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某地。
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這片地區的天，還是白的。
這是一座村子，一座四處環山的縣城。
山也不是綠山，也沒有流水。
而是高大的荒山，山上鮮少見到植被。
一擡頭，就能看見一片高樓。
那是前些年建設的居民樓，眼看快要完工，卻忽然爛尾了，就一直擱置着。
沒有人管。
除了這幾棟爛尾樓，剩下的幾乎都是平房。
縣城裡有一條通往市區的公路，鋪設的水泥路，到處可見裂縫。
大風一刮，塵土飛揚撲面砸過來，讓人眼睛都睜不開。
一座黃泥石頭蓋的大院子，院牆上還刷着標語“努力建成小康社會”“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院牆中間的大門，門樑上刷着四個大字“向陽小學”。
是的，這是一所學校。
類似這樣的學校，整個向陽村，有三所。
分別是向陽小學，向陽初級中學，向陽高級中學。
小學，初中，高中，各一所。
學校的教室裡，一個穿着西裝西褲，頭髮盤起來的男人，正戴着一副眼鏡，坐在桌子前面。
他手裡拿着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咚咚咚。”
“聞校長？”
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站在門口，小聲喊了一句。
“進來。”聞校長便是聞紫元，換了一身馬甲，陳陽在這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不到十分鐘，陸陸續續來了四個人。
三男一女，年紀不超過三十歲。
衣着簡樸，女的長髮，很簡單的紮起來，男的就剃着平頭。
他們坐在一旁，相互對視，誰也不說話。
偶爾會看一眼聞紫元，輕輕的無聲嘆氣。
“好了。”
聞紫元放下筆，拿起面前的本子：“小柯你一共四個月工資的沒拿，一起是兩萬塊，教育部的補貼是一個月三千八，四個月是一萬五千二。我給你轉過去了，你看一下。”
“哦。”女老師嗯了一聲，沒去拿手機。
聞紫元繼續說：“老劉，你……”
一一發完，聞紫元把紙筆放進包裡，臉上跳着一絲淡淡的笑。
“我和大家說個好……”
“聞校長。”老劉打斷他。
“嗯，怎麼了？”
老劉看着他，張開嘴，卻是沒有聲音。
幾次欲言又止。
最後一旁的鮑老師道：“聞校長，我想家了。”
老劉嗯了一聲：“我也想家了。”
小柯和另外一個蘇老師也點頭：“我也想家了。”
聞紫元看着他們，沉默了幾秒鐘，說道：“我知道你們的壓力很大，但是，可以聽我說完嗎？等我說完之後，走或留，你們再做決定，好不好？”
四人點頭：“聞校長你說。”
聞紫元道：“從這個月開始，每個人的工資翻倍，十倍。”
四人被他的話鎮住了。
翻十倍？
他們是支教老師，來這裡，只有每個月不到四千塊的補貼。
另外的工資，都是聞紫元個人掏腰包。
現在再翻十倍，錢還是聞紫元拿。
他們沒有很開心，反而皺起了眉頭。
“你們每個人都來了有一年多時間，之前我沒錢，沒辦法給你們高工資。現在有錢了，以前的也都給你們補上，全部按照十倍標準補。”
聞紫元笑着說道，而後看着他們：“你們怎麼不說話？”
小柯道：“聞校長，你不用這樣做。”
劉老師搖頭：“沒意義的。”
“這裡是國家級貧困村，這麼多年都解決不了的情況，你一個人再努力，也解決不了。”
“聞校長，對不起，我真的想回家了。”
“聞校長……”
“初中和高中，我打算買下來。”聞紫元忽然說道。
四人張着嘴，不可置信。
“買，買下來？”
聞紫元點頭：“嗯，買下來。”
劉老師搖頭：“他們不會賣的。”
聞紫元道：“賣不賣，得看錢到不到位。給足了錢，他們一定賣。不賣，我自己蓋。我買，就是圖個省事。”
“你們跟着我，我許你們一個承諾。三年，只要跟我三年，三年之後，你們要回家，想去哪個崗位，跟我說，我替你們安排好。不想要崗位，我給你們一人一千萬。”
“你們如果不信我，錢我可以現在轉給你們，但三年之後才能用它。”
聞紫元看着他們的眼睛。
他從這四雙眼睛裡，看見了心動。
他不想用錢來留住他們。
但有時候，只靠情懷，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錢纔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
支教工作很苦，但是拿三年，換一千萬，或者換一份衣食無憂的工作。
值得。
“如果聞校長你真的能把那兩所學校買下來，我願意留下來。”劉老師咬着牙說。
“給我一個月，不，半個月。”
聞紫元道：“半個月之後，學校沒買下來，你們隨時走。我之前給你們的承諾，還是不變。”
四人不再說話。
目送他們離開，聞紫元靠在椅子上，吐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
“天怎麼還不黑？”
他朝外面看一眼，聽語氣，明顯是有些急躁不耐。
“咚咚咚。”
敲門聲又響起。
一個穿着僧衣的和尚站在門口，笑眯眯的看過來。
“聞道長。”和尚微笑喊道。
“劉元基？”
聞紫元眉毛一揚：“你來幹什麼？”
劉元基現在可以不靠柺杖的行走了，他倚着門框，一副流裡流氣的樣子。
他搓着手指：“聞道長，我最近手頭有點緊，過來找你救救急，能不能，借我點錢？”
“滾，沒錢。”
聞紫元抓起單肩包向外走，說道：“別在這杵着，教室裡有貴重物品，價值一千萬，丟了我找你。”
劉元基嘴角一抽，你特麼唬我呢？
這破地方加在一起都不值一千萬。
“聞道長，我不要多，給我一百萬，我馬上走人。”劉元基在後面喊道。
聞紫元停下腳步，回頭問道：“我爲什麼要給你錢？你是我兒子？還是我孫子？”
劉元基道：“你要是肯給我一千萬，我跪下喊你爺爺，一點問題都沒有。”
“差點忘了，你這人沒臉皮的。”聞紫元笑了一下，道：“趕緊滾，別在這礙眼。”
劉元基走上來，與他只有半米距離，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道：“聞道長，你打着陳玄陽和白雲觀的名義，去顧家敲詐勒索。你覺得，這件事情要是讓陳玄陽和玄真知道，他們會不會把你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