
“若是諸位貴客是第一次來易水湖的話,容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在易水湖玩有兩件事是必須要做的,第一是湖心島要去,那裡有一座仙宮神祠,靈驗的很,不管是求財運還是求姻緣,都是有求必應。第二件事就是垂釣,這易水湖之中的魚之肥美天下無雙,老漢我最擅長的就是烹魚,幾位釣上來的魚,交給我來烹製,你們一定會吃上癮的。”
安爭在座位上坐下來,仔細回想了一下和朱校檢分開之前的談話。
朱校檢說在易水湖湖底有些東西必須帶出來,可安爭半路上打聽過,當初寧小樓的大船在易水湖上沉沒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如果那些東西真的很重要的話,爲什麼要隔十幾年才讓安爭來打撈?
幾個船伕開始將大船駛離岸邊,拉斐和那些弟子們站在船舷一側看着湖光山色嘖嘖稱奇。安爭一個人坐在那,只是在等這些人動手,在等他們以什麼樣的方式動手。
沒多久,拉斐從那邊走過來,蹲在安爭身邊笑着說道:“師兄,師弟們讓我過來和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這些人是沒機會參加歷練的,也就沒有機會見到這麼美的景色,更沒有機會如此的放縱自己。魏筍做副院長的時候,所有歷練的機會都是魏籌謀的,哪裡輪的着我們。”
安爭哦了一聲,眼睛一直看着遠處的湖水。
“師兄你有心事?”
“沒有,只是忽然想到了,半路上你對我說的那些話。”
“什麼話?”
“你說,你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你擔心自己會死。”
“對啊......”
“現在還有嗎?”
安爭忽然一轉頭看向拉斐,拉斐的臉色顯然變了一下,他下意識的蹲着往後退了退,看着安爭略顯尷尬的笑着:“師兄這是什麼意思......人總是會在有些時候心情低落,但不能總是低落對吧。這湖光山色,讓我心情變得好了起來。”
安爭嗯了一聲,將視線收回來:“我有個好朋友,特別好特別好的朋友,他可以爲我去死,我可以爲他去死。這世上兄弟情分,不過如此。他也是個胖子,比你高些,比你胖些,比你壯一些。我總是會忍不住的去想,我們到底還能不能見面。”
“你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面了?”
“很久了。”
“哦......沒關係啊師兄,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那個胖子朋友了,我也是個胖子不是嗎。我也希望能和你有他那樣的兄弟情,以後只要師兄說的話,我就聽。師兄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你和你的那個胖子朋友暫時沒辦法相聚,我就替他來照顧你好了。”
安爭笑起來,笑的有些發苦:“你?你和他最大的區別是什麼,你知道嗎?”
“我不認識你的那位朋友,當然不知道啊......不過師兄我對這個人很好奇,你說說吧。”
“你和他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雖然臉皮厚,但沒有帶着面具。你看起來臉皮很薄,但你的面具太厚了。”
拉斐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猛的向後翻了一下,落在遠處後冷冷的看着安爭:“看來你早就看出來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戲?我才明白過來,爲什麼我和匡大山祁連英打架的時候你都不管,眼睜睜的看着我捱揍......原來你是故意的。”
安爭聳了聳肩膀:“你的定力也不好。”
遠處,那些書院的弟子看到變故全都圍攏過來,各種兵器法器也都亮了出來。他們以一個半圓形的陣型把安爭圍住,所有人的眼睛裡都有一種恐懼和殺意。恐懼,是因爲他們面前的這個人叫安爭。殺氣,是因爲他們必須要殺死這個他們害怕的人。
“師兄,何必呢?”
拉斐笑着說道:“已經到了這一步何必撕破臉?這就顯得沒有意思了。我對你情真意切的時候一刀把你捅了,然後扔進這易水湖裡,大家都一了百了,多好?”
安爭也笑:“你現在的樣子比之前就好看多了。”
拉斐點頭:“是吧,我也覺得挺累的,你之前說帶着面具的時候我都想跪下給你磕一個了。怪不得朱校檢說你天生就是緝事司的人,當時我還覺得不以爲然,現在看起來真是低估你了。”
安爭:“要不你現在磕一個吧。”
拉斐笑的前仰後合:“師兄你真幽默......你是不是覺得,這船上只有我們這十來個人,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是吧?所以你纔會如此的有恃無恐直接點破,你覺得我們幾個殺不了你?”
“你覺得呢?”
安爭反問。
拉斐點了點頭:“我覺得也是......我們幾個加起來,還真不一定能殺的了你。不過師兄你也是聰明人了,你猜猜我們還有什麼準備。”
安爭搖頭不語。
拉斐道:“我這纔想起來......剛纔你說找袁煙狄談談的時候,也是和她攤牌了吧。怪不得那個傢伙不敢過來了,是怕死了。不過這也難怪,她不知道我們都是要殺你的,還以爲自己單槍匹馬呢。師兄,那麼你猜猜,爲什麼沒有人告訴她我們是一夥兒的?”
安爭回答:“因爲她是犧牲品,你們會等着她第一個對我出手。然後你們會衝過來殺了她,在我對你們毫無防備的時候,你們再下手。”
啪啪啪啪......
拉斐忍不住鼓掌:“說的對極了,一點兒都不錯。師兄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了,這種事居然能猜的這麼準。你是不是經歷過這些,所以纔會如此的敏銳?”
安爭笑起來:“你也猜對了。”
是啊,安爭上次在滄蠻山遇襲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套路啊。陳重器假裝受傷,安爭過去救援,結果有人突然出手偷襲,然而安爭當然不會那麼輕易的受傷。這個時候聖殿將軍左劍堂趕到,一劍將那個襲擊安爭的人殺死。安爭沒有想到,連聖殿將軍都是刺客之一,所以沒有防備,被左劍堂偷襲。
而就在他受傷撤離之後,卻遇到了陳重器,陳重器看到他之後臉色大變,連忙讓自己身邊的人救治安爭,可救治安爭的人,正是燕國那個善於用毒的人。安爭受了重創,又中了毒,被陳重器身邊的高手接連重擊......然而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擊殺了大部分刺客。
想想看,已經過去很久了,卻好像就在昨日。
拉斐嘆了口氣:“你說說你,怎麼盡是遇到這樣的破事兒......我都怪可憐你的。你人其實不錯,如果不是因爲必須要殺你的話,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就正如我剛纔說的,你那個胖子朋友不在了,我就接替他......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安爭:“你繼續,還沒說還有什麼後招。”
拉斐笑的前仰後合:“快死了你還這麼開心,我真是佩服你......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實話實說。我請來的是藥王谷的高手,我喊一聲他就會出來殺了你。”
拉斐清了清嗓子:“出來吧,殺了他!”
隨着話音一落,一個魁梧的身影不知道從哪兒衝了出來。拉斐還在得意的時候,卻沒有想到那個人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舉起來後翻轉了一下,腦袋朝下猛的往甲板上一戳,然後一腳將拉斐的身子踹飛了出去。這兩個動作一氣呵成,拉斐連反應都沒有。腦袋被戳進甲板裡,這一腳踹在胸口上,直接將心脈震碎,脖子被甲板切斷,沒了腦袋的身軀飛出去很遠。
那出手的魁梧之人晃了晃肩膀,一臉不屑:“他身邊的胖子,誰想替代就替代?他媽的,只能是我,必須是我,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