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風和宮夢虎對視了一眼,宮夢虎“嘿嘿”笑道:“我老宮沒什麼不服的,掌教上人責罵的是。”
“掌教上人,先有宮夢虎,後有沈長風,將我這劍氣峰當作了何地?想打就打,想殺就殺,我李逸風自認擔當這總務堂長老以來,從未有失公允,向來規矩當頭。今日無端受此大辱,請恕我心中難消怨懟。”李逸風坦然說道,他爲人溫和,說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極致,倒是和雷霸道一硬一軟的交相輝映。
李逸風也是無可奈何,他今天想當和事佬是不可能的。若是真任憑宮夢虎和沈長風踩了白踩,那以後誰還會把他劍氣峰當回事?
沈長風跪拜在地,半晌才咬了咬牙,說道:“弟子唯有一子,怎能任人欺凌?請師尊恕罪,弟子必然不會輕易放過那包天!”
包天假作昏倒,耳朵可是豎起來的,把這幾人的話盡數聽到耳中。對雷霸道這個師父,包天是真心感動。他知道雷霸道是這個脾氣,所以雷霸道能夠如此維護他這個弟子,自然是情真意切。
至於沈長風,包天倒也不怪他,這不過是個愛子心切的慈父罷了。俗話說慈母多敗兒,慈父也是一樣的。對孩子的愛,導致他矇蔽了眼睛。
李逸風這樣一個溫和性子的人能夠這次堅定的站在雷霸道一方,可見真是老實人也被惹毛了。
而宮夢虎實在是讓包天失望,遠遠沒有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強勢,反而是在臧浮生的壓力之下唯一一個打馬虎眼的人。
雖然四人的回答可能只是表象而已,但是也足以表露出一定的態度。包天相信他們這些至少活了一百多歲的修士,絕不可能像白紙一樣單純,但是更深層的東西就不是這麼容易揣測的了。
而現在,問題就已經都擺在臧浮生的面前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臧浮生的回答。
臧浮生淡淡一笑,並沒有因爲雷霸道的頂撞而動怒,也沒有爲宮夢虎的討好識趣而欣喜,只是輕輕一指那地上暈倒的沈正龍,沈正龍打了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剛想說什麼,一眼先看到了臧浮生,連忙望之下拜:“孫兒拜見師公!”
包天不禁冷笑不已,這沈正龍真是會來事兒啊,他父親是臧浮生的弟子,他叫臧浮生師公倒也不是不行,這大腿抱得簡直是駕輕就熟。
臧浮生點了點頭:“沈正龍,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需如實道來,絕不能有一絲隱瞞。”
“師公儘管問,孫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沈正龍回答得乾淨利落,沈長風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他這個兒子,真是舔犢情深。
“你身上的傷,是誰打的,爲何而打,又是如何打的?”臧浮生目光平和的看着沈正龍。
“回稟師公,孫兒身上的傷,乃是和餘德水、馬千里兩位師兄一同前往宗人府,更改等級的時候,在竹林小徑中遇到了烈劍峰內門弟子包天。因包天獨自霸佔了整條小徑,又緩緩行之,是以餘師兄、馬師兄二人便請他行個方便,讓我等先過去。
“但是包師兄不但不肯相讓,反而口出狂言,惡語相向。於是餘師兄想給他個教訓,便提出切磋武功。包天打不過餘師兄,便使出一種邪門武功來,暗算了餘師兄。馬師兄上前呵斥,包天先承認是失手爲之,誠懇的道歉,麻痹了馬師兄之後又再施偷襲,是以餘師兄和馬師兄都受了傷。
“包天得寸進尺,還要凌辱兩位師兄,將馬師兄的頭踩在了腳下,馬師兄臉上的傷便是這麼來的。弟子氣不過,雖明知不敵仍然上前攔阻,可惜力不從心被打倒在地。打倒了我們三人之後,包天便大搖大擺而去,孫兒只恨自身弱小,讓他如此猖狂……”
沈正龍說到這裡眼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跪在那裡撐着地的雙手深深抓入土中。
雖然剛剛聽過一遍,但是此時沈長風再聽來時仍然是怒不可遏,額頭上青筋暴起,看向包天的目光恨不能將他打成齏粉。
“胡說八道!我的弟子豈是這樣的人?”雷霸道不禁怒髮衝冠,把一對銅錘般的拳頭攥得“嘎嘣嘎嘣”響。
“上樑不正下樑歪!”沈長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雙方既然交了手,又涉及到他的兒子,沈長風也就不再給雷霸道留什麼情面。
“小瘋子!你他孃的說什麼!”雷霸道瞪圓了眼珠子,彷彿要生吞了沈長風,臧浮生輕輕咳嗽一聲,沈長風立刻低下了頭,雷霸道怒道:“掌教,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還是要說!要是我弟子包天真是幹出了這種事,我不用你們處置他,親手把那小子腦袋擰下來給你們當球踢!然後我交出【天烈劍】,從此閉關至死不出!”
