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鬆期盼的看着徐福。
徐福在船頭坐下,一甩衣襬仰頭看向星空:“十五年了,十五年了,你知道這十五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雲鬆大驚。
接下來不會是‘貪玩藍月’吧?
還好徐福接着說道:“我只能仰望星辰,這裡看到的星辰與大秦看到的一樣,有北斗七星、有二十八宿,有三垣,也有四象!”
“我默默地告訴自己,這個世界雖然不是我熟悉的世界了,但兩個世界相隔應該不會很遠,否則它們怎麼會共用一座夜空,對嗎?”
雲鬆點頭:“對。”
徐福欣然一笑:“這十五年裡,我前面十年闖蕩了大江南北,後面開始出海。”
“我所能確定的是,我們來時進入了一條龍脈,出來後便來到這世界,所以要回去得找到這條龍脈,逆行而過!”
雲鬆說道:“但這怎麼可能?你如果只是想找導致咱們穿越來這世界的龍脈,那你應當去落地尋覓。”
徐福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龍脈是能變動位置的嗎?”
雲鬆一驚:“龍脈是活的?”
徐福撫須說道:“龍脈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它與我們所理解的生命並不相同,我曾經在海里見過水母,它們能夠隨波而流,也能逆水而行。”
“所以,它們明顯不是死的,對吧?”
“可它們是活的嗎?”
“不,它們甚至沒有身軀,我們看到的它們並非是它們的身軀,將它們撈出來放到太陽底下,它們便會融化爲水!”
“這樣它們是活的還是死的呢?”
雲鬆苦笑。
水母當然是活的。
但關於水母的知識超出了徐福的理解,於是他沒有插嘴說話,而是繼續傾聽徐福的高談闊論。
關於龍脈的知識顯然也超出他的理解。
徐福繼續說道:“龍脈位置所在能夠變幻,它們極少會主動接近人,偶爾主動接近人,必然是被什麼東西所吸引!”
“我們當時所遇到的龍脈,應當是被我們船上所攜帶的一樣寶物吸引而來。”
他沒有說這件寶物是什麼,但云鬆猜到了:“它被御龍所吸引?”
徐福點點頭。
“這龍脈吞下了我們的大船,我們從中穿過,然後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海上……”
這番解釋是雲鬆第一次接觸到的。
很新奇。
但他仔細思索竟然覺得還真有可能!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個世界的,就是撿到了得寶銀錢而已。
那麼會不會也是被龍脈所吞呢?會不會是得寶銀錢吸引了龍脈,當自己得到得寶銀錢後,龍脈恰好出現將自己給吞了下去呢?
徐福說道:“尋常而論龍脈不隕不崩,
不會固定位置,但有例外,它們會被一些特殊的東西而吸引,比如有一種玉石般的東西叫龍玉,龍玉能吸引龍脈。”
“東海有鮫人,鮫人先祖在海底偶見了一塊大玉石,他們便用玉石修建了一座宮殿並起名爲龍宮。”
“這些鮫人眼界有限,他們不知道這塊大玉石便是龍玉!”
“所以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偶然之下掌控住了一條龍脈!”
雲鬆說道:“這不對吧?鮫人好像處境挺慘的?如果他們有龍脈,那他們應當可以做皇帝……”
“人擁有了龍脈可以做皇帝,”徐福輕笑,“鮫人不是人!”
“甚至,他們已經跟着龍脈佔了大光。”
“根據我所查,鮫人起初沒有靈智,是他們先祖佔據龍宮之後慢慢開啓了靈智!”
雲鬆說道:“所以你想找到龍宮、找到這條龍脈?”
徐福點頭:“不錯,我想找到它。”
“不過我沒有找到龍宮,卻知道有人見到過,這是絕密消息!”
雲鬆問道:“我能知道嗎?”
徐福沉默了一下。
雲鬆嘆氣道:“你不信任我?”
徐福還是不說話。
雲鬆誠懇的說道:“徐大人,我們有同樣的目標,我們有同樣的執念,所以我們之間不應該存在衝突……”
“剛纔你還殺了我們九個人!”徐福懨懨的說道。
雲鬆無奈了:“剛纔不是你們突然對我動手,我會反擊?我沒有殺人,我那是自衛!”
