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白馬山越近,趙然和裴中澤遇到的阻礙明顯多了起來。有三三兩兩的佛門僧侶,也有偷偷潛越至此的道門弟子和各類散修,所幸修爲大多不高,又摸不清楚到底是何狀況,被趙然和裴中澤直接從身邊穿過。途中當然也遇到少數幾個修爲較高之人,但裴中澤仗着有大把神行符助力,也將其一一甩開。
二人奔行之際連續遇到了幾處夏軍設立的哨卡,但這十多個兵丁哪裡擋得住二人前行的腳步,一衝即過,連停也不用停。
又奔行片刻,裴中澤指着前方一處峽口道:“過了這峽谷,就到葫蘆驛了,那邊是我明軍控制之處,這回算是安穩了,連續跑了一天一夜,當真累也累死。”
趙然順着裴中澤所指之處望去,只見峽谷甚窄,兩側山峰陡峭直立,地勢十分險要,隨口道:“夏軍不會在此設立關隘吧?”
裴中澤道:“放心吧,此處不在主戰場範圍之內……咦?我來時這裡尚空空如也,哪裡來的關隘?”
趙然無語,給了裴中澤一個白眼,心說話你過來的時候是幾個月前好嗎?
此際二人已在峽谷之內,早被關隘上的守軍發現,當即就有一排弓手鐵箭上弦,遙指二人,一個軍官扶着關隘上的箭口喝道:“此爲大夏東南監軍司葫蘆隘,來者止步!”
趙然低聲問:“咱們從兩邊懸崖爬上去行不?”問完他就知道沒戲。果然裴中澤搖了搖頭:“太高太陡。”
趙然恨鐵不成鋼:“你可是黃冠啊……”多說無益,他眼珠子一轉,從扳指裡將一份度牒取了出來。
裴中澤駭了一跳。連忙阻止:“趙師弟不可,這東西不管用。”連續兩次栽在度牒上,他已經對這東西有了心理陰影。
趙然倒是無所謂,反正已經被擋在這裡了,姑且一試又有什麼關係呢?再說哪兒有那麼倒黴呢,所謂事不過三,不可能連續三次被人瞧出破綻吧?
大大方方上前。趙然亮明身份:“貧僧乃大雷光寺住持覺遠,關上何人?”
那軍官凝目打量了一番。將信將疑道:“本將李光憲,忝爲葫蘆隘都巡檢使。這位大師因何事通關?前方即將大戰,大師若無要事,還是另行他往纔好。”
趙然道:“天龍院法諭。徵召各寺前往軍中效力,貧僧師兄弟正是去助戰的,還請李巡檢使開關,放我師兄弟過去。”
李光憲道:“不敢當‘請’字……既如此,大師可有通關文書?”
“貧僧遠道而來,不知此處何時起了關隘,並無文書,但有度牒。”
“那就得罪了,還請大師將度牒置於籃中……此爲軍中律法。大師見諒則個。”
一個竹籃自關隘上墜下,趙然將度牒放入。竹籃拉起,李光憲拿着度牒轉身而去。尋軍中幕僚檢視覈驗。過了良久,這纔打開關門,親自迎了出來。趙然回頭衝裴中澤使了個眼色,你看這不是成了麼?
趙然和裴中澤在關隘下耽擱了許多時辰,心中焦急,謝辭了李光憲的宴請好意。在文書上龍飛鳳舞簽了字,接過度牒後立刻自另一側穿越而去。
一胖一瘦兩個和尚剛好踱步過來。見到趙然和裴中澤遠去的背影,向李光憲問道:“此乃何人?”
李光憲恭敬答道:“這是大雷光寺住持覺遠,奉天龍院法諭,去白馬山助戰的。”
胖和尚一怔,道:“大雷光寺覺遠?似乎在哪裡聽說過?可有度牒?”
李光憲道:“已經驗看過了,覈實無誤。”
瘦和尚忽然一拍腦門:“壞了,月前時,天龍院有公函至我處,其中之一便是通告大雷光寺住持覺遠度牒丟失一事……”
胖和尚醒悟,衝李光憲怒道:“你怎的如此糊塗!”又向瘦和尚道:“師弟,速去召集同門,此必爲道門細作,須得捉拿回來嚴加審問!”就見兩個和尚急匆匆將同門師兄弟召集起來追了出去,邊追便喊:“兀那冒名頂替的賊子,卻往哪裡走!”
