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窟地牢被無端被騷擾這件事,竟然被封鎖了好幾天的時間。這件事,似乎歷史上很罕見。多蘭多伯爵事後纔得到了相關消息。知道是在調皮搗蛋鬼唐唐的帶領下的豪傑幫成員們所爲。他沒有發火。也沒有追究,一羣孩子惡作劇,不值得大驚小怪,他的那些士兵有些時候也淘氣,也惹事。這件事傳揚出去,自毀名譽,弊多利少。多蘭多伯爵當然不瞭解刀龍俠豪傑幫進入地牢的真正意圖。在他的心目中,這幫小子是他的後備軍。畢竟,魔法的力量纔是最重要的。
他希望有一天借力打力。
只有具備了長遠眼光的人才懂得未雨綢繆。
自從該死的海盜首領班多拉寫的第一封信送走以後,他就知道送信人庫比已經暴露了自己。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多蘭多不是傻子,庫比送信回來,他馬上下令逮捕了庫比。當然是秘密逮捕,秘密關押。這個人不能放過,一定會是海盜幫成員之一。長時間潛伏於此,斷非一般人物。庫比無疑是班多拉與海上的海盜幫取得聯繫的關鍵人物。是個牽線搭橋的!等到魔怪谷的秘密全部揭曉之後,真相就會大白於天下。到那時,生殺予奪,他多蘭多伯爵大權在握。眼下,最要緊的當然是得到碧血龍珠。他耐心等待着。而庫比,就是他耐心等待的重要砝碼。
班多拉的第一封信由庫比送走後,猶如石沉大海,這讓多蘭多有種被騙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人傷心。他把一腔怨氣的髒水一股腦兒潑到了該死的庫比身上。他採取兩項緊急措施:一是對庫比予以懲戒,以免這傢伙嘴巴不嚴到處亂說。二是死死控制住庫比,留作大用。他逼迫班多拉寫了第二封信,準備讓庫比送走,然後他耐心等待好消息。
沒想到,就在他等待的過程中,又發生了意外。
這是一件讓他頗感頭痛的事兒。
他派出的密探(對某件事情不放心是他的習慣做法)回來報告,他的部下卡布爾還有皮皮小子,失蹤了!——與此同時,又有密報稱:克薩克難民被驅遣山野、山林跟野人部落融合的舉措,並沒有從根本上遏制大批難民涌入的勢頭。恰恰相反,克薩克難民像蝗蟲一樣,一羣緊接着一羣,接踵而至。看看,看看,該死的克薩克國王究竟想幹什麼?這纔是徹頭徹尾的嫁禍於人!多蘭多審時度勢思謀再三當機立斷適時做出戰略調整。拿出了具有戰略意義的兩大舉措:一、立即派人不惜一切代價查找卡布爾、沙羅皮皮的下落;二、命令邊防軍嚴密控制難民流量,有待於兩國通過外交途徑協調之後,再做進一步打算。前一舉措限期督辦,不得有誤。十日內查尋不力,相關責任人依律軍法從事,嚴懲不貸。後一舉措有些麻煩,方方面面涉及面太過廣泛。特別是牽扯到兩國關係等一系列令人頭疼的難題,不宜操之過急。也許還需要第三方出面斡旋、調停也說不定。拖拖拉拉在所難免。他的命令只是給予他的部下們一個行動框架,允許在實際過程中有所鬆動。。。。。。總之,多蘭多心情開始不佳。人不走運馬掉膘,倒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這種觸黴頭的糟糕心情一直帶到了家中。
二太太蘿莉一扭一扭扭過來,斜睨一下自己的伯爵丈夫,問道:“我親愛的伯爵丈夫,您這是怎麼啦?”蘿莉一隻胳膊揣在胳肢窩裡,另一隻手裡的翹着指頭夾着一支香菸。她的嘴脣像剛剛吃了死孩子一樣猩紅。青煙嫋嫋圍繞着一張白皙的俏臉。
這讓人想起一隻晨霧中的母狼。
“簡直糟透了!”憋了半天,多蘭多伯爵把軍帽摜到桌子上。這是一張香樟木傢俱,油光鋥亮,照得出人影兒。
“親愛的,是哪樣的事情讓您如此不高興?。。。。。。不。您先不要對我說,讓我猜一猜。。。。。嘔,親愛的,我猜到了!一定是那封信。對不對?那封信送走之後,您,伯爵先生沒有看到這封信的下文,是不是?是不是這麼回事?”
