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百里屠蘇看着眼前這個眉眼稚嫩的少年,大概是因爲有些失血的緣故,臉色慘白。此刻他正皺着眉頭扶着那把比身體還高的武器,十指纖細修長,手上肌膚細嫩光滑,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養尊處優的少爺。瑾娘也說過自己命格大凶,既是不祥之人,命途難免坎坷,這罪獨自受也就罷了,何苦牽扯到他人?

想到這些,百里屠蘇放下碗低聲說道:“我與師門之事,本就不該把諸位牽連進來,幸而現在爲時未晚,我們還是分道揚鑣的好。”

方蘭生聽到他這麼一說,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只是把那鐮刀往旁邊一扔,“砰”地一聲把地板砸了個結實。他也不管風晴雪在身後心疼地叫着“月月”,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牀前說道:“說你是木頭你還真木!你以爲本少爺樂意管你們家的那點破事,還不是你那些師兄弟欺人太甚!現在你的事情解決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沒門!不找回少恭你休想單飛!”

看到這個方家小少爺叉腰說話的樣子像足了潑皮小無賴,紅玉不由掩嘴笑了起來,說道:“猴兒少些廢話,越發像江湖粗漢,好好的事被你說的如草莽匪賊。”[1]

方蘭生這時也覺得自己這副樣子着實有些不妥,連忙彈彈自己的衣襟正色說道:“總之,不找回少恭之前你不能離開。”說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說道:“喂喂喂,我說,那個,你不是說過朔月煞氣會發作麼?怎麼聽晴雪說你這次能夠成功PK那個狼妖BOSS完全是靠那身‘煞氣’,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哇。”

雖然有些詞聽起來很新奇,百里屠蘇還是聽懂了方蘭生的意思,他靜靜看着圍在自己身邊的幾人,長久以來,因爲渾身的煞氣,他一直是形單影隻,可自從遇到他們,才發現,有朋友在身邊的感覺,很不錯。他緩緩開口說道:“事到如今,自是要把這原委說與你們知曉。”

方蘭生見狀馬上豎起耳朵,嘴裡還嘀嘀咕咕說道:“早該如此,咱們現今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唔,我是說咱們脣齒相依息息相關同舟共濟患難與共,總之就是這個意思,你怎麼還不說?”

對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說道:“等你說完。”

等到百里屠蘇說完自己的故事,天色已黑。

方蘭生聽後呆愣愣坐在牀前,眉毛糾結成一團,心中一陣陣翻騰,難道前幾日夢到的真的是這木頭臉的幼年?

他吞了吞口水說道:“那個,木頭臉,我問你件事啊,你、你以前是不是叫做韓云溪?”

剛問完,便覺得雙臂被勒得發疼,禁不住哀嚎:“死木頭臉你輕點輕點!這是人肉啊人肉!”

百里屠蘇知道自己失態,連忙鬆了些力氣問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方蘭生連忙把自己的那段夢境講了出來,引得襄鈴晴雪二人連連稱奇,倒是紅玉皺起了眉頭說道:“若只是引魂符,本不該如此。”

“那你可看到是誰害我全村性命?”

“不知道,我就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幾個片段,怎麼你自己也不知道嗎?”說完方蘭生便後悔了,在虞山的時候,百里屠蘇曾經親口承認自己失去了一些記憶,他知道忘記的痛苦,自然也不願接人傷疤。

百里屠蘇皺皺眉頭說道:“腦中記憶模糊,與玉橫吸魄情形十分相似。”

方蘭生一個腦袋有兩個大,本來還很篤定這百里屠蘇和自己是老鄉,現在看來,可能性實在很小。

紅玉看到方蘭生又開始天馬行空,也就放任他去了,只是朝那百里屠蘇笑笑說道:“天墉城弟子只是暫時作罷,爲了避免夜長夢多,我們還是明日馬上啓程的好。”

方蘭生聽後馬上從自怨自艾中走出,點頭說道:“就是就是,少恭還等着我去英雄救美呢。”

百里屠蘇看了看他胡亂包紮的手臂,頓了頓說道:“師尊尚在閉關,恐怕戒律長老並不會罷休,若不想再被牽連……”

“木頭臉你怎麼像女人一樣唧唧歪歪!”看到屋內的三個女人有些面色不善,方蘭生馬上改口說道:“我是說咱們早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現在想撇清關係?晚了!再說,本少爺哪裡像是那種貪生怕死之人?常言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老天餓不死瞎家雀,你的師兄弟武功高強,我們也不是省油的燈!”

襄鈴在一旁聽見方蘭生不喘氣似的說了一堆似懂非懂的話,連忙喊道:“呆瓜好聒噪,雖然天墉城的那些人兇巴巴的,還把襄鈴打成原形,可襄鈴是不會走的。”

方蘭生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夢中說夢’嗎?”

“須行之事尚且許多,必不會耽於過去。”[1]

方蘭生聽後拍手笑道:“對對對,這纔是男人!雖說男人就是難,但還是得振作,所謂‘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1]

紅玉見他又要開始長篇大論,馬上打斷說道:“好了好了,百里公子剛剛醒來,你就讓他好好歇息。”

折騰了幾天,方蘭生早就身心俱疲,恨不得馬上躺倒軟軟的牀上睡上個三天三夜,誰知天不遂人願,剛躺在牀上便聽見屋內傳出“咯咯咯”的笑聲。

來者不善!方蘭生心中一凜,從牀上跳起退下腕上佛珠抓在手中,嘴脣輕啓不住念着咒語,原以爲會遇到青面獠牙的妖怪,誰知道卻對上一張笑意盈盈的面容。

看着對方嬌弱纖細的身形和那粉面朱脣欲語還休的面容,方蘭生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胡青,你又來做什麼?”