徐福沉思了一下,長嘆一口氣:“是我的錯,是我的責任!”
雲鬆趕忙說道:“這個咱先不追究了,徐先生,你雖然擁有關於龍宮的機密信息,但你沒辦法找到龍宮,你肯定是遇到難題了,對吧?”
“那你爲何不把這難題說出來咱們一起商討?老話說的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諸葛亮是誰?”徐福問道。
雲鬆嘴角抽了抽,道:“我胡言亂語的,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咱們得找到龍宮啊。”
徐福沉思一番,還是不表態。
雲鬆鬱悶的不行,叫道:“徐大人,你就別敝帚自珍了,雖然你覺得這消息是絕密,可是你敢確定沒有其他人知道?”
“或許現如今確實沒有其他人知道這消息,可是你敢確定這消息一直不被人所知道?”
這話打動了徐福。
他有些躊躇的說道:“行吧,如果你願意試一試——有人見過龍宮,只不過他不知道那是龍宮!”
“羅酆島外曾經出現過一次海市蜃樓,有人恰好在外捕魚看到了海市蜃樓中龍宮的情景!”
雲鬆盯着他。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他叫韋六斤!”
然後船上沉默了起來。
雲鬆遲疑的問道:“就這?”
徐福難以置信的看向他:“就這?”
漢語言博大精深,兩人語氣不同意義也完全不同。
雲鬆說道:“這算什麼絕密消息?不就是有人在羅酆島附近看到了海市蜃樓嗎?海市蜃樓高居天上,如果它出現在羅酆島附近,那能看到它的人有很多吧?”
徐福說道:“道長,沒有搞清楚原委之前不要隨意的去質疑別人。”
“你說的是實情,但我卻將這消息視爲絕密消息,難道你想不到爲什麼嗎?”
雲鬆皺眉思索了一下。
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他心裡在想:爲什麼呢?
徐福冷笑道:“明白了吧?當時看到那海市蜃樓的人很多,可是那海市蜃樓很神奇,從不同角度能看到的場景是不一樣的,韋六斤看到的是最獨特的一幕!”
“他看到了龍宮之所在!”雲鬆終於明白了原因。
徐福撫須說道:“算你還不笨,但你猜的也不對,他看到的是怎麼去往龍宮!”
雲鬆面沉入水。
看起來有點高手風範。
他問道:“你既然知道這些,爲什麼不去抓韋六斤詢問呢?”
徐福無奈的說道:“韋六斤之後不知道爲什麼不再出海,而我們卻不能上岸,所以我只能在附近等待他再出海的機會。”
雲鬆說道:“現在事情簡單了,我上岸幫你去找他詢問龍宮位置所在。”
雙方達成合作協議,徐福擡頭看看四周說道:“陰霧要散開了,我也要離開了,咱們後會有期!”
瀰漫海上的霧氣正在變得稀薄。
然後他們兩人的目光都凝滯了。
透過霧氣他們看到了幾艘大船。
架着大炮、殺氣騰騰的戰艦大船!
他們看到了這些大船,船上也有人看到了他們。
有人在戰艦瞭望臺上叫道:“我沒有說錯吧?雲鬆來海上找徐福可不是要找他的麻煩!他們早就混在一起了!”
海面開闊,聲音傳出去很遠。
雲鬆凝神看去,一眼認出了這青年的身份。
拖尾島上的楊氏子弟楊地寶!
沒想到這貨跟蹤自己來到了羅酆島!
徐福聞言大怒,頓時瞪眼看向他叫道:“遺皇族果然都不可信!”
雲鬆立馬說道:“我跟他們不是一夥!你聽不出來嗎?他的意思說咱倆是一夥!”
徐福回憶了一下剛纔聽到的話,發現還真是這樣。
他跟遺皇族交鋒多次,所以一看到遺皇族的戰艦出現便以爲是雲鬆帶來的。
徐福說道:“不管怎麼樣,咱們後面再見,你趕緊走吧,我們要走了!”
雲鬆說道:“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徐福冷靜的說道:“能,你現在自殺,我儘量保你魂魄不滅。”
雲鬆衝他揮揮手:“再見!”