“一點沒錯。蘿莉,正是這事!您很聰明。”
“那您,想出了補救辦法沒有?”
“我一氣之下緝捕了那個送信人!該死的傢伙!”
“是那個庫比嗎?”
“正是他。”
“您準備怎樣處置他?”
“暫時,我還沒有想好。”多蘭多說道,“反正無論如何我不會輕饒了他。這傢伙跟我玩陰的,我要他好看!”
“您指什麼?什麼樣的好看?嚴刑拷打?還是殺頭掉腦袋?”
“這不關你的事,蘿莉。我,我自有辦法。”
“親愛的,您不覺得您有些過於急於求成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心急吃不下熱年糕?”
“蘿莉,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一句老話說的很有道理。叫做‘將欲取之,必先與之’。其意思不言自明。可是我請問您:您,伯爵先生,給予了他們什麼?特別是那個倒黴蛋庫比,那個可憐的半瘋半傻子,您給了他什麼?是抓捕?是關押?是餓飯?還是其它什麼?。。。。。。人是奇怪的動物,總是希望在做某件事之前,先得到點兒什麼,實在得不到物質利益,哪怕是精神上寬慰也好。這一點您想過沒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哦!”
“啊!我的蘿莉,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我怎麼會如此糊塗呢?天啊,難道這就是鬼迷心竅?。。。。。。哈哈,好了蘿莉,不要再耽擱了。明白了道理之後就不要再耽擱了。您知道,我的蘿莉!你的丈夫,一向喜歡雷厲風行!”
多蘭多伯爵瞬間精神振奮,目光炯炯,他伸手正了正脖子下方的領結,對着愛妻蘿莉彬彬有禮哈腰一禮,爽聲朗笑着大步走下樓梯,篤篤篤,聽得出他的步伐很穩健,很穩健!跟門房打招呼的聲嗓像往常一樣響亮!
庫比被釋放了。
反正到哪兒都一樣,關押,對於庫比來說,不算一回事兒。像家常便飯一樣習以爲常。
他很感激多蘭多伯爵一直以來如此看重自己。
被人重視,特別是被位高權重的人看重,往往是行大運的開始。
有人說自己要做自己的伯樂,純粹屁話一句!最厲害的伯樂是那些偉大的慧眼識英才之人!
這是庫比的結論。
“嗷,我最親愛的奧托,您還好吧?”庫比走進酒館,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就大聲對老闆嚷嚷起來。看上去有些欣喜若狂了。庫比是那種抓着了“唧哇”一聲放開了“噗啦”一聲的傢伙。
“啊,庫比,沒想到會是你!你,你這是被放出來的?還是你自己鞋底抹油,溜出來的?”奧托老闆瞪着一隻獨眼,這樣問。看上去有些不懷好意。
庫比不在乎。他已經習慣了別人的蔑視。
“您看您,怎麼會這麼估計我!我們大家都是體面的人,都是有出息的體面人!多蘭多伯爵看得起我。承蒙青睞邀請約談。一番折騰,破費口舌!。。。。。。罷了罷了,咱們不說這個。奧托,不說這些啦!我的奧托老朋友。咱們說些更令人高興的事!。。。。。。來吧,沒說之前,請先來一盤牛肉,一瓶科利爾葡萄酒。。。。。。奧托,我們剛纔說到哪了?——嗷,我想起來了,您瞧我的記性!我們繼續說點兒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奧托老朋友,我很榮幸地告訴您:多蘭多伯爵很把我當回事。他很信任我,他老人家真的非常信任我!這令我很意外也很高興!由於朋友之間感情太過深厚,所以,多蘭多伯爵答應給我一筆資助。到時候您會看到我庫比發達的。。。。。。也許就在眼前!”
“慢着,庫比!你說的我好像不大明白?請說清楚些?”
“您哪裡不明白?我已經說得非常明白了——快去拿酒吧!您真有意思,奧托!我很喜歡你這裡的美酒,當然還有熟的很爛的牛肉。”
“你不會一口酒都沒喝就已經醉了吧?”奧托老闆認真起來,“我問您,您說的‘資助’是啥意思?”
“哈哈哈,這都不懂?”庫比嗆嗆道,“資助,就是給錢!說白了就是賞賜我一些金幣或者銀幣。讓我無緣無故富起來!”
