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男子,林梓雨意外走了神。天知道,她有多懷念這張臉。此時,她卻要配合這場素不相識的邂逅。林梓雨想一刻不離地看着這張臉,卻還要裝着平淡無奇的不經意。
“對了,美女,怎麼稱呼你呀?你確定我們不認識?”
“嗯?怎麼這麼說?”林梓雨看着若海,卻不太想說出自己的名字。他和楊翌帆實在是太像了,她怎麼開口告訴他自己叫林梓雨,怎麼習慣聽他那樣陌生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總感覺你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啊!一點也不像第一次見面的感覺,似乎,你有話想對我說。或許,是我有錯覺吧!但是,我更希望這不是一種錯覺。";若海看着林梓雨,那眼神正如當時楊翌帆看她的眼神一樣,像是要將她徹底吞噬。
"你個性挺開朗的呀!"林梓雨用手撫弄着額前的髮絲,盡力避免着這樣四目相接的衝突,試圖岔開話題。
"是嗎?天性使然吧!其實,不怕告訴你,現在的我,還真有些自卑。"
"什麼?自卑?"林梓雨格外驚訝地看着若海逐漸低垂的臉。
"我還處在間歇性失憶的階段,太多從前的記憶,現在是找不回來了。"
"什麼?"林梓雨只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陣陣發顫,她太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了,太想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她一直在找尋,期望再度見到的那個人。
"一年多以前的那場高鐵追尾事故,你應該聽說過吧?"林梓雨一個勁的點頭,全神貫注地聆聽着每一個字。"當時,我就在那節被撞最嚴重的車廂裡,估計,當時四五百人的車廂,倖存下來的也不到三四十人吧,不足十分之一,懂嗎?這還都是我清醒之後才聽說的。"
"清醒之後?"林梓雨確認着她認爲最關鍵的詞彙。
"是的。我整整昏迷了一百多天,也算是在鬼門關裡頭轉悠了一圈的人,最終,閻王老子沒收,呵呵、、、、、、我全身大大小小三十多處骨折,腦部嚴重震盪,一直躺在重症監護室。直到兩個月前,纔算是差不多徹底康復了。"
“腦部震盪?腦部震盪、、、、、、”聽完這段話的林梓雨已經只是潛意識下機械地重複着這樣的話。她在心裡瘋狂地翻騰着這個自稱爲若海的人講述的話,反反覆覆推敲着。其實,根本用不着怎麼推敲,只不過是一切來得太突然,忽然將林梓雨拉入了混亂思緒的萬丈深淵裡。
也就是說,極有可能當時的楊翌帆在遭遇那場意外後倖存了下來,只不過,他現在失憶了,他的記憶中已經沒有或者說幾乎沒有林梓雨這個概念了。林梓雨直直地看着自稱若海的楊翌帆,滿心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呵呵、、、、、、你是不是覺得,我在編瞎話啊?所以說,其實若海並不是我的本名,只不過,我把從前的自己弄丟了。既然,我們去的是同一個地方,不如同行吧?反正你不也是去旅遊散心的嗎?正好結個伴。”
“如果,我說我們之前是認識的,而且還是、、、、、、是很好的朋友,你相信嗎?”林梓雨緊緊揪住自己狂亂跳動的心,小心翼翼地問。
“啊?真的嗎?”若海擺出一張質疑的臉,很快又興奮着滿懷期待地說,“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太好了!你快告訴我,我是誰?我們之間,是什麼程度的好朋友?”
林梓雨張着嘴,半天沒有回答上一句話來,她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那一幕幕曾經的甜蜜與美好。可是,面對着這顆失憶的心,她卻只能迅速讓自己冷卻下來。怎麼說呢?再告訴他自己是個離異的女人,無法生育,現在又養着一個孩子?這聽起來,不會像是一個天大的謊言嗎?一切都是這麼戲劇性的情節,卻真實地發生在林梓雨的身上。
既然,曾經相愛的人已經散失了相愛過的記憶,那麼,何必再去勉強着回到那樣糾結的相愛中?可是,爲什麼上天還要安排他們再次相遇?還要再次喚醒這個男人對這個早已經算是錯過的女人那一絲殘留的特別感覺呢?
“沒有了。我開玩笑的。”林梓雨強顏着歡笑地硬生生把自己那些呼之欲出的真言塞了回去。“不知道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可能,失憶了也會是一件好事。可以忘掉很多不開心的事。”林梓雨有多希望,失憶的那個人是自己。或許,那樣的話,還有可能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可是,對於她來說,即便是失憶了,依然有太多的事情已經註定無法變更,比如說,作爲一個女人生孩子的權利。
“呵呵、、、、、、嚇我一跳!看不出你這麼幽默哈!你確定失憶很可能會是一件好事嗎?忘掉不開心的同時,不也忘掉了很多開心的事嗎?正因爲有不開心,才讓我們特別珍惜開心的時光啊!也正因爲有那些記憶,我們纔會有了自己人生的方向啊、、、、、、我這麼說,是不是顯得太正式了?”
“沒有,你說得很對。”可是,在林梓雨的心上,那些累積的傷口卻仍然很痛。或許,楊翌帆的心態一直都比她好,即使,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一模一樣的他。
“怎麼說呢?大概是因爲已經經歷過一次重生的人,對人生的含義看得更開了吧。不過,我是間歇性失憶哦!說不定、、、、、、說不定哪個瞬間就能突然想起些什麼,醫生是這麼跟我說的,所以也建議我去找找自己的家鄉,見一些或許從前熟悉的人和事物,對記憶的恢復都有所幫助的。”
“是嗎?”林梓雨無法自控地掠過一絲竊喜,畢竟,她沒有辦法徹底說服自己去坦然接受楊翌帆忘掉她的事實。
“嗯!如果讓我記起來我們之前確實是認識的,我告訴你!你就死定了!”若海這一副故作猥褻的表情,再度讓林梓雨確定,沒錯,他就是楊翌帆!“對了,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難道你想讓我一直喊你‘美女’喊到你吐爲止麼?”
“好吧。我叫林、、、、、、雨。”林梓雨在說出自己的姓氏以後,突然下意識地略去了名字裡的一個字,然後,靜靜地觀察着對面的反應。
“林雨?林雨、、、、、、”自稱若海的楊翌帆細細默唸着這個名字,皺着眉頭努力回想了片刻,“這個名字、、、、、、”
“怎麼?”林梓雨猜想,莫不是他真的能覺察出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對勁吧!
“沒有,這個名字蠻好聽的!呵呵、、、、、、”若海展露出一臉陽光的笑容,彷彿把整個冬天都點亮了。這會兒,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同時都望向車窗外掠過的風景。兩個人在一起,即使什麼都也不說,也不顯尷尬,就是這種感覺。是啊,沒有什麼事是比活着更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