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云和傅舉人回到傅府,突聽見馬蹄聲和跑步聲,不由把目光轉向外面,但見一片漆黑,天上濃雲遮布,微嘯寒風吹來,幾個騎兵和廂兵奔行,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兵丁,盤查過往的行人。
“這是州府衙門出門搜查了。”裴子暗中想到,今夜生這樣大事,自要向虞雲君稟告纔是。
裴子云來到虞雲君房間,敲門:“師父,師父,我有要事稟告。”
“稍等!”虞雲君回答。
稍過一會,房內燈光亮了起來,又過一會,就有着開門聲,虞雲君出現面前,裴子云施禮:“師父,今夜有大事,特來向師父稟告!”
“什麼大事?進來說。”虞雲君一怔。
裴子云跟虞雲君進了閨房外面的小客廳,這客廳秀氣,掛着一些書畫,顯得文雅,自己小蘿莉師姐已睡了,分着坐下,裴子云半靠在椅上,神色安詳,口氣卻一反平日,顯的低沉:“事情是這樣,我趕赴總督文宴……”
一一把今天生的事稟告上去,虞雲君聽完就皺眉:“你是說,今夜是倭寇襲擊總督?”
“是,師父,不但如此,更有着刺客混進舞女,我懷疑有着別的勢力插手,比如說侯府。”裴子云結合着前世的記憶,就有推斷,今夜總督遇刺必有着侯府的身影。
“嗯,你做的很是不錯,我們道門入世爲宗門獲取功德,自不免殺戮,今夜你救得了總督,這是大功一件,就有着情分,以後你辦事就有便利。”
“是,師父,不過關於這事,我想請求師門幫助,我希望能知道門派蒐集關於倭寇的事情。”裴子云說。
“哦,你可是有着什麼打算?”虞雲君聽裴子云的要求,怔了一下問着。
裴子云神色變得莊重,說:“師父,上位者心裡,下面的人爲了救他而死是應該的,是本分,所以這救命之恩,並沒有師父想的那樣大。”
“我看總督心裡還猜忌與我,這時說不定在調查。”
“不過,總督遇刺,是個機會。”
“且爲總督出謀劃策對付倭寇,這百利而無一害,扶龍還有反噬,但輔助總督剿滅倭寇,這必是利於沿海諸州的功德,還望師父助我。”裴子云突然破顏一笑,說着。
虞雲君一怔,看着裴子云,就是癡了,當年那個人身影越清洗,恍是重合,稍後纔回過神來。
“你說的不錯,這次輔助總督剿滅倭寇,自是勝天應人,你有着這想法,我自然助你。”
裴子云有了這句話就行,不願在內院久呆,起身作了揖,就轉身離開。
總督府
總督才起身,就對着窗出了一陣神,回去坐下,見桌上已經有着令尹命衙役將着一些消息整理成冊上傳,總督就拿着看着,看了幾頁,就勃然大怒,將着冊子摔了地上,大罵:“你們就是給我看這個?”
“相公不要生氣,令尹能調查出什麼,這事相公你就不要爲難衙役了。”杜娘在總督身後輕輕揉着總督的太陽穴。
“相公,今天不如就將解元公請來,也算了一樁心事。”
“好,就依夫人。”總督說道,大聲:“管家,去派人送請帖請解元來。”
傅府
早晨霧稀薄,宛一層輕紗籠罩着街道,輪了一夜更夫,提着竹梆和鑼打着呵欠回去。
街道上的士兵似乎撤了,不遠處早點店,大鍋內白粥濃稠濃稠,濃郁的粥香一點一點的滲出來。
老闆拿着長長的木筷子,在油鍋炸着油條。
“今天想吃油條,你給我買幾根。”裴子云吩咐着丫鬟,又回去理着案卷,剛纔虞雲君敲着門,把一封案卷拿過去:“資料都是在這裡,你收着,可不要外泄了。”
“是,師父。”裴子云說,接過資料,沙沙的翻着紙,陽光灑在窗口上。
讀下去,檔案內有前朝禁海內容,有倭寇組成,主要肆虐區域,很是詳細,讀着,裴子云就有了想法。
前世圍剿倭寇最顯著的就是戚繼光,一舉消滅肆虐沿海的倭寇,只是隨着戚家軍的消亡,倭寇死灰復燃,要對付倭寇就不能只剿不疏,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這樣一想,裴子云鋪開一張竹紙,一角用玉石鎮住,把水倒入硯臺磨墨,裴子云挑了支羊毫筆,沾墨點了點,就把想法記錄下來。
才記下一些,丫鬟就送上了油條,還低聲說着:“解元公,總督派人送了帖子來,請你今天過去。”
“哦?”裴子云不由踱了幾步,這透過名聲取得影響第一步已達成,現在要的是第二步,就必須直接取得總督看重,甚至在打擊倭寇事宜上取得顯著成果纔是。
裴子云遲疑一會,想起了前世地球,倭寇之患就有着定論。
“這與禁海因果頗大。”
“宋朝時,就沒有聽說有倭寇沿海襲擊,無非是宋朝商業達,水師強悍。”
“要養得強悍水師,就得有收入,這樣朝廷纔不會覺得入不敷出勞民傷財,並且可沿海打擊倭寇和水賊,無往不利。”
“商業達,不但朝廷獲利甚多,更重要的是,有合法商路,誰會去冒着絞死的危險去走私呢?”