他急速縱身跳入水中,拼命的往水下潛去——
有炮彈傳來的聲音!
青龍獠同時入水,它的身影消失在了水中。
炮彈砸入水中爆炸,帶動這片海面爲之震動。
雲鬆潛水換了個位置浮出水面。
他能逃得掉這些船的追捕,可是胡金子等幾人在海上,他們可逃不掉!
果然,他浮出水面一看。
手下人所乘坐的小船被人家幾艘戰艦給包成肉夾饃了。
形勢不明,他沒有貿然浮出水面。
一艘鐵甲艦向前駛出,這艘船上掛着一面龍旗,旗子上有個‘楊’字,正是楊地寶家族所屬戰艦。
楊地寶在船頭獰笑道:“雲鬆已經捨棄你們跑了,你們現在只有一個選擇,死!”
另一艘鐵甲艦上的人皺眉道:“地寶少爺,這些人與你我一無矛盾二無衝突,你何必要殺他們?”
楊地寶怒道:“他們是雲鬆的手下……”
這人冷冷的說道:“我還知道雲鬆的爹孃在哪裡,要不然你去把他的爹孃給殺了?”
楊地寶厲聲道:“你當我不敢嗎?”
這人冷笑道:“你敢,你當然敢,你楊地寶誰不敢殺?不過你怎麼不敢回到中原去呢?”
楊地寶抽出一柄長劍怒叫道:“趙鐸!你……”
“行了,我們這次有共同的敵人,而我們還沒有跟敵人交上手,你們自己之間先內訌了?”武瓔珞冰冷的聲音響起。
楊地寶說道:“你們都看到了,雲松果然能找到徐福,而且見到徐福後跟他同處一船、相談盡歡!”
“所以咱們要抓徐福,必須得先抓雲鬆!”
“那雲鬆呢?”趙鐸問道。
楊地寶沒好氣的說道:“他是人,坐不了已經成爲莣船的青龍獠,所以他一定躲在海里。”
趙鐸說道:“你既然知道他躲在這海里,爲什麼不去下水抓他?你們楊氏的槍筏軍號稱水下最強,那讓他們去抓雲鬆嘛。”
楊地寶冷酷一笑,說道:“用不着這麼麻煩,要抓雲鬆還不容易?把他手下全給抓起來,吊到船頭喊話,雲鬆只要不出來,那隔着一分鐘就殺一個,我看看他能憋到什麼時候!”
趙鐸哈哈大笑:“真是蠢貨!雲鬆是煞星太保,你殺他手下有什麼用?當年在崑崙墟,他們九太保中有人落難你看雲鬆去救過嗎?”
另一艘船上有人說道:“雲鬆之冷酷絕情是我曹江生平所見第一人,用這一招確實逼不出他來,只能逼得他對咱們恨之入骨。”
趙鐸冷哼道:“不錯,我可不想跟嬴氏交惡,所以你們誰願意下手殺人就下手吧,我趙氏不奉陪!”
楊地寶怒道:“那我自己來……”
“你來幹什麼?”武瓔珞不悅的打斷他的話,“把這些人全抓到我們船上,我們就在這裡等雲鬆出水,他難道還能在海里住下不成?”
雲鬆躲在暗處靜悄悄的聽。
這次一共出現六艘戰艦,聽他們現在說的話有武氏、楊氏、曹氏和趙氏四家人,這四家人顯然都是遺皇族,那剩下兩艘戰艦恐怕也是遺皇族所屬。
看現在說話人的態度,只有楊地寶對他充滿敵意——這讓他很蛋疼,也不知道嬴氏的雲鬆對他做過什麼,竟然能結成這樣的生死大仇。
楊地寶對他確實恨之入骨,他堅決不同意武瓔珞的提議,說即使不殺了胡金子等人也不能讓他們好受,得將他們吊起來泡在海水裡。
這時候又有一艘船上的人開口了。
一個姑娘俏生生的笑道:“楊地寶,你可真是你們楊家的寶!你是幹啥啥不行,惹麻煩第一名!”
