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齊回到了夜明司高手們居住的區域，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一百多人聚於他們精舍外的樹林裡。
溶溶月華透過樹間的空隙落下來，灑在他們身上。
他們靜靜看着周齊，都想知道究竟有什麼事，眉宇間的鬱氣都被洋洋喜氣所代替，個個神采飛揚，宛如換了一個人。
想想來星南峰之前的日子，再想想現在的日子，如夢似幻。
周齊站在一片空地，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月光照在他身上，臉部的暗影處好像格外的幽深，彷彿他的心情。
他開口，緩緩道：“諸位，在星南峰還好吧？”
衆人頓時笑起來。
“好得很！”
“這還用說！”
“這陣子過得最舒坦！”
……
周齊澹澹微笑，看着衆人議論。
待他們的議論聲漸漸平息，周齊平靜說道：“大家可有想離開的？”
“周兄，我們不是星南峰的僕從嗎？怎麼要離開？”
“能夠離開嗎？”
“不能吧？”
“如果就這麼走了，豈不是……”
周齊打斷衆人的詢問，緩緩道：“可以走，法空神僧已經發話，去留自由，如果真想離開，今天便可以走了。”
“這……”衆人頓時吃驚。
周齊緩緩道：“錯過了今晚，便不能再反覆了，只有這一次機會，想走的今晚就走，當機立斷，不要猶猶豫豫徒惹人笑。”
有人問道：“周兄，如果離開，會如何？”
周齊搖搖頭道：“神僧寬和，並不想強人所難，想走便走，不會有懲罰，不會有責備，權當是一場奇遇，也是各自的緣法。”
“這樣……”衆人半信半疑。
修正了心法，再以星南峰的神妙輔助，助他們踏入了大宗師，而他們卻一走了之，換了是誰都會覺得憤怒。
法空神僧真能這般寬和？
好像印象之中，法空神僧並不是這麼寬和之人，否則，大雲也不會如此忌憚他。
周齊沉聲道：“放心吧，不會因此而惱怒，畢竟我們也留下了一批人，也算是對星南峰的補償，都誰要留下？”
他聲音忽然揚高。
衆人沉默下來。
周齊道：“要走的今晚就走，別拖拖拉拉的，回到大雲之後好好過日子，我們的命運改變也是得來不易。”
衆人感慨的點頭。
他們能夠改變命運，確實不易，是諸多幸運結合在一起，最最關鍵的便是來到了星南峰遇上法空神僧。
周齊朝左手邊一指：“留下的站這邊。”
片刻後，他皺了皺眉頭，看着全部站在左邊的衆人：“難道就沒有想走的？現在走，絕不會有什麼懲罰。”
衆人卻沒說話。
周齊沉聲道：“我知道，其實很多是想走的，還有一些人留下來並不是真心留下，而是想做點兒別的。”
他目光緩緩掃過衆人，沉聲道：“醜話說在前頭，如果現在走，我們不會說什麼，可想要留下來渾水摸魚，我們絕不會容許。”
“對，留下來便踏實的留下，別兩面三刀！”有人附和。
他們其實也擔心有同伴如此。
一旦如此，所有人都會被連累，都會被星南峰及所有前來的香客們敵視。
這對於他們這些安心留下的人太不公平。
周齊看向衆人：“其實沒有必要勉強留下的，星南峰畢竟只是一座山，一直過這樣的日子，對於一個大宗師來說太過清苦了。”
衆人沉默不語。
周齊繼續說道：“現在可能覺得還好，可繼續下去，就會膩了這樣的日子，更何況，還有些是有家人的，難道把家人拋棄？”
衆人之中，有些有了異動。
他們是想到了自己的親人，但凡有家人的，往往都是有子有孫，並不僅僅是一家人，而是一大家子三代。
如果僅僅是家人，只要悄悄帶過來便是，可一大家子，怎麼可能輕易的過來？
“放心不下家裡的，還是回去吧。”周齊道：“沒必要勉強，反而那些沒成家的，留下來也就留下來了，彼此也能做個伴，在此一起終老。”
衆人有了異動。
最終有十二個人走出來，站到了另一邊，都是有家室的。
周齊慢慢點頭：“你們回去之後，還是要小心一點兒，別惹怒了丞相們，否則即使不做死士，卻有可能成爲死人。”
那十二個人皺眉。
其中一個方臉中年沉聲道：“周兄，不至於吧？我們是大宗師，又沒犯奸作科，朝廷怎麼可能剿滅我們？”
周齊哼道：“你們在丞相眼裡可能是叛徒，回去有可能是做內諜的，丞相他們行事謹慎，未必會聽你們辯白。”
那十二人臉色頓時一變。
周齊道：“所以你們即使要回去，也不要大張旗鼓的，要悄悄行事。”
“悄悄行事……”他們臉色陰沉下來。
隱隱覺得，可能回去大雲反而是麻煩的開始，留在這裡看似清苦，卻能活得清淨自在，不虞有性命之憂。
身爲大宗師竟然還要擔心自己的性命，當真是悲哀。
想到這裡，他們雙眼迸射寒芒。
周齊看向其他人：“還有人要走嗎？錯過今晚，再離開便相當於星南峰的叛徒！”
衆人皆搖頭。
周齊嘆道：“那好罷，只有老方他們走，我們送一送他們到山腳下吧，往後想再回來恐怕沒那麼容易了。”
一旦回到大雲，他們或者登上高位，或者被控制。
想要再回來就難之又難。
“算了。”那方臉中年沉聲道：“不走了。”
周齊一怔：“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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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臉中年沉聲道：“與其回去擔驚受怕，還不如留在這裡。”
周齊道：“可是家裡……”
方臉中年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回去也只會給他們惹麻煩，不如留下來，說不定丞相還有所顧忌，不會亂來。”
衆人紛紛點頭，覺得這個說法沒錯。
“你們呢？”周齊看向其他十一個。
他們對視一眼，也慢慢走回了左邊的人羣中。
周齊道：“你們難道都不回去？就不怕丞相一怒之下……”
“我們都不回去，丞相反而不會發作，總不能把我們的家卷都處置了吧？”另一個微胖的中年笑呵呵的道：“單獨一兩個人回去反而是大麻煩。”
“正是正是。”衆人紛紛點頭贊同。
周齊皺眉盯着他們看。
“……行吧，我且問問徐姑娘，看有沒有辦法。”周齊無奈的道。
他心中隱隱高興。
沒想到他們都不離開，遠超自己想象。
還以爲至少有三十幾個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