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咱們各表一枝。
自從閒雲仙門開於北地之後,天南道家一脈隨之興盛到了極點,而自從聶鳳鳴下重手處置了彌陀寺的玄慧等人之後,佛門勢力便跟着由盛轉衰。
倒是玉華山忘憂谷的儒家一脈,在彭仇的扶持下,如今大半修士都已經入了皇家武院供職,再加上朝中原本的儒林勢力,因此梁贊心心念唸的儒門中興已成定局。
身爲儒門魁首的梁贊也是一個妙人,因爲陳景雲當年曾經在忘憂谷中傳法半日,他便藉此由頭,把一個“聖師”的高帽子硬生生地戴在了觀主大人頭上。
再加上衆多大家宿儒這些年還不斷地在儒家典籍中引入道門理論,這倒間接地迎合了皇帝的心意,帝心喜悅之下,儒家一脈自然能在天南國發展的順風順水。
已過而立之年的姬桓大帝近些年威嚴日盛,朝臣們每日裡如履薄冰,實在是聖心難測,讓他們不得不小心翼翼,也只有在師門中人面前,姬桓纔會展露真心。
從當年命在旦夕時的登山求醫,到經受考驗、拜入師門,再到之後的有求必應一路扶持,單用“師門恩重”這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閒雲觀與姬桓之間的關係。
更何況長公主姬傾城如今已經躋身閒雲觀“四小魔頭”之列,更是深得兩位祖師和師父聶二爺的喜愛,便是北去修仙界也都被帶在了身邊。
姬桓每每想到此處都會忍不住一陣得意,他與瓔皇后這些年雖然只得一女,但是女兒卻是個氣運深重的麒麟兒,如此足矣!
因此在姬桓的心裡,任你佛、儒兩家如何發展,若是敢於發出對道門不利的聲音,那便只有死路一條,不用閒雲觀出手,憑着皇家此時的力量,當可輕易碾壓。
雖然也有幾位重臣私下裡上了奏本,遊說姬桓行那制衡之法,引得佛、道、儒三家相互牽制,免得最後尾大不掉。
朝臣們不知道天南修行界的內情,引用的也是歷代王朝的故智,但是這樣的提議放在姬桓這裡,就變成了幾個無知老朽的找茬兒了。
他是閒雲觀的外門大弟子,此事天南國何人不知?若非看在這些上本的朝臣們平日裡處理民生事務時還算的用,姬桓都想將他們遠躥三千里了。
開什麼玩笑?若非爲了天下萬民和將來的詭譎風雲,姬桓此時都想交卸皇權回山修行了,伏牛山下的那片竹林雖小,卻是他的心之所屬。
況且與長生久視相比,皇權又算得了什麼,不說一衆修爲高深的親傳弟子,就是何棄我與無果、田幀等人,誰又會把這些世俗中的權利看在眼中?
......