“您說的‘一些’,有具體數目麼?”奧托一隻眼睛放藍光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奧托啊奧托,你怎麼從前聰明現在不聰明瞭呢?關於錢的事,關於財富的事,怎麼好大庭廣衆之下瞎嚷嚷呢?是不是?——哎,明白就好!快去切牛肉吧。還有好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辦啊!我實在是太忙了!”庫比快活地說。
。。。。。。
庫比在酒館裡喝葡萄酒吃醬牛肉的時刻,世界是很美好的。到處陽光明媚,到處鶯歌燕舞。過往的黑暗感覺倏忽不見了。現實的天空晴朗如洗。大街上的馬糞味道淡了許多,美酒美食的濃香輕而易舉就把難聞的馬糞馬尿是氣味驅散了,趕走了。外面是一條老舊的街道,街上的每一塊鋪地磚都跟庫比很熟悉,簡直就跟老朋友一樣。地磚們多少年來承受了多少苦痛沒人真正理解,身上的車轍和腳印數也數不清。庫比差不多也是如此。不知道有多少隻高貴的腳從他身上踩過去了。人家發達了,他還是原地踏步。他有着苦難的童年,有着瞎胡鬧的少年,更有着聲名狼藉的青年,再接下來還有不方便明說的中年。。。。。什麼才叫做生活?什麼才叫做過日子?一個“混”字啥啥都包括了!他曾經把自己想象成一隻老虎,也做過一些老虎應該做的事情。可惜,時間並不太長。後來蛻化變質就成了一隻貓。一隻瞎了眼的病貓!可是,眼前可就大不一樣了。他庫比不再是一隻貓那麼簡單了。即便還是貓,也應該拿出些老虎的氣派來。大多數人,只聽名頭,不看真本事。各行各業濫竽充數的傢伙數不勝數。這難道他媽媽的就算公平?就算合理?庫比告別了過去就要跟過去一刀兩斷。這個不一樣的感覺首先應該靠自覺悟出來。然後,再像瘟疫一樣傳染給別人。這就是假冒名人的慣用伎倆吧?
想到這裡庫比自我解嘲地嘿嘿笑了。但是,這種笑聲沒有持久維持,因爲他身份已經轉變的原因,他再也不能傻笑了。尤其是在這樣的場合。。。。。。只有矜持才顯得傲慢;只有傲慢了,才顯得不一般。這個該死的世界這是怎麼啦?好人總是受氣,壞人總是張牙舞爪?。。。。。他的目光離開酒桌射到遠處,不經意間就射中了寡婦露娜。婆子正走在街筒子裡,揹着一個筐子,看不清裡面的物件。這些不重要,主要看那張肥嘟嘟的俏臉,那身段的婀娜多姿和一扭三晃的風騷勁頭,比科利爾葡萄美酒不知強大了多少倍!太吸引人啦!像磁鐵。
不知不覺,他就追了出去。。。。。。
酒館老闆奧托遠遠地跟在庫比的影子後面,大聲叫嚷着:
“庫比!你給老子回來!酒錢沒給就想溜,虧你想得出來!——庫比,你這頭不知羞恥的蠢驢!。。。。。我瞎了一隻眼,還留下一隻眼等着看你倒大黴!該死的庫比!”
街道上臭烘烘的熱氣湮沒了老獨眼奧托的咒罵聲。
他像一截木頭樁子戳在街道中央。
。。。。。。
庫比乘坐一掛馬車(他花掉了身上僅存的一枚銀幣)來到了多蘭多伯爵的官邸。
馬車在官邸大門前聽下,庫比沒有立刻離開。他很有派頭很紳士地撣撣身上也許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整整衣冠。很是神氣活現。看着馬車遠去。他感到了一絲倦意。這也許是許久不曾喝酒的原因。此時此刻是不應該顯出疲憊的。這很重要。任何一個就要面見官方人士的人大概都是這樣的感覺。其實沒什麼。大家都是兩條腿的動物,都是兩個肩膀扛着一張嘴,自己覺得矮人三分那就矮三分,自己覺得身份還可以,那就底氣十足。進了澡堂子,卸下衣褲,大家都差不多。但是穿上衣服以後馬上分出來等級了!這他媽媽的到哪說理去!
