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一斂,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現在吳迷的側面,揚起散發着寒光的指爪朝他狠狠抓去。
那一處卻正是他們這個陣型最大的缺點。
吳迷腹部受傷了,幸好傷兵也有傷兵的好處,腎上腺素分泌得更多的吳迷反應了過來,揮刀一格,然後擡腿狠狠直踹了過去。
那怪物雖然速度奇快,一身皮骨也端得是堅硬無比,但體量終究擺在那,倒也被踹得翻飛了幾米遠。
吳迷卻也蹬蹬往後退了幾步才終於停下腳步,終究受了傷流了許多血,虛弱是必然的。
解雲諾卻是撐了吳迷一下,讓他不至於脫力倒地,然後攔住本打算上前乘勝追擊的東子,皺着眉頭說道:“跑!”
那怪物在地上打了個滾,卻又很快地爬起來消失在原地。
三人不明所以,但也奉從着業餘跟着專業走的原則轉身就跑。
三人很快地鑽進了另外的一個甬道,拼了命地往前跑。
但那怪物確實是太快了,它身影一閃,便已經跟着衝進了甬道中,解雲諾手往腰間的皮革袋子上一抹,抽出一把小刀往後一甩,卻恰恰捅進了快摸到東子屁股了的怪物的左邊眼睛裡。
怪物慘嚎一聲,摔倒在地不住地甩着腦袋。
前方的吳迷心想:好歹還算是有痛覺,不然跑都跑不掉。但沒高興得多久,三人還沒跑多遠,卻只見得那怪物一聲怒吼,拔掉插在左眼的小刀,往前方擲去,同時枯瘦卻蒼虯有力的身軀往前合身撲去。
走在後面的東子剛接住它扔回的小刀,右腿便被拿住,撲倒在地。怪物撲倒東子,正想湊上前下嘴,東子卻是奮力將身體一翻,刀子在自己褲子上劃過,同時左腿往它臉上一踹。
解雲諾的唐刀又適時地趕到,將將戳到怪物臉上,寒光照人,終於逼得它往後一縮。
東子抓住機會,將被抓住的右腿猛地一抽,哧啦一聲,總算是撕開了被揪住的褲腿,然後解雲諾伸手一拉,起身再度往前跑去。
三人又狂奔了好一會,這才又把那怪物甩開了一段距離。東子呼哧呼哧地喘着氣說道:“好傢伙,夏侯惇都沒這麼離譜吧。”
緊接着又說道:“這玩意好像又變機靈了點。”
因爲失血而有些臉色蒼白的吳迷說道:“它該不會還知道學習吧?”
兩人面面相覷,歷遍驚險的他們此刻竟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解雲諾的聲音響起:“這東西叫燼人,沒有合適的武器跟有利的環境我們是不可能殺死它的。”
三人繼續往前走。
東子跟吳迷一瘸一拐地互相攙扶着往前走,解雲諾斷後,警惕地看着不斷消失在隊伍後方黑暗中的甬道。
只是這次他們都沒想到,燼人學習的速度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而燼人對明樓裡面迷宮的瞭解,更是連對這裡熟悉無比的解雲諾都望塵莫及的程度。
走了許久,本來就受傷的兩人更加疲累了,幾乎是拖着身子在走。而縱是身體各項素質都異乎尋常人的解雲諾,因爲一直緊繃着神經此刻也感覺有些倦怠了。
東子嘴脣一動,剛想說“咱們歇會吧”
解雲諾卻發現隊伍後方甬道被火光照着若隱若現的黑暗裡閃過一道影子,他立刻繃緊了身體,淡淡的煞氣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前面二人察覺到氣氛一變,便也清楚事有不協,趕緊強打起精神來,只期奮力一搏能在這陰冷又狹小的甬道擊殺速度奇快的燼人,以做到一勞永逸。
可是幾人左等右等,差不多過了十來分鐘,卻還是沒再出現什麼異動
“解子,你是不是有點太神經質了,看錯了吧。”東子說道。