不過就在佛門勢力逐漸被擠壓收縮的時候,在西雍府治下的閩山縣境內卻有着一處別樣的所在。
一座名聲不顯的普慈庵,一位無名女尼,居然影響了方圓百里的鄉府村寨,使得一方百姓盡皆篤信佛法,不信其他的神靈。
普慈庵的庵主已經很老了,她是十年前遊方至此的,因見閩山各寨雖然民風淳樸,卻多是祭拜一些巫神野仙,這才動了弘揚佛門正法之心。
初時,老尼姑持鉢化緣無人佈施、欲要修建庵堂也沒人舍財,於是她便親自動手,和些膠泥曬成土坯,壘成了一個小小的居所。
之後的一年裡,老尼姑每天爲山下的鄉民們祈福、消災,又一針一線地爲那些孤寡之人縫製衣物,同時也不懼怕官府小吏,敢爲百姓伸冤請命,更是不止一次地不顧刀斧加身,救下了那些將被獻祭給邪神的生靈。
日子久了,左近的百姓都知道了老尼姑的善行,也都願意給她幫手,於是閩山腳下才有了一座小小的庵堂。
老尼姑還懂得一些岐黃之術,在僥倖救活了一個難產的婦人之後,終於讓她得到了那一家的五個信徒。
名聲傳揚開了之後,求醫問藥者自然也就多了起來,只是老尼姑對那些常見草藥的藥性好像不太熟悉,總是在自己嘗試了之後才肯給人開方。
即便如此,老尼姑治死的病人怕也不在少數,但卻沒有人會因此責怪她,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極力地挽留着每一個生靈。
之後的日子裡,老尼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入山數日,之後帶着草藥歸來,她的醫術似乎也有長進,治死人的事情變得越來越少。
而各個村寨中每當有人將要亡故,都會把人擡到庵中,即便不能救活,逝者也能在她那悲天憫人的誦經聲中得到安眠。
隨着信衆的不斷增多,普慈庵中的香火逐漸旺盛了起來,四野的巫祠邪神再沒有人供奉,老尼姑的臉上也終於掛起了笑意。
不過閩山腳下十年來的安寧祥和,卻在一個胖道人出現之後被打破了。
這一日,老尼姑剛剛送走了幾個求藥的村民,方一轉身,卻發現庵堂之中不知何時已經站着一個一臉陰沉的胖道人。
更奇的是,老尼姑見了那道人之後,似乎並不驚訝,眼中竟有一絲釋然之意,口誦一聲佛號之後,嘆息道:
“唉!癡鴉盤旋、斷崖荒草,南山晴雨、北渡雲深,來的可是閒雲觀柴斐柴六爺?貧尼渡難這廂有禮了。”
那胖道人見老尼姑如此說,冷哼一聲道:“千防萬防,不想還是被你鑽了空子,你既知我名諱,想必這些年已經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我也不問你是出自哪宗,出手吧,莫要說我不給你機會。”
看了看自己猶在拿着藥杵的手,渡難老尼不由苦笑出聲,言道:“當日在大蒼山中,貧尼就已經被貴宗修士震碎金丹又打下了懸崖,雖然僥倖不死,但是一身修爲只餘一成不到,又豈會是柴六爺的敵手?”
“既然已經逃得了性命,爲何還要南來?看來我閒雲觀還真的成了修仙者眼中的香餑餑,你既不肯動手,卻需怪不得我了!”
說完這一句,柴斐忽地曲指成爪,靈力一吐,就把渡難遙遙地提了起來,想必再發力時,老尼姑的脖子立時就會被捏斷。
豈料就在此時,那幾個剛剛被渡難送走的鄉民卻去而復返,且手中還舉着扁擔、鋤頭之類的物什,呼喝叫嚷着就往柴斐頭上招呼!
幾個鄉民的舉動如何瞞得過柴斐的心念?臉上故意露出怒容,揮拳就往身後打去。
原本已經閉目等死的渡難見狀大驚,脖頸處靈光一陣閃動,竟被她掙脫了束縛,掌心佛光一顯,便往柴斐打來。
“砰!”地一聲拳、掌相擊,生受了柴斐一拳的渡難瞬間倒飛了出去,直到撞破了庵牆、又撞斷了幾棵巨樹,這才口吐鮮血勉強站定。
不過即便受此重創,渡難依舊惦記着幾個鄉民,踉蹌着折返回來,一臉焦急地道:“鄉民愚鈍,不知道柴六爺的身份,還請手下留情!”
天心感應之下,柴斐知道渡難的這一句乃是出自真心,當下不由皺起了眉頭,語氣古怪地道:
“不想你一個北荒探子居然是真心愛惜我天南百姓,這倒叫我有些難做,也罷,就先把你擒到我苦月師叔祖那裡吧。”
言罷大袖一揮,就把渡難攝了起來,腳下遁光動時,場中早失了兩人的影子。
幾個鄉民方纔被靈力波動震得七葷八素,此時一見庵主被胖道人擒走,便也顧不得一身的痠痛,掙扎着起身之後,便呼喊着衝向村中叫人,其中更有一人騎上了光背的騾子,奔往鄉府報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