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破蛇關 斬蛇尾 拆蛇骨
五道攻勢。
鷓鴣哨的雙槍子彈速度最快。
但……那大蟒一身鱗片猶如精鋼鐵葉,嘩啦啦凝聚而起,霎那間就像覆蓋上了一層青墨色的重甲。
向來凌厲的子彈。
剛一觸到那層鱗甲,一陣金石相撞的裂鳴聲便急嘯而起。
連它的皮肉都沒能洞穿。
只留下幾道淡淡的白點後,餘力卸去,子彈吧嗒嗒的落下。
旋即而至的是三支鐵箭。
被拉直滿月的秦川弓,爆發出的力量難以想象。
箭矢快到肉眼都無法捕捉。
只見寒光一閃,鐵箭憑空鑽出,狠狠朝着它一雙眸子射去。
見狀。
大蟒毫無懼色。
看似臃腫笨拙的身軀,快的驚人。
蛇尾如影,撕開身周淡淡的水霧,橫空一片。
足以穿金裂石的鐵箭,甚至都沒進入大蟒一米之內就被拍飛。
但箭矢餘勁不減,沒入旁邊一株古樹上。
蘊藏的氣血,瞬間炸開,木屑四濺,硬生生在樹幹上留下一道駭人的深坑。
刷——
來不及驚歎於秦川弓的威力。
陳玉樓已經握劍斬下。
從龍鱗劍出爐,這還是它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眼中。
感受到頭頂漫天劍光,以及如潮的凶煞妖氣。
青鱗蟒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凝重。
甚至連拖戟蓄勢,朝自己襲來的崑崙都顧不上。
蛇尾迅速捲回,狠狠拍向半空中的陳玉樓。
面對那條妖氣滾滾的巨尾。
陳玉樓同樣不退不避。
一雙夜眼中青芒閃耀,長袍獵獵,持劍而行。
衆人下意識擡頭望去,只覺得沐浴在大日中的他,惶惶如劍仙。
一劍斬下。
劍氣所往,卻不是大蟒的雙目。
誠然。
對付這等大妖,先行一步斬破它們的眼目,就等於佔了先機。
無論是鷓鴣哨的雙槍,還是老洋人的秦川弓。
皆是百發百中,彈無虛發。
但就連他們都無法射瞎青鱗蟒的雙眼。
很明顯,連它自己也清楚,所以纔會拼死護住。
不過,古往今來就有一句老話。
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
這句話可不是空穴來風,蛇有七寸,在頭顱下七寸之處。
又被稱之爲蛇關。
與人的丹田氣海相似。
是一身精血乎匯聚匿藏之地。
同時,也是大蛇蘊養蛇珠所在。
只不過,作爲死穴,蛇蟒之屬都會竭盡全力隱藏,生怕被人看出。
尋常蛇屬都是如此。
更何況青鱗蟒,渾身鱗甲潑水不進,根本難以察覺到它的蛇關位於何處。
但……
它瞞得過鷓鴣哨、老洋人,卻騙不過陳玉樓。
夜眼能堪破虛實。
神識更能察覺氣血流淌。
此刻的青鱗蟒,在他眼中就如一張白紙,妖氣和血氣最爲濃郁之處,赫然就在它頸下。
那一處,鱗甲尤爲厚重,堆積的層層迭迭。
轟!
長劍快如雷霆。
青鱗蟒蛇尾根本來不及阻攔,它一雙幽眼中的凝重都變成了駭然。
在那一剎。
它感受到了一絲死亡的陰影。
蛇關!!
青鱗蟒也終於明白過來。
自始至終,那人就是衝着自己的蛇關而來。
它在此處大湖中蟄伏了數百年,開啓靈智,養出蛇珠。
雖然……纔不過拇指大小。
但再有百十年,它就有把握將其蘊養到鴿子蛋大小。
到時候一身妖氣也能達到巔峰。
走水就能化虺。
如它這等蛇屬,對於化虺、化蛟、化龍的執念,幾乎都刻在了骨子裡。
即便礙於根骨天賦,難以越過龍門化爲龍屬。
但有朝一日能成虺蛟也行啊。
可是,一旦蛇關被破,便等於將蛇珠暴露人前,且不說性命攸關,即便逃得一條性命,傷了根基,幾乎也意味着斷了化虺的路。
所以。
此刻一察覺到陳玉樓的意圖。
青鱗蟒哪還有敢有半點輕視。
咆哮聲中,張開血口,狠狠朝陳玉樓咬去。
不過……
面對那張腥風滾滾、妖氣滲人的蛇口,以及身下猶如長鞭抽來的蛇尾,陳玉樓那張臉上並無半點變化。
似乎早就料到這一幕。
此刻,一人一蛇,四目相對。
眼神卻和先前截然不同。
陳玉樓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口中無聲的吐出兩個字。
“神行!”
