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沉默持續了很久。
行走在城東區破破爛爛的街道上，呼吸着略有些酸腐的氣息，華芸卻覺得心中泛起了一陣陣令人窒息的甜蜜……與酸澀。
腦中早就是一團混亂，完全理不清其中思緒，時而會想起兩年前與王五的初遇，時而又會想起第一年初，王五還是個純粹新人時，兩人的種種交往……
然而更多的，卻是在不斷重放不久前的回憶。
“對華老師來說，我只是一名略有些特殊的學生，但是對我來說，華老師卻無可替代。”
……說不清，這句話帶來了多大的感觸，華芸緊抿着嘴脣，需要花費相當的意志力，才能止住眼眶中的溫潤溼意。
如果這個時候，王五再說出什麼，華芸真的擔心自己會當着他的面哭出來！
好在，一段漫長的沉默之後，王五總算轉移了話題。
“華老師，你吃了麼？”
憑着這一句話，華芸總算壓下了心中澎湃的激動，換上一副略有些無奈的苦澀笑容：“還沒呢嗎，哪有空哦。”
王五興奮地說道：“我知道這附近有家驢肉火燒鋪，味道絕贊誒！”
“……好，待會兒我請客，隨你吃個夠。”
“華老師你請客！？那我要去吃古風樓的黃金套餐！”
華芸當時就感到呼吸一滯：以幻想種生物爲食材，號稱大陸最爲奢華，上千自由幣一頓的黃金套餐？！
然而望着王五清澈而充滿期待的眼神，華芸咬咬牙，艱難地說道：“好，就是黃金套餐！”
——
城北，古風樓，王五和華芸獨自佔了一個包廂，享受着一份獨到的靜謐，以及滿桌的奢華盛宴。
也是華芸憑着藍血貴族的身份，才能在古風樓這種地方佔到包廂。
只是，比起王五的胡吃海塞，華芸卻顯得沒什麼食慾。
“華老師，你怎麼不吃？這黃金豬肉粉條味道很不錯誒！”
華芸嘆了口氣：“沒什麼，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麼？……華老師你不會沒帶夠錢吧？”王五說着，開始認真打量四周的地形。
華芸幽幽一嘆：“不是啦，而且憑我的名字可以在這裡賒賬的……只是在想勇敢者遊戲的事。”
王五放下筷子：“你不是持反對意見了嗎？”
“我反對沒有用啊，這次皇家學院提出的挑戰，學院高層不會拒絕的，聖者之眼……虧得皇家學院肯開出這樣的條件啊。”
說着，似乎怕王五不能理解，華芸爲他詳細解釋道：“傳說中，聖者之眼是神祗遺留下的道具，蘊含着神國的無窮秘密，是一本活的光明教會教義。那些虔誠的信徒築夢師，夢境空間基本上就是按照教義中的設定來進行建造。若是掌握了聖者之眼的秘密，日後神聖帝國的那些強大築夢師、神官便等於失去了最大的隱私。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自由聯盟議會，也不會希望陽成學院拒絕皇家學院的挑戰。”
王五好奇地問道：“這麼說，皇家學院的確很有誠意咯？那不是挺好~？”
華芸嘆道：“正因爲對方誠意十足，我才擔心其中有詐啊，聖者之眼那麼重要的道具都被他們拿出來當賭注，那麼他們這次顯然是有了必勝的把握吧！”
“你這就屬於自己嚇唬自己了，照你這說法，那些孤注一擲最終血本無歸的賭徒，莫非都是有了必勝的把握纔去下注的？”
華芸並不想做無謂的爭辯，搖頭說道：“……但願吧。唉，這件事之後，又要發愁怎麼組隊，怎麼訓練……大假期的，要怎麼召集人員啊！？”
按照潔西卡的說法，目前暫定的比賽時間是兩個月以後，也就是陽成學院正式開學的時候，地點是在南方沼澤，爲確保公平，具體位置可以雙方協商確定。
比賽的方式，是由兩院各自選出十名隊員，進入指定區域，然後想盡一切辦法，搶奪對方隊員身上攜帶的徽記。
比賽並不以殺死對手爲目標，只要奪走全部十枚徽記就是勝利，然而比賽過程，也很可能伴隨着流血事件的發生。畢竟在南方沼澤那種地方，死個把人實在太正常了。
而如此危險，又意義重大的比賽，不做足準備是絕對不行的，陽成學院就算高端戰力勝過對手一籌，這兩個月間也需要充分備戰纔有勝算。只可惜目前放假一個月，大部分學生早就跑到不知何處去了，單單是召集人手，就不知要花多久！
“選在這個時間段，皇家學院的人也實在夠狡猾！”
王五聳肩笑道：“華老師你在擔心什麼呢？這裡不是還有我在嘛~大不了到時候我一個人去挑他們十個好了，這種荒野生存賽，並不是人數越多就越佔便宜。”
