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光便在朝夕奔波忙碌之間悄然而逝。近一年的時間裡,快餐店的新同事換了一批又一批。一個個曾經很要好的同伴相繼離開。或是有了新工作,或是回學校做畢業準備。
梓雨的工作依然繼續,只是再沒有了剛開始的那種狂熱氛圍。之前和梓雨在一起的那個肖可也在分手後的幾天毅然辭職,現在早已不知去向。關注梓雨的那雙眼睛卻依然留守,依然殷勤地爲梓雨做着類似端茶倒水的細微小事。而梓雨也只是靜靜地在等待,等拿到大學畢業證就準備着手開始找尋新的發展空間。
這天,下了夜班,時間已經穿越第二天的凌晨一點。走出工作間的大門,市中心的街道依然燈火通明,兩側不辭辛勞的路燈高調地照耀着這座不眠不休的夜底城市。通宵營業的場所比比皆是。梓雨迷戀着這座緊靠她生命的城。夜,深不可測,令人陶醉着可以安穩的隱匿於其中,連每一口暗夜下的呼吸都能叫人感覺出別樣一種纏綿悱惻。
雖然今天只是落單的一個人,梓雨卻仍然不想回家。雖然,她極不自在於一個人飄零,可她依然強迫自己在夜生活的人羣裡故作瀟灑。梓雨在路邊張望,有些百無聊奈。
“打算怎麼辦呢?”一個聲音問出了和梓雨心底一樣的話。陳航宇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梓雨背後。梓雨淺淺一笑,邁開步伐朝平時常和同夥們私混的網吧走去。
“不回家嗎?”陳航宇充滿關懷地緊緊追問。梓雨搖搖頭。一天的工作下來,她已經疲憊得連話也懶得說。“陪你去吧,你從來不讓人放心。”
梓雨回頭看着陳航宇那雙面對自己的直視就開始飄忽不定的眼,又笑着搖了搖頭:“我明天不對!”梓雨看了看時間,已經算是第二天了,“我今天可是夜班,天亮了還可以找時間補覺,你可是早班哪!回去抓緊時間好好休息吧。而且你老這樣晚班接早班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賺錢嘛!工作時間長補貼多啊。”陳航宇笑得有些複雜,可能他感覺到,梓雨這也算是在關心自己吧。
“身體垮了怎麼辦?在這裡賺的錢還不夠買藥吃的。”梓雨冷不丁回了一句。
陳航宇沉默了一下,很真切地說出了久久埋藏在心底的肺腑之言:“其實我只是想多一些時間看到你”
梓雨先是一怔,她望向霧氣瀰漫的道路盡頭,突然爽朗的一陣哈哈大笑:“別傻了,開什麼國際玩笑!”然後,背向陳航宇,也很認真的說:“這一年以來,你確實很照顧我,可是,我真的不值得你這樣。”
“只要你肯讓我對你好就行,我不奢望得到什麼,只要你肯接受我對你的好,我就很滿足很滿足了,真的!”
“你他媽傻不傻啊?”梓雨憤然轉身,怒火中燒地看着陳航宇,這是陳航宇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這麼來不及閃避地和梓雨的目光接軌。“我知道你對我好,一直都知道。可是,我經常在你面前跟其他男同事打得火熱,你就這麼忍着、受着、沉默着?你是不是男人哪?你對我再好,沒感覺就是沒感覺,懂嗎?”
“懂。”陳航宇輕輕應了一聲。“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來自小城鎮,沒房沒車沒錢,還沒學歷,就只能在這麼個快餐店裡打工。我不會說話,不懂表達。可是,我沒有辦法不對你好。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已經開始情不自禁了。能和你在一起工作,我就覺得是件幸福的事情。”
梓雨沒有再反駁,她徑直朝馬路對面的小街走去,進了一家人氣旺盛的網絡會所。陳航宇默不作聲跟在梓雨身後,買來了水和宵夜。最終,他還是執意留在梓雨身邊。梓雨守着電腦一整晚,他也守了梓雨一整晚。看着梓雨靜默着燃盡一支又一支菸,陳航宇心疼,卻又不忍心打擾這唯美得心碎的畫面。
天色泛白。清晨走出網吧,襲來的冷空氣告訴梓雨,季節又要輪迴入寒冷的冬天。陳航宇貼心地買來熱氣騰騰的早餐給梓雨暖手。然後,陪他一起慢慢走向車站。
“不如去我家吧。”這句話從陳航宇的心裡到咽喉不知道來回循環了多少趟,終於戰戰兢兢地從嘴巴里支支吾吾蹦了出來。梓雨有些詫異地望着他,沒有應允,但也沒有拒絕。陳航宇即刻滿臉通紅地解釋着:“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家就在這附近,而且等會兒我就去上班了,家裡沒有人會打擾到你的。你也該好好睡一覺了,你今天還得上班,回家一趟少說路上也得一兩個小時吧?我”
“好吧。”這下輪到語無倫次的陳航宇驚詫了,他沒想到梓雨都沒等他把總結陳詞背完就爽快答應下來。梓雨感覺,自己透支的身體此時也確實急需一個恢復能量的救助場所。
“不過,我租的房子很簡陋的,希望你不會介意。但是,牀單被套都是剛換的,你放心!”
“嗯。”
陳航宇的房子確實和他說的一樣簡陋。可是收拾得非常乾淨。梓雨感覺這對於一個男孩子實屬不易了。簡單安頓好梓雨,陳航宇便準備出門。“你先好好睡一覺,等會兒我下班回來給你做飯。”雖然也是一夜沒閤眼,他卻覺得此刻精神振奮。
梓雨沒有應聲,閉着眼假裝已然沉睡。直到聽到門外遠去的腳步聲,梓雨才輕輕舒了一口氣,暗自佩服自己冷若冰霜的麻木。
正如同事過的朋友們所說,近一年的默默關懷也沒能讓梓雨動容分毫,不知她那顆強硬超凡的心究竟是如何打造而成的。梓雨想,這個陳航宇一定也偶爾會被自己爲另一個人義無返顧的付出而感動吧,像當年的梓雨一樣。
想着一些曾經瑣碎的記憶,梓雨也不知自己何時安然睡去了。再睜開眼睛,梓雨聞到一陣觸動味覺的飯菜味。陳航宇果然已經回來開始給梓雨做飯。梓雨看看時間,中餐太遲,晚餐尚早,看來這是他特意請了假提早回來爲梓雨做飯的。估計着這時間,做好飯,吃完休息一下,差不多就到梓雨進班的時間了。
梓雨起身將自己整理打扮了一番,描上黑黑的眼線,熟練地盤起過肩的長髮。她坐在牀邊,開始沒有表情不帶心情的翻起電視節目。
突然,大門被重重掀開,一個看上去跟梓雨年齡相仿的女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陳航宇看到這女子的到來不免有些大驚失色。那女子朝房裡坐在牀邊的梓雨看了一眼,然後大發雷霆的朝陳航宇喊道:“原來你這段時間開始不再來找我,不回我信息,也不接我電話了,全都是因爲這個女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