解雲諾眯了眯眼,卻是不屑於解釋,況且東子也不是有意找茬,這種情況下誰都不會有太好的氣性。除了交情過命也真正換過命的生死弟兄之外,給別人的信任留點底本來就是這一行的規矩。
在這種危急情況下儘量避開爭執纔是真理。
吳迷搖搖頭:“行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小心爲上總沒錯。先慢慢挪吧。”
這事就此擱置,三人繼續緩緩前行。
可是這次,事故真的發生了。自從他們鑽進甬道,一路走來,便只有往彎彎曲曲但是完全沒有岔路的一條直路,這都算不上迷宮的道路,只是幽邃深長。
但再度看到那個令人驚怖的身影的,竟是走在前方的吳迷兩人。
而這次燼人也不再是嚇唬一下三人,而是一看到這令自己厭惡卻又渾身散發着肥美香味的幾人便飛快地撲了上去。
吳迷跟東子嚇了一跳,終究還是反應了過來,擡起手中的武器就要做格擋。
後面的解雲諾一時竟不能繞到前方擋在前面,還是燼人的速度太快了,能反應過來不被秒殺就算戰鬥意識跟身體素質都非常不錯了。
只聽得低沉的聲音響起,燼人盡是不閃不避也不出手,只合身撞來,兩柄刀噗呲噗呲先後捅進它的身軀,但緊接着砰砰兩聲響起,兩人竟是一下子被它撞飛跌坐在了地上。
燼人已經被兩把比較長的刀捅了個對穿,卻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不痛不癢,調整了一下姿勢便往坐在地上完全脫力了的吳迷撲去。
吳迷只是苦笑地看着面目猙獰、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怪物,他已經完全沒力氣了,翻個身打個滾閃躲一下都是癡心妄想了。
一旁的東子剛纔多往前踩了一步,擋下了大部分的衝擊,受了內傷,雖然他此前只是腿受了些傷但此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燼人向吳迷撲去了。
吳迷閉上了雙眼。
一陣類似利器割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吳迷感覺到有什麼帶着點腥味卻又炙熱的液體滴在自己臉上,睜開眼睛,目瞪口呆。
解雲諾擋在他的身前,胸口被燼人的指爪完全地扎入,他手中的唐刀也深深捅進了燼人的心口。
他看不到,解雲諾的眼睛裡面已經充滿了無數的血絲,而在此中又有霜芒凝結。
解雲諾擡起手,鎖住此刻有些呆滯的燼人的脖子,隨後抽出插在燼人心口的刀,手一緊,刀上傷過冷冽的寒芒!
他用盡力氣一劈,只見寒光劃過,差不多已經刀槍不入的燼人一隻臂膀跟一條大腿落地。
至於爲什麼不砍頭,當然是因爲砍不斷,而且作用還不大。
這時他才脫力倒下,沉沉摔倒在了吳迷的身上,燼人也往後倒去,它的利爪便自然地從解雲諾的胸口抽出,帶出巨量的鮮血。
“解子!”
一旁的吳迷跟東子幾乎是同時叫出來。不及說什麼,趕緊大喘幾口氣,然後過去把解雲諾扶起來,免得他把底下的吳迷壓死。
東子把解雲諾放到牆邊靠牆坐着,又去把吳迷拉過去並排坐着,小心翼翼避開解雲諾的血,給解雲諾上藥包紮。
這期間吳迷怔怔出神,也不知道是被嚇着了還是在想什麼。東子手頭動作不停。
解雲諾擡起手揮了揮表示問題不大,隨後說道:“回去吧。”
解雲諾又擡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燼人,搖搖頭道:“它還沒死。”
“啊?!”東子差點跳了起來。
“只要還在明樓裡,沒有特殊的手段跟器物的話根本解決不了他。”
這時吳迷終於緩過神來了,說道:“應該不用往回走那麼辛苦。”
解雲諾點了點頭。
東子一臉懵逼,心想你倆在打什麼啞謎?
