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不垢和尚絲毫不理紀煙嵐的一身煞氣,沒頭沒尾的說出了這麼一句,之後竟還一臉的感慨之色。
陳景雲自然不解其意,心知其中可能有什麼故事,於是收起了掌心處不斷吞吐的靈力,不再理睬眼前這個形容悽慘的和尚。
將眼掃過那些依舊拼力攻打劍陣的萬獸山修士,在他們悍不畏死的衝擊之下,三百劍修中也開始有人受傷,不過好在受傷之人皆被護在陣中,倒是不曾有人隕落。
見此情形,觀主大人不由目露寒光,這些乙闕門弟子中大半都受過他的“指點”,雖然其中有陳觀主好爲人師的惡趣味,可要真論起來,衆人也該算他半個弟子了,以陳景雲向來護短的性子,怎肯善罷甘休?
於是便見陳景雲身形一晃人已來在了劍陣前頭,再化出一顆蒼翠的巨木虛影立在劍陣中央,幾個受了重傷卻依舊戰意昂揚的劍修在得了乙木靈氣的生機滋養後,身上的傷情瞬間得到了緩解。
其實一干乙闕門劍修心中早已熱血沸騰,眼見着自家兩位太上長老破靈陣、滅強敵,衆人此時都有找人捉對廝殺一番的衝動,怎奈事先得了武尊嚴令,誰敢擅自離陣?
此時三百劍瘋子剛剛戰的興起,直殺得衆多來攻的萬獸山修士如同下餃子一般從空中掉落,心情暢快之下衆劍修盡皆長嘯出聲,哪裡有人會在乎自己身上的些許傷勢?
可惜還沒等衆人暢快多久,陳景雲的身形就已立在了劍陣前方,衆人看着武尊大人挺拔如鬆的背影,心中卻都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一聲:“完了!沒機會了!......武尊也真是的,您倒是殺的痛快了,可怎麼就不肯留給後輩一些立功殺敵的機會呢?”
一時間,偌大的劍陣中一片唉聲嘆氣。
陳景雲沒有讀心之術,卻也能夠大致猜到三百劍修的心中所想,啼笑皆非之餘,已將磅礴的神念掃向了一衆萬獸山修士,在他看來,己方的門人弟子實在沒有與那些狗急跳牆的萬獸宗修士鬥法的必要。
“啊——!”隨着此起彼伏的慘嚎聲傳來,那些已經紅了眼的萬獸山修士盡皆痛苦的抱着腦袋在地上打滾,就連衆多瘋狂的靈獸也都只能屈服於地、瑟瑟發抖,萬獸山上戰事立歇。
咂吧了一下嘴,陳景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以他遠超元嬰後期修士的神識修爲,去欺負那些最多不過結丹境的修者,的確是以大欺小了。
“怎麼都像木頭一樣?愣着幹十麼呢?該殺的殺、該綁的綁、該搜的搜去呀!難道連這也要本尊親自動手不成?一個個全都是廢物點心......”
被自家武尊一頓好罵,三百劍修這才反應過來,看着方纔還跟己方戰成一團的對手盡皆失了戰力,衆修心尖打顫之餘不由歡呼出聲!
自今日起,劍煌山一脈在這蒼山福地之中是真正的一家獨大了!
再說紀煙嵐這邊,聽了不垢和尚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紀煙嵐本要打出的劍勢不由一頓,眼中也泛起疑惑之色,離山古冢她如何會忘?若是沒有當年在古冢中的一番機緣,她此時能否進階元嬰期還在兩說。
不過此事紀煙嵐從未對人提起,便連溫易安也只知道自己師姑進過古修士遺冢,卻不知道那遺冢到底在什麼地方。
“賊和尚,你是在哪裡得知離山古冢的?此時提起又是何意?”紀煙嵐語氣冰冷的問。
不垢和尚聞言,感慨道:“不想時隔百年,你已經有了今日的修爲、造化,不知你可還記得助你滅殺古冢深處屍魁的佛光?”