“雲鬆現在可沒有落入你手中,你確定你現在就要激怒他?即使他落入你手中你又能怎麼樣?你敢殺了他?”
楊地寶厲聲道:“怎麼不敢?他敢殺了我大哥,我爲什麼不敢殺了他!”
姑娘笑吟吟的說道:“你大哥那是活該!他搞女人沒人管,他玩屍體也沒人管,但他不該搞女屍!更不該搞雲鬆一個師孃的屍體!”
楊地寶抓狂的叫道:“你閉嘴!雲彩你這個臭娘們!別以爲你跟轉輪奴有些關係我就不敢……”
“少廢話啦,這些人我和武家的大姐姐保住了,你動不了的。”姑娘毫無顧忌的打斷他的話。
她揮手橫船,然後扔下一條繩索。
胡金子拎起令狐猹、大笨象背上阿寶,他們立馬拉着繩索上了船。
大笨象上船借月華看姑娘的臉,他看清後正要叫,姑娘眨眨眼睛衝他做了個‘噓’的動作。
這一切盡入雲鬆眼底。
好多熟人!
這個姑娘是彩雲、是阿詩糯,是他在鹿敬天大帥府裡見過的鬼新娘!
看到胡金子等人上了彩雲的船,雲鬆忍不住咂嘴。
事情更不好辦。
如果他們是上了楊地寶的船,那他還能殺上船去救人,可落到了彩雲船上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和平登船求放人?
偷偷摸上去救人?
雲鬆猶豫了一下,果斷決定先收拾楊地寶!
這個兔崽子對他有很深的敵意,他得將敵意扼殺在搖籃之中!
事實也是如此。
看到胡金子等人被彩雲救走,楊地寶勃然大怒:“都還愣着做什麼?雲鬆和青龍獠就在這片水下!你們還不下水去抓他!”
一名大漢抱拳領命。
他往後一揮手,鐵甲艦兩側放下小筏子,一羣精悍的青年飛身落上筏子。
這種筏子很長很窄,就跟龍舟似的,前端如龍翹頭,不過它上面沒有龍頭而是鋒利長槍。
等到青年們站住,筏子四周也冒出槍頭,一下子變成了海刺蝟。
青年們站穩發力,筏子乘風破浪而去!
雲鬆等他們散開,隨即鑽入船底化作遊屍揮拳開始鑿船!
楊氏的鐵甲船並非是純粹精鐵鑄造而成,它主體還是木船,不過鑲嵌了一層鐵板。
遊屍揮拳轟出。
鐵板登時碎裂!
雲鬆瘋狂揮拳,雙臂揮出有無窮力道,拳頭打在船底如同水雷爆炸!
龐大的鐵甲船上出現震動,但它太龐大,所以拳擊船底帶來的震動感比較微弱。
船上的人起初沒有察覺,有人隨口問了一句,又有人猜測道:“這會海浪有些大。”
終於船艙裡有人衝出來叫道:“船下有人啊不!有東西有東西!船下有東西在撞咱們的船!”
楊地寶猛然回身拽住他衣領喝道:“哪個位置?”
“丙艙中段!”
楊地寶厲聲道:“一定是雲鬆在搗鬼!給槍筏軍發令,回來潛行攻入船底!”
他又衝到船頭對其他人叫道:“雲鬆和青龍獠在我們船下!快快下水抓他們!”
趙鐸緊了緊衣裳說道:“那不行,天太冷了,下水的話會凍傷人的。”
楊地寶正要發火,船艙裡又有人衝出來叫道:“船底破碎了!咱們船漏水了!”
操持船舵的大漢快步走來說道:“還不趕緊堵缺口!”
“堵不住!”衝出來的人叫道,“不知道船下是什麼東西,它力大無窮,我們堵上的東西立馬被砸碎!”
突然有人趴下側耳傾聽,說道:“丙號艙損毀嚴重,現在乙號艙也受到撞擊!”
大漢便當機立斷的說道:“先封閉丙號艙再封閉……”
“不用封閉!沒用!”楊地寶厲聲道,“槍筏軍從水下攻擊,你們跟我去船艙從內部攻擊,誰敢傷我楊家的船,我楊家拆他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