吳迷笑笑:“我們在甬道里跑了大半天,那傢伙,”
他指了指不遠處地上還在挺屍的燼人,“它一開始還綴在我們後面,一轉眼跑前面來了,這兒又沒有什麼岔路,所以,這附近肯定是有着什麼密道可以快速往返此間的。”
解雲諾吃力地拄着刀站了起來向前走去。
幾人在附近的甬道摸索了一會,終於找到了一個不算特別隱蔽的按鈕,一按,一面石門緩緩地打開來了。
東子不住咂舌:“這玩意知道地形跟機關也就算了,還真聰明到能利用起來,多少有點離譜了。”
但是沒辦法,事實就是如此。三人走進了更黑暗的密道,身後的石門再次關上。
只是他們都沒看到,地上獨臂獨腿的燼人,跟它被砍下來又被東子丟得遠遠的臂膀跟大腿,都在微微抽搐着。
這次三人終於能走得安心一些了,只不過停下來休息之類的這種大死還是沒人敢做的,大家都想着還是先趕緊跑出去再說。
隨着密道另一頭另一個石門的開啓,三人終於又回到了之前的明樓前室。
石門又轟然落下,解雲諾扶着石頭,擡起手把刀插進上方的門縫,狠狠攪動了好幾下,然後說道:“快走吧。”
東子豎起大拇指:“這方面,還是你在行啊。”
解雲諾靠着吳迷慢慢往前挪去了。
現在隊伍的主要戰力變成了東子,互相攙扶着走路的變成吳迷跟解雲諾了。
又經過了之前的幾道關卡,幾人終於走近了出口處。
只是這時,沉悶的吼聲遠遠地傳了過來。吳迷一愣:“不是吧,怎麼這麼快?”
解雲諾嘆了口氣說道:“準備再打一次吧,我還有一擊之力。”
傷痕累累的三人再度靠在一起組成三角陣型,同時也不停地往出口的方向慢慢移動着。
燼人到底是來了,同樣是一瘸一拐的,一隻手像喪屍的一樣垂在半空不住晃盪着,但三人都不敢輕敵,畢竟他們現在受傷最輕的一個也折了條腿還受了內傷。
燼人當然不可能放着讓他們慢慢挪到出口,因此兜了幾圈之後便慢慢地逼近上來了。
卻見解雲諾再度爆發出隱隱超出燼人一線的速度,撲了上去,一刀劈在了燼人剛接好的手上,又順勢劃開了它的胸口。
解雲諾直接往回一滾,燼人完好無損的那隻手準準地落在他背上,隨着他的翻滾便劃拉出幾道皮開肉綻的口子。
解雲諾直接翻滾開了幾個身位,然後急促又有些無力地說道:“接下來靠你們的了,實在不行自己跑,不用管我。”
吳迷咬咬牙,突然做出令人意外的舉動,他把手中的刀朝着燼人狠狠丟了過去。
燼人好像沒反應過來一樣呆立在原地,刀鋒剛剛好劃過了它的大腿根,它倒地了。
吳迷似乎舒了口氣,然後背起解雲諾,叫上發愣了的東子,趕緊往回跑。
這次這怪物可只是斷手斷腳,可沒有修復心臟那麼久的緩衝時間。果不其然,兩人剛跑出沒多遠,燼人就已經在快速地往前爬動着了。
吳迷背上的解雲諾嘆口氣,在他耳邊問道:“發現了?”
吳迷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太明顯了,你跟這裡明面上就有着極深的淵源,再加上你對這玩意也這麼熟悉,我自然會着重觀察這方面的事。”
三人終於還是跑出了這個鬼地方,剛剛踏出出口幾步,回頭一看,燼人已經追上來了!
吳迷揹着解雲諾再度往前跑着,慶幸沒那麼快把他放下來,東子提刀回頭準備拼命了,但解雲諾擺擺手示意他們停下來,兩人不明所以但還是保持警惕地停了下來。
這時燼人已經追到出口了,卻在那裡停了下來,憤怒無比,爪子不停劃拉着,但卻像是被什麼擋住了一樣出不來。
吳迷跟東子都長舒一口氣,然後吳迷把解雲諾放下來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自己也並排靠在上面,給他拆開了破損的繃帶,重新給他包紮。
解雲諾出的血是真的多,現在都還不停地往外冒。東子沒有什麼特殊血液,自然是不敢去碰解雲諾,畢竟這次解雲諾出的血太多了,稍不注意就會碰着。
吳迷配合着解雲諾好不容易重新包紮好,又給他後背的傷口敷上金瘡藥。與此同時東子也在給吳迷重新包紮傷口。
吳迷盯着解雲諾,過了好一會,才說道:“你這樣拼命就爲了救我真的值得嗎?我只是一個遲早都會離開的人。”
解雲諾說道:“你死了,我和這個世界的聯繫也就徹底斷了。”
吳迷擡頭,嘆了口氣,原本緊皺的眉頭也一點一點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