紀煙嵐聽了不垢和尚的問話,面上冰冷的表情忽地一滯,目露不可置信之色,急聲問:“難道當日暗中助我之人竟是你這賊......呃——竟是不垢大師你麼?”
見紀煙嵐舍了“賊和尚”的稱謂,改稱自己爲“大師”,不垢和尚便知紀煙嵐是個在意恩情的,又自嘆息一聲道:
“當日老僧也是無意中進了那處古冢,想着或許能尋些古修遺寶亦或丹藥、秘法,於是一路向內探尋,可惜或許是自己的福緣不夠,一路尋找竟然毫無所獲。
待探至古冢深處時,才發現此處古冢竟是被一個結丹境的女娃兒給捷足先登了,又見那女娃血染紅衣卻依舊仗劍與屍魁死鬥,心生惻隱之下,便已佛法相幫,助其滅殺了屍魁。”
說到此處,不垢和尚眼中盡是欣慰之色、並無一絲後悔相幫之意。
聽完不垢和尚的講述,紀煙嵐眼中露出複雜之色,嘆息一聲收起飛劍,之後整理衣冠,對着不垢和尚深施一禮,乃是在謝不垢和尚當年相助之恩。
在這人心鬼蜮的修仙界中,不垢和尚倒是難得的懷了真慈悲,他當年若是有半點貪圖古修遺物的心思,相信可以輕易的將紀煙嵐與屍魁同時滅殺當場、再取寶走人,而他卻在救人之後飄然離去,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沒有表露。
“劍煌山弟子聽令!不可對慈航禪院弟子無理!”
聽了紀煙嵐的喝令,乙闕門衆修士雖然心有不解,卻也只能依令行事,慈航禪院的一衆僧侶雖然不明就裡,但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
陳景雲自然聽到了紀煙嵐與不垢和尚的對話,閃身回到二人身旁,心中對不垢的惡感已經消去不少。
“不垢大師,你既心懷慈悲意,卻爲何會容許胖禪師行那般惡事?”紀煙嵐心有不解的問道。
不垢和尚聽問,只是雙手合十苦笑搖頭,臉上悲苦之色盡顯。
見問不出來什麼,紀煙嵐也就不再糾結,思量了一陣之後,對陳景雲道:“師弟,不垢大師與我有大恩,卻是不得不報,我欲放大師與慈航禪院的一干修士離去,你看——?”
見紀煙嵐開口徵詢自己的意見,陳景雲擺手笑道:“一切聽師姐的便是,不過師姐,這慈航禪院畢竟是宗門的死敵,如此輕易放過恐怕會寒了下面弟子的心,我的意思,便叫他們如當日的赤炎宗一樣,獻出半數的修行資源,如此方能服衆。”
不垢和尚本不是挾恩圖報之人,只是爲免門人弟子遭難,這纔將古冢之事說出,心中也只是期許紀煙嵐念及相助之情,放過門下無辜的弟子,此時一聽紀煙嵐與陳景雲的對話,當即大喜,可是再看到另外兩宗修士的慘狀之後,旋即又是一悲。
再次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悲憫的道:“季劍尊、閒雲武尊,當日鄙宗半月師弟因爲一念只差,糾集衆人鑄成大錯,可是下面的衆多弟子卻是無辜,如今首惡已死,二位可否......”
不待不垢和尚說完,陳景雲就已接話道:“不垢大師,你與我乙闕門算是恩仇相抵,而且你也賺回了性命,此時再說這些可就過了,不過你且放心,我與師姐皆不是嗜殺之人,劍煌山一脈走的乃是堂皇之道,因此不會趕盡殺絕。”
聽陳景雲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不垢和尚也就在不多言,在僧袍內取出一個古樸的儲物袋遞給了陳景雲,之後便艱難的起身,在一衆劫後餘生的僧人的簇擁下,架起佛光,回了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