多蘭多伯爵多麼矜持和高傲,他纔不會隨隨便便接見一個平民百姓呢!自己既然獲此殊榮,一定有特別的原因。是的,多蘭多用得着他。這就夠了,這就足夠了!庫比一點兒也不怕該死的多蘭多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後,人們都是在相互利用。相互利用的最終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編制出一張龐大的關係網。在這張網裡究竟充當什麼樣的角色,全在自己把握。對此,庫比很有信心。
離開這張網,遠離這張網,就是窮光蛋。
庫比虛張聲勢地站到了多蘭多伯爵面前。
“我的老朋友庫比先生!”多蘭多如此招呼庫比,“您好啊!”
一瞬間庫比自覺身價百倍。他故意隱藏了自己的受寵若驚。表現出“這很正常”的意思。
“庫比先生,你一點兒也不用拘束,我們談談吧!”多蘭多伯爵說道,“我們好像已經見過面了。你我之間的交流與溝通卻還遠遠不夠。我佔用你的一點點時間,我們好好坐下來談談吧!”
庫比沒有表現出侷促不安,像往常一樣微笑着:“謝謝伯爵大人的盛情邀約。我深感榮幸。您說吧,伯爵大人,在下洗耳恭聽。”
“不不不!”多蘭多一連說了三個“不”,微微一笑,說道,“不是聽我說,主要是聽您說!在您說話之前,我首先要向您道歉。對於您受到的不公平不公正待遇,我深表遺憾和同情。請您原諒我。我的那幫子部下,都是一些吃乾飯的蠢貨!——他們抓錯了人,絲毫也不感到羞恥。真是該死!——我們認識、交往的由頭想必您很清楚。用不着拐彎抹角。請恕我直言,您應該辦好的事情辦得並不太好。我深表遺憾。卻沒有責怪您的意思,半點也沒有!我很厚道的,一般不會對別人特別是對朋友求全責備的!”
庫比道:“伯爵大人,您的話讓我無地自容。在下知道事情辦得很糟,簡直可以說糟透了!可是,伯爵大人,不瞞您說。我也很糾結。在下也有一些難言之隱。。。。。。”
“那就開誠佈公說出來吧?不要有一絲一毫的難爲情或者不好意思。我們之間沒有隔閡。身份地位不是問題。並不是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要分出高低尊卑來的。。。。。。我只是好奇:您到底遇到了什麼樣的麻煩?爲什麼結果會是這樣?委託你送走的那封信,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件。事關重大,庫比先生!你有困難儘管提,我將盡力幫助您。”
庫比:“感謝,十分感謝您的寬宏大量和慷慨。您知道,在下也不容易。那封信,在下確確實實送到了。送到了卻沒有迴音,說起來不關我的事。您再有第二封第三封信,在下照送不誤。至於結果,那可就不是在下所能左右的了。說來說去收信人的態度纔是最緊要的。當然,人家也在考慮回覆的風險,或者說迴應的風險。。。。。。如果這筆賬算到我的頭上就太冤枉了。這樣的話以後誰還敢做郵差?”
“那您說怎麼辦?總不能久拖不決吧?”多蘭多說道。
“這正是在下要向您說的最重要的事。”庫比抓住了機會。說道:“碧血龍珠不是一件平常的寶貝。我不想重複它的寶貴之處。在下只想說,前來送寶物的人,一定會將諸多的因素考量在內。比如,首先,人家要看看送信人究竟可靠不可靠。在下當然不是什麼重要人物,跟名人更是一丁點兒不沾邊。可是,沒有好名聲也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臭名昭著。我是一個窮漢,貧賤夫妻百事哀。馬瘦毛長人窮志短。免不了被人鄙視或者說下眼看。在下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有意無意監視起來。這樣就很不利於在下做事。。。。。。”
“您究竟想說什麼?庫比先生。”多蘭多伯爵有些不耐煩了。
“我是說,如果在下的現狀得到改善,或者乾脆更換一下住所,搬到另一個不爲人知的地方,買下一所房子,再僱請那麼一兩個傭人。或許情況就會大不一樣。您說呢?多蘭多將軍大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多蘭多笑將起來,大笑已畢,說道:“我說過不要繞彎子,您還是跟我彎彎繞!不就是缺錢嘛!。。。。。。這無足輕重。只要您把事情辦妥,我不會虧待您的!這個,您大可放心。”
庫比道:“伯爵大人,您善解人意那是有口皆碑的。可是,有些事情,馬後炮怕是無濟於事。做生意總是要先拿出一些本錢來的。這叫做先期投入。要讓馬兒跑得好,先讓馬兒吃得飽。是不是這理兒?大人?”
