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大部分和自由聯盟的軍隊交戰過的帝國人,除了感慨對方軍事素質低下之外,就是讚歎聯盟高層的愚蠢了。
從戰爭開始以來,聯盟議會幾乎沒做出任何一項正確的決議,哪怕前方戰事已經火燒眉毛,作爲最高權力機關的議會,卻遲遲不肯將軍事大權授權給國家內的任何一位將軍!聯盟八大軍團的一舉一動,居然都要上報請示,交由議會審議,批准通過後才能施行!
這在任何一個國家看來,都堪稱荒謬,然而開戰兩個多月,東部行省大部分淪陷,即便如此議會也只是稍微給予了幾位軍團長,少許專斷獨行的權力。軍團之間的協調配合,卻依然要透過毫無效率的議會審議。
對於這種事關國家存亡的戰爭,一舉一動都要經過聯盟議會的全體審議才能通過,而每一次會議,來自全國各地的大領主,大學者,文人名士,不吵個三天三夜是不會有結果的。而結果出來之後,前線早就一塌糊塗了。
當然,單只是效率低下,或許還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戰事吃緊的時候,軍團長們也不是傻子,自然懂得事急從權。關鍵是,聯盟議會非但不能提供正面幫助,反而頻頻去拖後腿,這就實在令人不能忍了。
例如這次勝州城戰役,當銀霜費盡心血,贏得了萬衆一心的支持,只待大展身手,在勝州城下與帝國三大軍團決一勝負時。首都卻傳來緊急命令,要她立即返回首都,接受審查!
審查?什麼審查?
聽到消息的時候,銀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錯,聯盟議會的確是蠢得厲害,可是這次也未免……
傳令的士兵也是一臉的苦澀:“銀霜將軍,消息是真的,我反覆驗證過,首都傳來的消息就是這樣,他們要你在三天之內趕回去,爲此不惜動用了珍貴的飛行道具。據說有人在首都謠傳你……”
謠傳什麼,銀霜並沒在意去聽,以暴風城公主的身份,幫助自由聯盟的人作戰,難免會惹人非議,可是都這個時候了,難道我還沒有證明自己的立場嗎?
“別走。”
身旁,將軍李娜娜滿面怒色,“銀霜,你就在這裡,哪兒也不用去,那些政客如果有意見,就讓他們親自來捉你回去,我倒要看看,他們有沒有膽量過來!”
旁邊的朱堯基將軍也出言附和:“不錯,以前他們做了這樣那樣的蠢事我都忍了,可是都這個時候……沒必要再陪他們玩政治遊戲了。”
銀霜微微苦笑着:“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啊,換做是你們當然可以滿不在乎地無視這個命令,但是我卻實在沒有這個本錢。”
李娜娜和朱堯基同時默然,的確,銀霜的身份太敏感了。
“算了, 讓她走吧。”
沉重如暮鐘的聲音在一旁響了起來,特種軍團的軍團長巴頓緊皺眉頭,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這個時候讓銀霜離開也是好事。”
李娜娜大吃一驚:“巴頓將軍!?”
巴頓說道:“對於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只有一兩次沉痛的教訓,才能讓他們幡然悔悟。老實說,這段時間在勝州城苦苦支撐,我的心情並不好。”
李娜娜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巴頓的言外之意。
如今的戰事,幾乎就是特種軍團一家,獨力對抗帝國的三大軍團。雖說近衛軍團並沒有全力出手,可巴頓也是壓力山大,更可恨的是這個時候,首都的政客們卻還在拖他後退!
心情不好,更多的是因爲這來自背後的刀子,巴頓將軍的確是個鐵血將軍,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就沒有七情六慾,在極度的憤怒之下,他也有極端的打算。
放棄勝州城,讓東部行省的省會城市徹底淪陷,然後,用慘烈的現實讓那些議員們清醒一下,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傻.逼。然後徹底放棄那些政治遊戲。
李娜娜苦笑:“政客們是從來不懂得認錯的,就算聯盟全境淪陷了,也別指望他們真的能夠醒悟過來,這一點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有發言權吧。”
出身藍血家族,李娜娜對政客的認識,比任何人都更深刻。
然而銀霜卻在此時做出了自己的判斷:“算了,我還是先回去,這個樣子繼續下去,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而且,現在也有必要解決一下身後的麻煩了,對於那些躲在厚重城牆後面,對前線指手畫腳的議員們,也該給他們一個教訓了。”
銀霜說着,忽然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李娜娜心中一顫:“喂,你……”
然而轉眼間,銀霜的笑容卻又變得溫暖起來,彷彿剛纔那一刻的森寒只是錯覺。
“放心,我不會胡來的。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請務必堅持下來!”
