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完我大概三秒鐘之後,阿錦就不省人事了。
我以爲缸子會生我氣,沒想到他居然一本正經的說:你這張B臉上是不是有毒啊,怎麼我妹子吧唧一口之後就暈過去了?
我玩笑着罵了他兩句,但心裡卻很舒服。
因爲這件事兒缸子壓根兒就沒生氣,最起碼我知道這一刻,缸子沒拿我當外人了。
缸子把昏睡的阿錦抱回屋裡擺在牀上,又用毛巾給她擦了把臉,我也把窗子推開了一道縫,喝醉酒的人要是有點夜風在屋裡旋着,會稍微舒服點兒。
忙活完阿錦之後我和缸子又把菜都給搬了過來,我們打算坐在地上接着吃,難得有機會我們不想放過這片刻的清閒。
但主要還是順便看着點阿錦,免得她萬一吐了一身難受。
我和缸子靠着窗戶吹着夜風,抽着老闆給的手工菸捲兒說着心裡話,我真的感覺自己好像很久都沒有這麼像現在感性過了,估計都是地瓜燒鬧的吧。
酒這東西也是厲害,很多時候,人都沒有辦法讓人說真話。
它卻可以。
兩人合計一斤酒下肚,缸子終於道出了最想說的話——接下來的鳳合洞,他不想跟我去了。
不過我知道我也理解,歸根到底他是不想讓阿錦去,其實他自己跟着我再跑一趟倒是無所謂,但是我們都明白,阿錦是絕對不會願意和我分開的。
所以兩個微醺的臭男人再一次決定,對阿錦撒一個善意的謊言
——那就是計劃臨時有變,我不去鳳合洞了,讓缸子帶着阿錦回家。
這個謊言倒不像花城之前想的那個那麼的極端,說白了這就是個順水推舟的事兒,實在不行到時候大家一起去機場,等他們走了我再折回來就是。
“兄弟。”缸子端起酒杯,“你以後想幹什麼?”
我和缸子碰了一杯,又是一兩地瓜燒下肚,但感覺這酒液似乎也沒有一開始那麼灼人了,“等我找到軟金椎治好我姐姐,之後就找個地方安安心心上班,不再摻和這些事兒了。”
“你呢?”說完我問了缸子一句。
缸子回頭寵愛的看着阿錦,那張原本算是兇惡的臉,此刻卻格外的溫柔,“我打算搞一輛車開出租,把老爹和妹子接到城市裡過,讓他們吃好的用好的,不能再讓他們窩在山溝溝裡了。”
每一段獨一無二的人生都會有一個不同的夢想,或者說是目標。
有的人期望洪福齊天,期望終日沉醉在花天酒地裡,有的人卻嚮往着徹頭徹尾的平淡,正如缸子。
他只想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出租車司機,每天拿着相對穩定的收入,和自己最愛的家人一起過着沒有波瀾的生活,這樣的夢想其實並不渺小。
相反的,它卻格外偉大。
這頓飯一直吃到深夜,我也已經醉到眼前的視野之剩下一個朦朧的小點,我強撐着回到自己的房間往牀上一趴,便死一般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頭痛欲裂。
我靠在牀頭無比投入的抽了一支菸,成功把腦子裡的疼痛暫時轉成了眩暈。
我打了個電話給缸子,想讓他給我送杯水來,他昨天喝多了直接就趴在阿錦房間的地上睡的。
但是打了好幾遍他一直也沒接,這人酒量比我好太多了,而且我們昨天可是一人一口對着這麼喝的,我都能醒過來按道理他不可能有事兒的。
沒辦法,我只能拖着頭重腳輕的身子挪下牀,艱難的來到了阿錦的房門前。
敲了幾下門,沒人應我。
這就有點奇怪了,我剛準備再敲,走廊那頭老闆大哥順着樓梯走了上來,“小夥子啊,別敲了他們走了。”
“走了?!”我感覺我腦子一下清醒了不少。
“對啊,走了。是那個小丫頭要走的,他哥哥想攔都攔不住。”老闆走了過來,手裡還想還拿着什麼東西。
這就奇了怪了,按道理說阿錦是最不可能想走的那個啊,怎麼反過來了?
老闆站定之後,我才發現他手裡拿的是一張折了兩道的紙。
“那個小老弟留了一封信給你,說是有些話打電話說太矯情了,發短信也麻煩,你看看吧。”老闆把紙遞給我之後轉頭就又下去了。
回到房間,我第一時間並沒有展開這封信。
我拼了命的在頭腦裡猜測推斷着他們離開的理由,就連他們身在老家的父親病危了這種狗血劇情都想到了,但是卻始終都依舊沒能敲定一個合情合理的結論出來。
第二根菸掐滅,我展開了紙。
兄弟吳言:
早上起來我還在想我們到底應該怎麼騙阿錦,應該怎麼說才能顯得更可信一點。
我沒想到阿錦卻和我說:哥,回家。
我問她你不想和吳言在一起了嗎,她說想。
我又問她你不喜歡吳言了嗎,她也說喜歡。
但是她說自己不想再拖累你了,說你爲了她已經耽誤了很久很久,可她卻連鳳合洞在哪裡都不能幫你找到。
我問她,要不要等你醒了和你道個別。
但是阿錦拒絕了,她害怕自己看到你忍不住會改變主意,再一次跟着你。
兄弟你注意安全,送阿錦回家了我就來幫你,你要是不急就等兄弟幾天。
那女人給的卡在阿錦枕頭下面,我取了點錢當路費,回頭還給你。
……
到此,這封平平淡淡的信就結束了。
此時我的腦袋已經不怎麼暈了,只是胸口堵得厲害,可是這種心痛的感覺竟然要比地瓜燒鬧出來的宿醉還要難受一百倍也不止。
我知道,我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阿錦做出這個艱難的決定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
我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給缸子:兄弟,信我看過了,照顧好家人,別來了,在家踏實的等我找你喝酒。
發完信息我倒回到牀上,閉上眼睛。
我必須得再睡一覺,哪怕剛睡醒也得強迫自己再睡一覺,否則腦子裡關於他們兄妹的種種往事,鋪天蓋地的涌過來會把我自己給逼瘋的。
畢竟酒沒散,我還是感性的。
也許一個小時,也許兩個小時,我終於睡着了。
等這一覺醒來,窗外已然漆黑,我坐起來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而且走廊外,好像有人在小聲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