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三月底, 氣溫上升到只穿着小襖也覺得暖的程度。滿院的芬芳在這樣的天氣裡開得奼紫嫣紅。尤其是那幾棵桃樹,一片片的粉色,引來了無數的粉蝶。
逃之夭夭, 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 宜其家人。
這是一首形容女子出嫁時候的詩句, 但是此時此刻用在離園中, 卻也是再恰當不過的了。原因在於,這裡正舉行着一場簡單,但是處處透着淡淡的幸福的婚禮。
參加婚禮的人很少, 除了新郎新娘,除了離園的傭人們, 便只有新郎的父親, 與新娘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算是親人的存在。
“一拜天地!”
充作司儀的是離園的管家徐伯, 大紅色的喜慶印出他的高興。其實,在他的心裡, 離園一直是個悲傷的所在。自上一任離園的主人離開後,這座小小的院子,便失去了活力,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充滿了悲劇的色彩。他守着這個院子, 在荒蕪的人生中蹉跎自己的歲月, 本想有一天自己不行了, 便讓人埋在這座院裡的桃花樹下。
只是, 他沒有料到, 這座離園會迎來它的新主人。一個同樣和皇家有着關係,卻不會被划進那個黃圈圈兒裡的人。
對着天地拜下去的兩人, 一個穿着大紅色的喜服,頭上蓋着大紅色的帕子,想必定時她這一生中最美麗動人的時候(除去現代的婚禮)。她手裡握着一根中間扎着一個繡球的大紅絲巾,而另外一端,繫着的,則是她的新郎,此生唯一的新郎官。
“二拜高堂!”
高堂之位上,坐着的一個是穿着簡單的綢緞褂子的康熙,他的臉上應了這喜氣,紅光滿面。像一個民間的普通父親一樣,看着自己鍾愛的兒子和自己中意的媳婦兒成親。他受了這一拜,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高堂之座上的另一個人,不做他想,便是瘋道士無望。他這一次倒是換去了他那一身一貫的破爛衣裳,雖不華麗,卻也樸實乾淨。只是手裡依舊放不下他那白色的拂塵。
“夫妻交拜!”
夫妻交拜,宋璃和胤禛面對面,相互拜了下去。這一拜,便是定下了在這大清朝的終身,定下了一輩子白首不相離,一輩子攜手並進,相守一生,相愛一生,相惜一生的承諾。
“禮成!請新郎揭新娘的蓋頭!”
按理說,新娘的蓋頭應該在洞房花燭夜揭開的,只是,有些情況不太一樣罷了。康熙不能出宮太久,等不到明日早上喝宋璃的媳婦兒茶。而且,宋璃雖然有進出宮的金牌,卻肯定不想進去的。按照她的意思,就是儘量低調就低調,否則扯破了這層面紗,讓所有人都知道了胤禛新娶了媳婦兒,肯定免不了要讓她住到四貝勒府裡去,她不想那樣。更重要的是,胤禛捨不得她左右爲難。
“請爺和夫人給老爺敬茶。”徐伯從下人手中接過托盤,遞到宋璃面前。
“阿瑪,喝茶。”胤禛端起茶,遞給康熙,看着他笑的有些合不攏嘴,喝了一口,然後掏出一個紅包來,“謝阿瑪。”
“阿瑪,喝茶。”
“乖。”康熙依舊是笑的合不攏嘴,喝了茶,從懷裡掏出了紅包,以及一塊玉碟來,“來,璃兒,這塊玉碟是阿瑪專門命宗人府秘密打造的,阿瑪知道你的心性,但是也不能委屈了你,以後,若有人對你的身份詬病什麼,這塊玉碟便是最好的證明。”
“謝阿瑪。”宋璃接過玉碟,撫着上面刻着的金色字體。那幾個滿文她是看不懂,但是她看懂了那幾個漢字:胤禛之妻宋璃。
宗人府的玉碟,代表的是身份,相當於現代人的身份證,只是,它所代表的人物無不是黃圈圈裡的人,除了皇子公主,王爺和他們的子嗣,那些上了品級的嬪妃以及阿哥們的正副福晉都會有一面玉碟。
而那幾個漢字,卻是極爲巧妙。承認了宋璃是胤禛之妻的身份,卻又將她推出了這個黃圈圈以外。因爲上面什麼品級也沒有。
宋璃是感動的,她從來沒有想過康熙會對她這麼好,可是,一次次,他都支持着他們,從來都沒有以任何的藉口要求他們分開過。
“乖,時候不早了,你們還是早點入洞房吧。”康熙笑眯眯地說道,“我和你師父慢慢聊,你們夫妻倆該幹嘛就幹嘛去。”
“阿瑪!”胤禛看着宋璃被這隱含的意思激得滿臉通紅,有些維護地說道。
“去去去,回你兩的新房去!明年我這個時候我還想看見我的小孫子了!”