嘩啦——
隨着簡短兩字落下,他周身之外頓時無風自起。
身下似乎多了一道無形的高臺。
讓他下墜的勢頭一下止住。
隨風懸在了半空之中。
地煞七十二術,神行法!
自當日從瓶山藏經洞中得來,到今天差不多已經修行了三個月時間。
在陳家莊時。
陳玉樓雖然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青木功和觀山異術上。
但神行法也並未落下。
甚至好幾次爲了驗證神行法。
大半夜,他獨自一人過湖。
雖然還不曾達到馮虛御風,五行並下的地步。
但追風趕月、踏水而行卻是輕而易舉。
只不過。
地煞七十二術太過神異。
世間古道法傳承都遺失了無數。
所以,此刻的他,在下方那些羣盜眼中,就像是被大蟒嚇住,怔怔的站在原地。
一幫人心神瞬間懸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如何是好。
直到青鱗蟒一口咬下。
懸在半空的那道影子,就如破碎的鏡面,刷的一下碎成無數。
“這……”
“怎麼回事?”
“總把頭人呢?”
此行來的盜衆,雖然也都是精銳,其中不少還是自小拜入山門的練武之人。
但終究眼力不夠,看不清虛實。
此刻見到那詭異的一幕,頓時面面相覷。
甚至連崑崙和紅姑娘,也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過兩人更多的是關心則亂。
倒是鷓鴣哨,短暫的慌亂後,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好手段!”
“攬雀尾麼?”
鷓鴣哨心神微動。
但馬上又搖了搖頭。
兩人相識多年,各位一派魁首,鷓鴣哨對他還算了解,攬雀尾雖然也是上乘輕身功夫,卻絕對做不到這一步。
這等身法,早已經超脫了江湖輕身功夫的範疇,怕是近乎於道了。
想到這。
鷓鴣哨眼裡不禁一陣恍惚。
下意識掃過四周。
但陳玉樓身影消散過後,四周彷彿陷入了沉寂,即便是他,也無法感知到他的氣機。
“道法?”
他都尚且如此。
更何況那頭青鱗蟒。
原本見陳玉樓一動不動,還以爲是被自己妖氣所懾,雙眼頓時兇芒涌動。
平日裡山谷人跡罕至。
百十年都未必能遇見幾個人影。
不然它還吃什麼魚蝦水彘蜂,人爲天地之靈,對它們妖物而言,那是無可比擬的血食。
但人呢?
明明一口都能吞入腹中。
但轟然破碎的身影,讓它陷入遲鈍。
“生死廝殺,還敢分心?” 陳玉樓要的就是這一剎那的契機。
半空中光影閃爍。
原本山崖下就是背光。
此刻從衆人的視角看去,光線逆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彷彿是憑空而現。
不是陳玉樓會是誰?
只見他不知道何時竟是出現在了青鱗蟒身後。
察覺到那股熟悉的氣息出現。
青鱗蟒那雙猶如湖泊般的瞳孔一下豎起。
此刻的它,哪還有什麼進食的念頭。
只覺得一股磅礴如潮的劍氣,朝自己腦後橫空斬下。
“吼——”
大蛇渾身鱗甲嘩啦啦抖動。
層層起伏,將脖頸處的蛇關死死護住。
只可惜……
陳玉樓蓄勢如此之久。
這一劍有出無回。
不但蘊藏着他必殺的決念,還有被封印在劍身中六翅蜈蚣的滔天凶煞。
嗡!
一道白色的光,在半空緩緩凝聚。
就像是一條筆直的線。
將他和青鱗蟒之間的空氣一點點切開。
速度看似緩慢。
但青鱗蟒眼中卻盡是絕望,對它而言,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視線中所能見到的一切。
都陷入了沼澤。
兩相對比下,那道白線,反而快若雷霆。
從它脖頸處輕輕劃過。
連二十響鏡面匣子和秦川弓都無法洞穿的鱗甲,在那道白線下,卻如同切豆腐一般,毫無阻礙。
一顆猩紅的血珠冒出。
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無數的血珠匯聚成溪流,血水不要錢似的洶涌而起,順着鱗甲的縫隙往下流淌。
只眨眼的功夫。
青色的鱗片,就被染得血紅一片。
青鱗蟒眼神一黯。
入髓的劇痛,讓它幾欲發瘋。
但最讓它痛苦的,卻不僅僅是切膚之痛,而是陳玉樓那一劍,斬破了它的蛇關。
一身精氣就像是破了洞的水,正瘋狂往傾瀉。
蛇關一破。
此生再沒機會走水化虺了。
“吼——”
大蛇仰頭咆哮,拼死又朝着陳玉樓一口咬去。
破了根基。
斷了它的化龍路。
就算死,也要拖一個下水。
只是。
全盛的它都擋不住一劍。
如今精氣衰敗,氣血傾瀉,又怎麼可能能做到?
嗡!