胡青還是嬌笑不停,一對鳳目神采流轉,伸出一隻形狀優美的芊芊玉手點了點方蘭生的額頭,嗔道:“方公子,奴家想你了也不成麼?”

就算這胡青真的是女的,不,母的,被這麼對待,方蘭生也接受不了,他此時汗毛倒豎,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急急後退說道:“有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你是不是又被哪個男人刺激到了?!”

見到他面色泛紅的慌亂樣子,胡青笑着上前一步,輕輕咬了那小巧的耳垂一口,又往耳洞裡吹了口氣,看着那白皙的耳朵瞬間變得通紅,滿意地說道:“奴家就是爲了公子前來的啊。”

雖然作爲藍笙的時候見過比這更高尺度的情節,可他畢竟只有十七歲,遭到如此對待只覺得腦袋轟得一聲,雙頰變得滾燙,過了好一會才驚覺自己是被調戲了。方蘭生惱羞成怒對着胡青吼道:“你這娘C,竟敢、竟然戲弄本少爺!”

胡青見他面紅耳赤雙眼泛着怒意,知道是真的動了氣,忙見好就收後退一步說道:“胡青這次前來,確實因爲公子。”

“有話快說!”

見他毫不客氣,胡青也不動怒,只是笑吟吟地說道:“胡青日前在這附近的碧山上,看到了頗爲有意思的一件事。”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大口喝茶的方蘭生,從懷中掏出一個帕子擦了擦他沾在下巴上的茶水,捉狹地看着對方不小心嗆到,好像沒有發生什麼一樣收起帕子繼續說道:“幾個道士摸樣的人拿着個發光的東西在一個鬧鬼的宅子裡轉來轉去,鬼鬼祟祟的,好像還提到了百里公子的名字。”

方蘭生一聽,也顧不得剛纔濺到身上的茶水,連忙拉着那胡青說道:“那你有沒有看到少恭?”見對方不解,方又說道:“唔,他、他大概這麼高,”方蘭生用手比了比,“穿一身褐色衣衫,淺色道袍,舉止溫和、面如冠玉、溫文儒雅……”

“咯咯咯,這般模樣,胡青若是遇到了定不會忘記。”

方蘭生見這公狐狸眉眼含春嘴角帶笑,說不盡的風流態度,連忙補充說道:“你、你不要亂來,少恭溫良恭儉,纔不會、纔不會與你怎樣!”

胡青聽後仔細看了看他,笑得一臉古怪,半晌才說道:“原以爲你與那百里公子琴瑟和鳴,原來你心中掛念的另有他人。”

“休要胡言亂語!”

胡青走後,方蘭生也不顧身體睏乏,馬上跑去與其他人商議,衆人越想越覺得那發光的東西定是玉橫的碎片無疑,只是不知道歐陽少恭是不是與那些人在一起。

“無論如何,明日前往一探便知。”百里屠蘇看了看微皺着眉頭的方蘭生說道:“只是不知歐陽先生是否……”

方蘭生心中煩悶,揮揮手說道:“這次肯定是青玉壇那些人搞的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少恭在那裡最好,就算、就算不在,我們也得把玉橫搶過來!哼,他們敢動少恭一根汗毛,本少爺滅了他們!”

進了碧山,方蘭生後知後覺的感到一絲恐懼,自己要去的畢竟是鬼宅啊啊啊,剛纔爲什麼逞那一時之勇,現在後悔的話……

不不不,他用力搖了搖頭,想起被抓走的歐陽少恭,咬咬牙對自己說不能放棄,一鼓作氣衝到了前面。

“自閒山莊?”方蘭生看到那個破破爛爛的匾額,總感覺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漸漸地,身體就不受控制往裡面走了過去。

看到周圍景色的變換,方蘭生心中明白自己又進入了一個幻境,心中着急卻又無能爲力,只得乾瞪眼地看了下去。

看着那個叫做晉磊的青年爲了報仇雪恨,假意逢迎娶了仇家的女兒,殺了對方滿門,最後卻因愛人死去變成瘋子,方蘭生有些無奈,撇撇嘴暗想這簡直就是一個二流的電視劇嘛。所以最後被告知自己就是那晉磊轉世的時候,他只是覺得天雷滾滾。靠,又多了一層身份!

與藍笙和方蘭生的記憶不同,對於晉磊的經歷,他沒有深入其中的感受,有的只是像旁觀者一樣在一邊看戲的感覺。

可那晉磊畢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腦子好像也有問題,方蘭生越想越糾結,最後撓撓頭對其餘幾人說道:“我前世怎麼可能是那種腦殘的壞人啊啊啊啊啊!”

百里屠蘇見他苦惱的樣子說道:“勿要多想,你是你,他是他。”

方蘭生剛要說些什麼,只見到掛在自己腰間的青玉司南玉佩突然光芒大盛,轉眼間便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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