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誰敲門敲得這麼急!不對,早已不是大清早了!
“立鬆哥,在家嗎?”聽這聲音,像極了夢裡唱歌之人。不對,叩門的是林青荷!
陳立鬆忽然感覺剛纔夢裡的新娘,不是林金珠而是林青荷!
怎麼會是林青荷呢?可能昨夜林青荷跑來找他的緣故,也有可能想着今天要贖回那塊田地的緣故吧,因爲那塊田地現在鄭姨、林青荷母女在種着。
李鐵柱呢?他睜開眼去找李鐵柱。
陳立鬆很久沒回家住了,昨晚就把睡的地方簡單收拾了一下,李鐵柱現在正在收拾房子。
“鐵柱,幫忙去開一下門。”陳立鬆猛然地從牀上起身。
“好!”
李鐵柱把門一打開,只見林青荷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她也不管陳立鬆正在穿衣服,直闖進了裡屋。當看到陳立鬆光着膀子時,林青荷趕緊別過臉轉過身去,驚道:“立鬆哥,你沒穿衣服怎麼也不說一聲!”
陳立鬆想起夢裡的事,現在又聽她這麼說,樂了:“我不得等你進來了才能告訴你嗎?”
林青荷知道他只是光着膀子,並非赤身,反而轉過身來說道:“喲!你這頭腦開竊了,還會開玩笑了!趕緊穿衣服吧!”
“這麼着急跑來,就爲了來看我穿衣服?”
“當然找你有事啊!”
“說來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正想去找你。你先說,找我啥事?”
“你說奇怪不?今天刀風鎮各路人馬齊聚鎮公所,天福叔的人押來了一個人,你猜猜會是誰?”
“天福哥的人押來的,是趙大富嗎?”這時候,陳立鬆感覺林青荷稱陳天福爲“天福叔”,而自己與陳天福卻是同輩分,聽着聽着,忽然感覺有點彆扭。
林青荷叫他猜被押到鎮公所的人是誰時,他的頭腦中第一個反應就是趙大富。昨天就是趙大富以鬼子的名義逼着他們修圍牆,風山的人從趙大富的辦公室裡搜出了兩箱大洋,而且也是趙大富讓大家種大煙!
“不對!你過去看就知道是誰了,我跑來叫你去鎮公所,他們要你也去呢!對了,我不管我媽怎麼想,拿了你的地也是別人種,不如還你種算了,你一會順便跟他提這個要求吧。”
林青荷一說“跟他提這個要求”,陳立鬆立即知道是誰了,黃大明。
世間很多事,順的時候諸事順利,敗的時候一敗塗地,說的正是如此。
陳立鬆剛想着用黃小明給的大洋向黃大明贖回那塊地,林青荷跑來說的建議跟他的想法竟然不謀而合。
陳立鬆知道,今天在鎮公所的那些人,應當就是黃建達叫來的各村寨耆老吧。
黃建達又是黃大明、黃小明的堂哥!
“你真不要種那塊地了?”
“我又不懂得怎麼種,我媽更不懂得怎麼種,犁田、播種、插秧、薅草、割稻,我一件都沒幹,工錢也都不用付,我們不勞而獲,有沒有這塊田地,對我們來說有區別嗎?”
其實她並不知道,鄭依依沒嫁到田城去時,也是鄉村姑娘,知道怎麼種地的。只是她嫁到田城十幾年,早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現在又被陳天福捧在手上,她連那塊田地在哪都忘了!
林青荷早就看出,這是陳天福暗中通過這種方式來“養”着她媽媽跟她而已。
“他們叫我也要去鎮公所嗎?”
“是啊,快點吧!我也去看熱鬧去。”
“我得等會兒,剛起牀得收拾一會啊,你先過去。”陳立鬆立即想起了那包大洋。
所謂財不露白,雖然剛纔夢見了林青荷,但也不能讓她看到自己一下子這麼多錢了。
林青荷呆立了一會,說道:“好吧。”
說完,她就先往鎮公所而走了。
“鐵柱,幫我把門關上。”
李鐵柱跑去關上門,問道:“立鬆哥你不去了嗎?”
“去啊,我今天還要贖回那塊地呢!”
陳立鬆拿出一個錢袋子,把黃小明給的那包銀元也取了出來,給數了一些大洋塞進錢袋子裡去,可一個錢袋子只能塞三十多塊大洋。他再找來一個錢袋子裝上,也就足足裝了七十塊大洋。
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元出現在眼前,而且還能摸得着,李鐵柱可是第一次,驚奇地喊道:“哇!這麼多大洋!”
“噓——你也不希望天天番薯米吧?”陳立鬆示意他別作聲,
裝好錢後,他想道:“這錢是黃小明給的,田地又是林青荷主動要退出來的,我這樣做似乎有點自私了。可是……那塊田地,卻是自己與爹兩人從風山山邊挑回了土,從田江江底挖上了泥,真捨不得啊!”
又想了想,陳立鬆還是決定帶上所有的大洋,覺得大不了用二百大洋去贖買自己的那塊不到三畝的地吧!
陳立鬆準備停當,突然門外又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篤篤篤……”
聽着這敲門聲音,與剛纔林青荷的敲門聲完全不同:林青荷的敲門聲幹練而直接,這敲門聲透着軟弱與無助。
“噓——”陳立鬆一邊收起錢袋,一邊示意李鐵柱別作聲,問道:“誰?”
“先生,救救命!討口水喝。”門外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聲音壓得很低,害怕被衆人聽到一般。
一個落難的女子求救,他馬上想起自己“被掩埋在風山底下的”媳婦林金珠,同情心又上來了:“鐵柱,你去開一下門。”
鐵柱開了門,卻見一個渾身邋遢的女子,吃力地從門外拽着一個同樣邋遢的男子,想要進門。他們的樣子,像是從一條臭水溝裡剛鑽出來一樣。
看着那女子折騰的樣子,陳立鬆趕緊上前幫忙,伸手就將那男子提着進了門檻。而陳立鬆一放手,那男子像一隻死豬一樣,癱趴在地上。
那女子見那男子已經拖進門了,趕緊把門給關上,並擡頭感激地對陳立鬆說道:“謝謝您,先生。”
陳立鬆與那女子同時驚呼:“怎麼是你?”
那女子趕緊又伸手去開門,想要再拖着那男子出門。
“花姐,你們就別折騰了!”陳立鬆已經看出,癱趴在地上的男子正是趙大富。
女子正是林花。她立即在陳立鬆跟前跪了下來,求道:“立鬆兄弟,你救救他,大煙的事真跟他無關,他全是按鬼子的安排做事,真跟他無關。你一定要救救他,被他們抓到,他肯定沒命。”
“他現在這樣子,又是怎麼回事?”
“逃跑時摔的。我……”說着說着,林花的淚水嘩啦啦地直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