“這倭寇利潤就小了。”
“相反,嚴禁海貿,雖一時可以禁止倭寇,但長遠來說,雪上加霜。”
“嚴格說,明朝罷市舶司嚴申海禁,正常的貿易渠道被堵死,在暴利誘惑下,更多的亡命之徒鋌而走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東南沿海倭患驟加劇。”
“當年鑽研股票,讀着經濟論著資本論,裡面有着一名言: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爲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
“這倭寇侵襲沿海掠奪物資,轉手回扶桑,立刻十倍百倍,何止是百分之三百利潤,這纔是倭寇不能禁之的原因。”
翻鬆雲門傳來的案卷,這裡面就有着記載,百倍之利,難怪倭寇殺之不盡,前朝禁海,反倭寇之亂更盛,心裡就有着計較。
“爲今之計,就是一開海禁,二建水師,大部分海商有了合法途徑,自然就不會參與倭寇。”
“沒有大陸海商的協助,這些倭寇就變成了退潮後在沙灘上掙扎的魚,到時圍剿就是了。”
裴子云在桌上拿起筆稿,大聲喊:“來人,給我備牛車,去總督府。”
牛車在車伕一聲吆喝下動了,入冬了,又是早晨,昨天還禁嚴,現在街衙巷陌的行人少了許多,一起一落而行,只聽牛蹄踏在地上的聲音,外面有人討論,說着有着賊人刺殺總督。
“賊人?”
裴子云笑了,前世原主很長時間,只知道有刺殺之事,不知道倭寇襲擊樓船,實是爲了民心,若倭寇能打進州府,那諸多郡縣該如何糜爛?
難怪總督這樣,尋思良久,牛車一頓停住了,已見角門口有人迎出來,怯生生蹲了兩個萬福:“解元公,總督請你進去。”
裴子云跟着進了大廳,就見着大廳座位後面是一副猛虎下山圖,四周沒有書畫,顯得很肅穆,中間,總督臉色有點白,眼白帶着血絲,手裡正持一卷書看,似乎有些蕭瑟。
“參見總督大人。”裴子云進去行禮。
總督坐在主位,看裴子云進來,放下書,笑着:“免禮,請坐,昨日你做的詩名叫什麼?”
“水調歌頭!”裴子云笑着,這才真正打量下總督,總督中等身材,濃眉下是一雙炯然四射的眼,沒有穿官服,顯的隨和。
總督眼前一亮,這詞確實不錯,就是笑着:“不錯,不錯。”
總督日理萬機,自然不會太多寒暄,說了幾句,就說着:“今日尋你前來,我卻有兩事。”
裴子云起身作了揖:“不敢,總督大人客氣了,大人請說。”
總督於是笑着:“還是先喝茶,再談事情。”
總督話才落音,一個丫鬟遞着茶上來,擋在總督和裴子云之間,臉紅紅,偷偷的偷看了幾眼裴子云才離去。
總督端着茶喝上了兩口,潤了潤喉嚨,說:“第一件事,我想請入我府,爲我謀劃。”
裴子云思慮了一會,問:“總督大人,那第二件事是什麼呢?”
“第二件事,則是我想請得你教導我家的幼子。”
聽到這裡,裴子云沉吟起來,心裡就有定計:“總督大人,學生只想浮舟飄於四湖,這參贊軍機,出謀劃策,實非我所長。”
總督也不以爲意,說着:“那教導呢?”
裴子云又躬手說:“總督大人,我過年纔是十六,這教導學生,也非我所長。”
連連拒絕,總督臉色一沉,就要怒,卻聽裴子云悠悠的說着:“不過,學生卻有一策獻上!”
總督這時已經認爲裴子云或是濟北侯的人,不然怎麼連連拒絕自己招攬,這時聽了這話,卻忍了下來,等裴子云說完再做計較,於是說:“願聞其詳。”
語氣和睦,卻已隱藏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