陳玉樓眉頭一挑。
握着龍鱗劍,在身前輕輕劃下。
兩道交錯的白光再度生起。
一道斬向蛇口,一道落在蛇尾。
“噗——”
連着兩道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響起。
青鱗蟒那張血盆大口上,瞬間出現一道血痕,從下頜一直延伸到頭頂,幾乎將它的蛇口切成兩半。
而身後,那條還未襲來的蛇尾。
更是被那道白色劍氣,一下截成兩段。
嘭的一聲落在湖邊石灘上。
這一幕快到令人難以想象。
直到陳玉樓抽回長劍,屈指在劍刃上輕輕一彈,抖落沾染的血水,一道清越的劍鳴聲隨之響徹時。
四周衆人才紛紛回過神來。
“這……”
“天老爺,這什麼劍法?”
“一劍都差點將大蛇腦袋割了下來。”
“掌櫃的威武!”
山呼聲如雷一般。
羣盜看向飄然落地的陳玉樓,神色間滿是崇敬,猶如天神!
不過。
讓人心生駭然的是。
即便身受如此重的傷勢,那頭青鱗蟒竟然還沒有徹底死透。
正拖着殘破的蛇軀,拼命往湖裡游去。
因爲身形太過龐大,硬生生在石灘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以及長長的血線。
“崑崙!”
陳玉樓隨手將龍鱗劍收回鞘中。
第一次出世,便斬了一頭大妖的它,此刻猶在匣內發出龍吟鳳鳴般的顫動。
“攔住它!”
“是,掌櫃的。”
原本拖戟蓄勢的崑崙,是打算在湖邊截殺大蛇的後路。
但沒想到,它根本不理會自己。
好在……
掌櫃的不愧是天人。
幾招之間,便差點將它斬殺。
此刻聽到掌櫃的聲音遙遙傳來,他哪裡還敢猶豫。
縱身大步掠出,眨眼便出現在了青鱗蟒前面,使了個霸王巨鼎的步伐,手中已經蓄勢到巔峰的大戟重重揮出。
嘭!
青鱗蟒破了蛇關、斷了蛇尾、破了口竅。
已經窮途末路。
就算僥倖苟活下來,最多也撐不過兩三年。
但螻蟻尚且求生,更何況它?
苦苦修行三百多年,從一條懵懵懂懂的林蟒,開啓靈竅脫胎換骨,變化爲妖。
又盤踞在大湖中,以遮龍山地氣蘊養自身。
眼看化虺在即,卻被硬生生打落。
就算如此,它也不想死。
活着或許還有一線機會,但死了可就真的一朝成空。
所以,它腦海裡只剩下逃字,全然沒有察覺到前方什麼時候多了一道身影。
直到那股磅礴的氣機橫空砸下。
青鱗蟒那雙灰敗的眸子裡,希冀的火光,徹底熄滅。
劇痛從頭頂傳出。
這一戟,崑崙沒有半點保留。
無論是天生神力,還是這段時間不捨晝夜所練的五虎斷門槍。
以及心中的怒火。
盡數融入。
只聽見嘭的一道骨裂聲響起。
青鱗蟒最後一點生機也被打碎,巨大的蛇軀就如一隻風箏,倒飛而起,然後才轟然墜地。
在湖邊石灘上,留下一道深坑。
“咕咚——”
遠遠看到他一戟挑翻大蛇的羣盜。
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不知道多久後,有人重重的嚥了下口水,纔打破寂靜,旋即海嘯般的山呼聲響徹湖邊、密林以及遮龍山。
歡呼聲甚至震動了雪峰上的積雪。
簌簌而落。
烈日下。
彷彿下起了一場大雪。
“這纔是崑崙的全力麼?!”
山呼的衆人前方。
提着秦川弓的老洋人,看着湖邊那道倚天拔地的身影,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沸騰。
本以爲弓拉滿月就已經是極限。
沒想到……
崑崙又給了他更大的一場震撼。
那是他做夢都想要的。
與他不同,鷓鴣哨目光幾乎始終落在陳玉樓身上。
即便過去了好一會。
但他心神卻仍舊沉浸在他那一劍中。
想到來時的船上,還幾次和他探討江湖劍術,鷓鴣哨嘴角不禁浮現出一抹苦澀。
早應該想到的。
他能那麼早便踏入煉氣關。
甚至如今自己都已經摸到養氣境門檻,卻依舊無法看穿他的氣息。
這樣的人,又豈會不通劍術?
否則,在陳家莊鑄劍不是白費功夫。
那一劍樸實無華。
卻讓他幾乎感到絕望。
因爲……鷓鴣哨在腦海裡模擬了無數次,縱然動用鏡傘,還是他們師兄妹三人結陣,也絕對擋不下一劍。
就在他怔怔失神間。
一道溫和的笑聲從不遠外傳來。
“道兄,想什麼呢。”
“再不動手拆形去骨,這妖蟒一身精血可就白白流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