他這話一出,不止是沈長風,李逸風和宮夢虎都是無比震驚的看着他,連臧浮生都是臉上變了顏色。
雷霸道這話可以說是非常之重,不是說把包天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就算他真擰下來,臧浮生他們誰又能每天把個人頭當球踢着玩?
重點在於雷霸道說交出天烈劍,天劍十四峰之所以是天劍宗的中流砥柱,便是因爲共有十四把天劍,乃是開派祖師爺傳下來的。雷霸道手握天烈劍,執掌烈劍峰,便是代表了手握權柄。
交出天烈劍,那便是等於交出了權柄和地位已經名聲。別說李逸風和宮夢虎了,就算是沈長風,爲了他自己兒子,讓他交出【天試劍】來,他也必然要躊躇萬分,說不定還不會願意交出劍來。
雷霸道竟然敢說出這種承諾,臧浮生深深的看了雷霸道一眼,似乎出乎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這可不就是雷霸道的性子嗎?若他不是這種烈性漢子,也就配不上他手中那柄天烈劍了。
包天躺在地上,幾乎忍不住眼淚要流出來了。這一刻他幾乎要忍不住跳起來,拋棄所有的僞裝,和自己的師父站在一起。
但是他不能,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站出來不但幫不了雷霸道,還可能把雷霸道也一起拉下了水。所以包天只能等待,等待着臧浮生的宣判。
臧浮生點了點頭:“你可說一說,爲何那包天將餘德水和馬千里二人打成如此重傷,卻只是將你打成輕傷?還有,包天口吐狂言,惡語相向,你可記得詳細?”
“……或許那包天已經知道我父親是誰,又或許包天覺得弟子修爲低微不值得出手。”沈正龍回答得結巴了點,也不敢確定是怎樣,他獨自一人能夠在倉促間編出這樣的故事已經不錯了,難免會有點漏洞,若是別人可能也漏去了關鍵,但是被臧浮生一語道出,就經不起推敲了。
至於包天說的什麼,沈正龍也不敢亂編,畢竟臧浮生如果把餘德水和馬千里分別提問的話,肯定會出現岔子的。沈正龍只好含糊的道:“那包天說他是天靈根,又得掌教和雷長老的寵愛,誰人不讓他三分,偏不讓路又能如何……”
事到如此,臧浮生已經微笑不語了。再發現不了沈正龍的問題,那隻能是說是傻了。
“胡說!若是知道你爹是誰,還不乖乖讓路了?若是覺得你不值得出手,爲何還把你打成這樣?你身上這些傷,可不是一拳一腳打得出來的吧?”雷霸道怒氣衝衝的道:“包天是奉我之命到宗人府去驗證身份修改等級,又不是去玩耍,更不是去招惹是非,小兔崽子你這是欺我等無智否?”
“啪——”沈長風已經臉色鐵青的過去,親手一個大耳光甩到了沈正龍的臉上。他並非是傻,只是被父愛矇住了眼。
想到竟然被親生兒子矇騙,而與其他掌劍長老無端交惡,沈長風真是要氣得噴出一口老血。更何況還是在師尊面前,沈長風只能狠狠的揍自己的兒子,只希望能讓掌教上人出出氣,也希望雷霸道不要咄咄逼人。
至於宮夢虎,他現在徹底淪爲了打醬油的,這件事從頭到尾重心都不在他這裡。李逸風卻是暗暗搖頭,本來這件事要驗明真相很容易的,可是沈長風威勢逼人,哪裡容人詳細審判沈正龍?
沈正龍登時被抽得鼻青臉腫,哭天喊地,他非常懂得自己該做什麼。這時候既然瞞不過這些老怪物,那能做的就只有扮可憐了,希望能夠讓掌教上人心軟。
“保劍峰一等執事餘德水、馬千里,弟子沈正龍,以強凌弱,同室操戈,又誣陷同門,着革去職司,即刻趕出萬劍嶺,此三人永生不復錄用!”臧浮生陡然身上現出威嚴之勢,斬釘截鐵的下令道:
“掌劍長老宮夢虎、沈長風二人,輕信一面之詞,打上劍氣峰,特命宮夢虎巡守無量海十年,將功贖罪,無量海若是有事,唯你是問!
“沈長風,雖舔犢情深情有可原,然罪不可恕,着令交出天試劍三年,這三年內試劍峰掌劍長老空懸,沈長風出任總務堂長老,在李長老座下聽命。三年之後,再行定奪是否仍回試劍峰。
“掌劍長老雷霸道,爲了弟子與沈長風在劍氣峰大打出手,雖情有可原亦不能姑息,可將天烈劍暫寄在本座這裡一年。這一年內雷霸道亦在總務堂聽命,若是一年之後無有差錯,方可重回烈劍峰。
“總務長老李逸風,於本次事件之中處理大致得當,但未成功控制住事態發展,是以獎懲相抵。
“烈劍峰弟子包天,雖然與同門私鬥,但事出有因,罪責不在於他,是以不做懲處。此乃本座最終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