“啊,聰明的朋友,此時此刻我才相信,以往那些關於您的傳言,純粹是無稽之談。不,也許就是貨真價實的誹謗和污衊。您是一個多麼聰明睿智的人!好啦,沒用的話,不說了,我現在就盡我所能滿足您!我只有一個要求。也許算是個請求。我請求您做事再紮實些。不要讓我失望。這一次,爲了您的人身安危,我會派專人護送您,當然是秘密護送。怎麼樣?你答應嗎?您準備好了嗎?我的朋友!”
“完全沒有問題!”庫比用唱歌一般的聲音回答。他事先已經想到了自己的優勢,也想到了這些優勢發揮到極致會是什麼結果。卻沒想到多蘭多伯爵如此平易近人不擺架子。簡直就像是真的老朋友一般。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達到了目的。這,難道不值得慶賀?庫比心想事成了。
從多蘭多伯爵府邸走出來的時候,庫比已經不再是窮困潦倒的全身上下幾乎一無是處的庫比了。他的鼓鼓囊囊的口袋使得他自我感覺良好。他來到了大街上。大街上人來人往車馬絡繹不絕。空氣中氤氳着鮮花的芬芳。腳下的路變得平坦,暢通無阻。只有那些眼高手低的傢伙,纔對他庫比熟視無睹。街邊,彼得羅鞋匠帶着黑框眼鏡,手忙腳亂補着鞋,也沒忘了對着他微笑。彼得羅長着一個滑稽的蒜頭鼻子。可他從來不小看庫比。是庫比的一個很不錯的酒肉朋友。
庫比在街上無所事事地多轉悠了好一陣子。目的很單純,卻很明確。就是想見到更多的熟悉的人。讓他們看到一個不一樣的自己。然而,還是不能說是盡如人意。他的回頭率遠遠不夠。沒有達到自己的預期。於是,他走進了卡羅的剃頭鋪。想來一個改頭換面。
大約一刻鐘之後,(老實疙瘩剃頭匠卡羅手藝真是沒的說,又快又好)庫比從裡面走了出來。新剃的頭,用了香噴噴的肥皂。樣式很老舊,像是貧民窟裡的矮房子的屋檐一樣,屋檐下面當然是牆壁。溜光水滑的牆壁。庫比自己摸一把,感覺清爽無比。鬍子經過一番打理,卡羅的鋒利的剪刀最後還是把它制服了。不再亂糟糟的,而是整齊整潔,煥然一新。
他效法着有錢人的姿態,有滋有味反背手逛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了,這纔在路邊的一棵樹下停下了腳步。等着招攬生意的馬車到來。
那個該死的騷娘們風流寡婦露娜也不知道這會兒浪到哪兒去啦?庫比狠狠地想道。
他沒有等到馬車。
卻等來了兩匹戰馬。從戰馬上面跳下來兩個披掛整齊的士兵,一左一右像是要挾持他。
“你們,兩位軍爺,你們這是,是,是。。。。。。”他稍稍有些慌亂。
“您就是庫比吧?”一個士兵問。
“是,是,我是。”
“那就對了。”士兵說,“請您跟我們走一趟。”
“去哪兒?”庫比打一個激靈問道,“兩位是不是搞錯了?我不認識。。。。。。”
“不會有錯的。走吧!先生。”
“事情沒弄明白,我是不會跟你們走的。我是個有身份的人。”
“我再說一遍。一點沒錯,我們找的就是您。我們的長官就在那邊等候您。請吧!”士兵用手一指。
庫比順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假,那個令人望而生厭的紅鼻子多倫正在那裡往這邊看。
庫比沒有動彈。問道:“你們的長官找我什麼事?”
“我們怎麼知道。走吧!”
“兩位軍爺,我一向不喜歡在街上會見任何人。這是**慣。實在對不起了。”
“看來,您的這個習慣今天要改一改了!”
“爲什麼?”
“因爲我們的多倫將軍是個脾氣不怎麼好的人。他一般不會允許隨隨便便被人拒絕的。你最好放聰明點!”士兵語氣開始變硬。有一些冷兵器的意味。
庫比毫不示弱:“那又怎麼樣?你們的長官脾氣如何跟我毫無關係。我不認識他,請你們別來煩我。我剛剛從多蘭多將軍那裡出來,(他老人家找我談點事情),我要回去休息一下。就這樣。”
多倫朝這邊走過來。
多倫在路邊站住笑着說道:“庫比,怎麼啦?長能耐了?我的士兵請不動你?”