李光憲羞惱不已,隨即向地上唾道:“我呸!有此公函也不拿給我看,卻來怪責於我……”
正委屈憤懣之際,忽覺身後一陣喧鬧聲響起,回頭一看,就見數十位修行中人飛奔而來,看服色扮相,正是大明修士。他腦子瞬間就炸了,連忙吩咐緊閉關門,卻哪裡來得及,轉眼就被這些修士一涌而入。
李光憲並非無能之輩,當即傳令關隘守軍加以攔阻,只可惜沒有關牆遮掩,助戰的僧人又剛剛離開,敵人更是突然殺到,許多專門對付修士的手段都來不及使用,根本攔阻不住,反被這些修士多所殺傷。有幾個道士還順便丟下一串火符、雷符,將關隘炸了個烏七八糟,連前後兩座厚重的關門都被炸塌了。
這些修士也不停留,殺出一條血路後揚長而去,李光憲看着毀壞嚴重的關隘,真是欲哭無淚。
還沒等他從悲憤的情緒中恢復,峽谷內又轉進來無數和尚,當先一個騎着猛虎,另一個手持一面巨大的金盾。這兩個和尚見關門狹小,立刻化爲兩尊金剛,高比常人一倍有餘,面相威猛兇惡。
兩尊金剛直接撞進了關門,將關牆頃刻撞塌,接着一路碾壓,所過之處軍舍、倉廩全數被推到,硬生生開出一條寬敞的大道,身後無數僧人各持法器緊隨其後,越過關隘追了出去。
李光憲頓時覺得自家腦子已經完全不夠使了,壓根兒搞不清究竟是什麼狀況,他手下的軍兵也個個呆若木雞,腿腳發軟,連站都站不穩當。
再說趙然和裴中澤,聽聞身後有人高呼“賊子休走”,不禁回頭望去,卻見五六個和尚自關隘中惡狠狠追將出來。不須趙然多言,裴中澤拽起他這個“紙鳶”便再次急奔,一路沿着官道就往葫蘆驛方向趕,邊跑邊道:“趙師弟,以後你那度牒別再拿出來了,當真是惹禍的胚子!”
趙然也納悶,怎麼又被識破了?不過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轉移到了這官道上,不由出聲提醒裴中澤:“裴師兄,小心些,這一路很是古怪。”
裴中澤道:“不錯,怎會如此清靜,竟是一個行人也無。”不過隨即又喜道:“快到了,轉過這片山坡,再走二里地就到了。”
趙然回頭去看緊追着的和尚,不停催促:“快些,再快些,就要追上來了……要不要再給你加張神行符?不過剩的不多了,你省着些用……”
裴中澤身形猛然一頓,扯得趙然胳膊差點脫臼,他正待抱怨兩句,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出聲了。
——剛一轉過山坡,眼前的山間盆地中,夏軍在西,明軍在東,兩軍相隔二百步對峙,旌旗入雲,刀槍如林,好一副肅殺之氣,】瞧這陣仗,各自怕不下萬人!雙方軍陣之內各立一座高高的將臺,上面站立着的除了軍將之外,滿滿都是修士。夏軍這邊的將臺上以穿戴袈裟僧衣的和尚爲主,明軍這邊則以道士爲尊,已經拉開了架勢,眼看就是一番惡戰!
裴中澤嚥了口唾液,喃喃道:“這卻如何纔好?”
趙然又看了看越追越近的幾個和尚,當下咬牙道:“衝過去!”
裴中澤心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指着雙方陣中將臺下各自豎立的一排碩大的法器軍械:“趙師弟,怎麼衝?人家稍一動手,你我就得成渣。再者,人家根本無需這些守戰器械,只要將臺上那幫人隨便出來一個,你我就得葬身於此。”
“後邊來的幾個和尚你打得過不?”
“這……”
“打不過就別廢話,衝過去再說,總比被禿驢抓到強!”
雙方已經有斥侯遊哨見到二人,都打馬過來一探究竟。裴中澤深吸了口氣,喝道:“走!”拽着人形紙鳶趙然就衝了過去,這些斥侯遊哨呼喝着過來驅趕,卻哪裡追得上裴中澤加了神行符的腳步,轉眼就被衝進了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