“好吧……”
——
銀霜一走,帝國軍團幾乎是同步逼近,三大軍團輪番而上,令勝州城的防禦搖搖欲墜。
不得不承認,銀霜雖然並沒有世間頂級的戰鬥力,可是憑着那精密的計算,高超的鼓舞能力,卻擁有點石成金的能力。同樣的軍團,在李娜娜、巴頓的手上, 和在銀霜手上完全就是兩回事!
在前線苦苦支撐,李娜娜只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崩潰掉了,然而第三天晚上,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卻讓她緊繃的神經,險些就此斷開!
“你,你說什麼!?”
面前的傳令兵也是同樣的震驚,只是臉上卻洋溢着一種激情釋放的笑意:“將軍,首都最新消息……那四名反戰呼聲最高的議員,於不久前遭遇刺殺,命喪當場!真是罪有應得!要不是他們一力鼓吹,銀霜將軍又怎麼會被逼得從前線撤走?”
李娜娜卻沒有什麼大仇得報的快意,她只是感到一陣寒冷。
沒錯,那四個吵鬧聲音最大的議員被殺,的確出氣。這一次就銀霜的身份問題大加攻擊的,以這四人爲首,不顧前線危機,一定要銀霜回去的,還是以那四人爲首,爲了加快召回銀霜的速度,那四人甚至付出了相當的代價!損人不利己!老實說,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懷疑他們四個是帝國間諜。只是議會的低效無能,卻使得調查小組遲遲不能成立。
這樣四個人,絕對是死有餘辜,換做是李娜娜,回到首都後也會考慮暗殺,如果是王五那傢伙更不必說,那四個人的下場絕對悽慘。可是……可是這是銀霜啊!
在李娜娜的印象中,銀霜就是這樣一個正面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女孩兒,任何卑鄙的陰謀都與其無緣,爲人堂堂正正。但是現在她卻……
到了第四天上午,更多血淋淋的消息從首都傳到了前線,繼那四名議員喪命後,自由都市接連發生命案,多達上百人遇刺身亡,他們都是在學術界,商界等領域享有一定聲望的社會名流,同樣……也是反戰呼聲最高的人羣。
這些人的死,某種程度上講是大快人心,至少前線的戰士們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真的是士氣暴漲,眼看就要破碎的防線霎時就穩固了下來,帝國軍團在遭受挫折之後,也無奈地退了下去,重整旗鼓。
但是換個角度來看,這些人的死,實在是非常危險。因爲對於聯盟人來說,政治雖然令人厭煩,但從來不該是如此血淋淋的,當初自由聯盟建國時,之所以將議會設置得如此繁複臃腫,爲的就是避免這種鮮血政治。
所以,就算銀霜的殺戮大快人心,就算這種一夜百人斬的效率,擺明了是首都中有相當多的人在暗中幫她……但這件事最終只會給她帶來更多麻煩,作爲暴風城的公主,很可能被就此驅逐出境!
但是很快的,銀霜就呈上了一份堂堂正正的殺戮理由。
帝國間諜。
每一個死者,都被查明是帝國滲透過來的間諜,其中有三名議員更是滲透時間超過三十年!
銀霜的證據堂堂正正,根本不容反駁,每一個死者都有各自的證據證明他們的身份,這一點,超過二十位精通占卜預言的築夢師都提供了擔保。
面對議會的質疑,銀霜只是笑:“殺幾個帝國間諜,難道錯了嗎?”
錯了,當然是錯了!且不提這些間諜如果留了活口,可以提供多少價值……問題在於,究竟是哪一條法律,賦予了你隨意殺戮的權力!?自由聯盟除了法官,沒有其他人能裁決生死!
但問題是,當人們見到銀霜那染血的笑臉時,真的是膽戰心驚,實在不敢多說。
死了的一百多人,真的都是帝國間諜嗎?沒錯,證據的確是確鑿無疑,可是他們很懷疑,如果自己這時候膽敢出聲反對,那麼當自己死掉以後,同樣會有一份確鑿無疑的證據,證明他們是帝國間諜!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許多人才意識到,儘管自由聯盟制定了這樣那樣的條條框框,避免政治問題變得血淋淋的。
但政治,從來都是建立在鮮血之上。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實在不該以自己的愚蠢,徹底激怒聯盟的軍人!
銀霜趕回自由都市的第五天,正式得到委任,以聯盟將軍的身份重新趕回前線,試圖幫助巴頓,李娜娜等人挽回戰局。
只可惜,銀霜的努力終歸晚了一天,在她起身的前一晚,勝州城告破,巴頓重傷,李娜娜、朱堯基全部陣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