這些,連着胤禛的臉也紅了。
洞房花燭,宋璃和胤禛坐在灑滿了蓮子和棗子等吉祥果物的大紅牀上,有些尷尬。
“阿璃。”他不知道該在這個時候說什麼,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相信她也會明白他的真心,會相信他的承諾。於是,他只是簡單地攤開了手。
宋璃會意地將手放進他的手心。以後,他倆,無論發生什麼都會攜手共進。
紅色的牀幔落下,掩住了一室的景色,只道是那幸福任憑門窗關的再嚴實,也一點一滴地在溢出來......
這一邊兒是喜氣洋洋,各個找到了各自的歸宿,各個完成了自己一時的心願。而那一邊,卻是滿院子的愁雲慘霧,陰霾的像是要六月的天,就快要落下雷似的。
“你沒看錯?”年氏揪着自己的手帕,就快要將它給扯碎了,卻絲毫沒有知覺。
“回福晉,奴婢沒有看錯。離園的確是張燈結綵的,奴婢還問了周圍的街坊,說是離園的主人今日要成親。”翠兒小聲地回答道。她已經跟回了年氏,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桂兒不要她了。
當然是不能要她了。且不說她本來就是年氏的人,宋璃讓她繼續跟着也不行。而且,現在的桂兒不過是冬青隨手抓了一個妖精化成了她當初的那個樣子,活潑的很,可是和當初的她一點兒都不一樣。即使只見過過去的桂兒一面的人,也能分辨的出來兩個人的不一樣。
而現在的桂兒,則和冬青一起,暫時住在了離園。
“離園的主人不是那個丫頭嗎?那麼小的歲數和誰成親?相公又是誰?四爺怎麼可能讓寶貝乾女兒的婚禮如此平凡!”年氏心裡有懷疑,很多很多的懷疑。
“這個奴婢不知,離園雖然看上去沒什麼人守着,但是奴婢發現各個要緊的地方還是有皇上的御前侍衛守着的,奴婢進不去。”翠兒唯唯諾諾地說道,腦子轉了轉,又說道,“不過奴婢打聽到給離園的新人做喜服的老闆,所以就去問了問,才知道,做的喜服並不是小孩子尺寸的,而是大人的。”
“嘶”
那絲巾最終還是抵不過年氏的□□,被撕成了兩半。而年氏的臉色也從一瞬間變得刷白刷白的。
她明白翠兒的這個訊息到底意味着什麼。進離園的成年男子只有皇上,一個道士,還有就是胤禛。不可能是皇上娶妻,因爲胤禛不可能陪着他老人家胡鬧,他乃是一國之尊,喜歡什麼女人直接放後宮裡不就得了。而且,胤禛雖然和德妃不親,卻也不至於給他親孃找情敵吧。
道士是更加不可能的了,胤禛和康熙總不可能是看熱鬧去的。
所以答案就只有一個,便是胤禛。
至於新娘,離園的主人,翠兒說皇上將離園賜給了桂兒這個丫頭。但是桂兒一個小人兒能管的起那麼大的院子嗎?桂兒前些日子離開的時候說是嬸嬸來了,恐怕離園真正的主人便是她的這個嬸嬸吧?恐怕,這個嬸嬸,除了她們這些女人不知道以外,其他人都是知道的吧。
“呵呵呵......”她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來,及其苦澀的笑。
可笑啊,自然是可笑的。自己的丈夫又成親了,居然瞞着她,她到底算是什麼啊?當初明明是他主動將她討了來的,他待她是那麼好,可是爲什麼啊?居然要揹着她偷偷地娶別人?
但是,也同樣可悲啊,才過了幾年啊,幾年?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她的丈夫終究還是逃不脫自古男人的宿命,愛一個娶一個,娶了一個愛上另一個。
“福晉,福晉,您怎麼了?”翠兒有些慌,她不是很明白她的福晉究竟在想什麼。
“翠兒,我乏了。”年氏起身,朝着臥室走去,眼神中卻帶着幾絲狠厲,“狐狸精!明個兒我再去好好會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