“啊!原來是您!——您瞧,我這是什麼眼神!真對不起您。請問多倫將軍找在下有什麼事?”
庫比故作驚訝說道。仰着臉,歪着頭,不屑一顧的氣象。
“嚯,果然是今非昔比!庫比,我們還是找個地方談吧!”多倫說道。
“如果沒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就在這兒說最好。您知道,我的將軍。我很忙,時間比金錢寶貴。”
“我就是要跟你談十分重要的事情。這是尊貴的多蘭多伯爵的命令!”多倫鼻子紅得厲害了。
。。。。。。
關於這次會晤或者叫做面談的實際情況,據說涉及到軍事機密,相信我們大家所想知道的並非那些與我們並不相干的所謂的軍事機密。我們只關心故事的發展線索。反正庫比與多倫會談的當天晚上,他們就開始行動了。這一次行動意義非同一般。用庫比的說法,叫做驚世駭俗。
這次行動當然還是送信。
海盜頭目班多拉的第二封密信的送信人,自然還是非庫比莫屬。不過這一次,在尊敬的多蘭多伯爵的親自幹預下,庫比多了幾個好幫手——紅鼻子多倫和他的隨從們。——一共七個人。以多倫將軍爲首的七個士兵是護送送信人庫比的。說起來有點兒滑稽。其實一點也不好笑。
他們剛剛出發,就鬧了點小摩擦。
按照庫比的說法,他們要到一個小島上去,等候事先約定的收信人。
這個小島的名字有過爭論。有些人叫它珊瑚礁島,也有人叫它嘎巴島,還有人堅持說這是個無名島。其實一個地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就像人的名字一樣,叫個阿貓阿狗沒什麼要緊,要緊的是這是個什麼樣的人。
紅鼻子多倫的意思是:趁着天黑採取行動,悄悄登島,秘密行動。庫比不同意這樣做。他非堅持要在暮色蒼茫時分登島。至於爲什麼要這樣做,他沒有說任何理由。他的身份似乎允許他這樣做。多倫很不理解。
“庫比,你總該說說理由吧?秘密行動,就應該有秘密行動的樣子。不應該明目張膽更不要大張旗鼓。”
庫比道:“秘密行動究竟是什麼樣子,不用您提醒,我很明白。我也並沒有明目張膽大張旗鼓。我如此決定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
多倫道:“你別忘了,庫比,我們這是羣體行動,你總要全面考量。照顧到大家的意志。我們的行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是我們的行動準側或者叫原則。這也是多蘭多伯爵的意思。”
“多倫閣下您有話儘管明着說,用不着擡出多蘭多伯爵來壓我。我庫比不吃那一套。這齣戲的主角是我庫比不是你多倫。這一點你最好記住了。我不敢說自己說什麼就是什麼,那樣顯得太霸道。但是,請您不要自討沒趣。有您我送信沒您我也照樣送信。就連多蘭多也不敢對我呼來揮去,您算什麼?”庫比手裡攥着一個酒瓶子,說完了,輕輕呷一小口,翻着白眼。
“還反了你啦!”多倫惱怒了,“你算什麼?一個街溜子混混,尾巴翹到天上去啦!”
“多倫閣下,請你放尊重些!小心我多蘭多伯爵面前參你一本,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狗孃養的!你不想活啦!”多倫鼻子更紅了,經過海風一吹,紅中帶紫色,像是一顆放久了的壞山楂。
自律,自律,要命的自律此時此刻顯示出無窮無盡的光輝了。
自相殘殺沒有發生,齟齬沒有釀成悲劇。古埃及天神塞烏斯曾經向國王薩姆斯傳授了一種文字,並說人們掌握了這種文字就會變得更聰明,改善記憶力,博聞強記。一步步邁向文明。國王薩姆斯卻堅持認爲:人們藉助於文字的幫助,可以無師自通地知道許多事情。但他們實際上一無所知。薩姆斯擔心的是人們心裡裝滿了但不是智慧,而是智慧的贗品。
庫比跟多倫原本是兩個非同凡響的人。儘管他們身份地位不同,但他們都是文字的朋友。他們肚子裡裝滿了什麼?
啊,天神烏卡拉爾,您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