想起一年多前那場勇者試煉，華芸不得不承認王五的確有他驕傲的道理。
不過……
“無論如何，至少把銀霜找來吧。”
王五皺起眉：“咱們吃飯的時候，就別提那倒人胃口的名字了吧？”
“好，不提就不提，這種事反正也不是我能操心的。”華芸說着，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臉上很快就浮起一絲紅雲，平添幾分嫵媚。
只可惜王五實在沒有足夠的審美與情趣。
“華老師別光顧着喝酒，來吃肉啊！哈哈哈黃金蜜汁叉燒肉好贊啊你看這閃閃發光的油脂！”
“……”
吃完黃金套餐，已是夜晚時分。
兩人相伴而行，在喧囂的燈火下，悠然散步。
“多謝華老師慷慨宴請啦！”
華芸搖搖頭：“應該是我謝你纔對，沒有你及時出手，就算不死，我也會遭受極大的羞辱吧。”
誠然潔西卡當時並沒有殺意，華芸的重傷，多少也有意外成分。但毫無疑問，若是沒有王五及時到場，這個出身皇室的華家世仇，絕對不會放過一個羞辱人的好機會。
對此，王五隻是嘆氣：“我覺得吧，華老師你身爲一名正式導師，輸給一個皇家學院的學生已經夠丟人了。”
華芸：“……”
“我很早以前就說過，華老師你的實戰能力實在太差了，光顧着閉關修行是絕對不夠的，沒有實戰的淬鍊，修爲就僅僅是修爲，轉化不成實力的。”
華芸苦澀一笑：“算你說得對吧，這一次……的確是輸得好慘。”
單以修爲而論，一年多前的華芸已經能夠戰勝天關以上的高級築夢師，然而在大意之下，卻也能輸給一個修爲境界遠不及她的學生。
王五於是躍躍欲試地提議道：“對了，華老師不如來和我一起實戰吧！”
“嗯？”
“咱們組隊去打天空競技場如何？你、我……對了還有凱麗，可以組成一個三人戰隊了！”
華芸愕然：“這……”
“來吧來吧，你一來，凱麗多半也能來，之前我死活勸不動她，不過我想若是華老師開口，她應該會賣您的面子~”
“可是……”
“別猶豫啦，咱們三個組隊再好不過啦，有我負責正面作戰，有凱麗負責拉低隊伍的綜合評價，還有華芸老師可以做形象宣傳大使賣萌賺人氣……這簡直是完美的隊伍組合啊！”
“喂……”
“就這麼定了吧，待會兒我就去競技場報名啦~”
“等等啊！”
————
關於皇家學院發起挑戰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陽成學院的高層那裡。
很幸運，假期之中，副院長李成晚選擇了以學院爲家，並沒有如前幾年一樣回老家探親。在正院長長期閉關的時候，這種學院重要事務，還是需要李成晚來拍板。
不過接到皇家學院的戰書後，李成晚也是頭疼不已。這種可能危害生命安全的比賽，在陽成學院近百年的歷史上都沒有過先例，按理說應當毫不猶豫地予以回絕。
然而皇家學院開出的條件實在太好，聖者之眼啊……這種神器一出，只怕連高塔裡的金正陽都會坐不住吧！
李成晚考慮得很清楚，就衝這一個聖者之眼，陽成學院多半就得將這場比賽應下來，這已經不單單是兩所s級學院之間的對抗，更牽扯到了極爲嚴重的國家利益。
不過皇家學院在這種時候發來挑戰，對陽成實在不利，大部分學生都分散到大陸各地，尤其是即將畢業的學生，更是早早開始體驗築夢師的遊歷，完全不見蹤影，根本聯繫不上！
陽成學院一貫的假期放羊政策，使得如今在短時間內，很難湊齊一支陣容完整的學生隊伍。
“唉，沒辦法，能找來多少人算多少人吧。”
在好不容易湊出一半出席率的管理委員會緊急會議上，李成晚很快與其他委員達成共識，並做出了重要指示：果斷應戰、積極備戰、勇敢作戰！然後就責成各位導師，發動一切關係去湊人，務必把那些剛剛沉浸入假期氣氛的優秀學生抓回陽成，好生調教。
老實說，這個決定實在招人恨到了極點。陽成假期三月中，有個蓬萊人的重要節日：春節。而把學生抓來搞特訓，意味着在這個重要節日裡，學生們要與家人分離，不得團圓！
除了少數在自由都市居住的本地學生外，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這種徵調，以各種理由推脫，比如拉肚子，發高燒，流產等等……
萬幸的是，作爲陽成學院頂樑柱之一的銀霜，答應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