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奢看到老農那詫異的模樣,一時之間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而此刻的小茹卻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因爲公子這個稱呼,在如今這個時代,是對諸侯之子的稱呼,諸侯之子,才能夠被稱爲是公子,比如說公子扶蘇,公子胡亥啥的。
小茹一直以來稱呼秦奢爲公子,那是因爲桃源城就像是一個獨立諸侯國一樣,小茹稱呼秦奢爲公子,也說得過去,但如今秦奢出門,肯定是要隱匿身份的,所以,小茹這麼稱呼秦奢,是絕對不對的。
而秦奢也是在這個時候反應了過來,這老農之所以對公子這個稱呼感覺敏感,自然是因爲這個時代的特殊性了。
他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拍了一下老農的手臂,說道:“老伯不必驚慌,我不是什麼公子,只是個尋常人家的士子而已,家中婢子不懂規矩,胡亂稱呼,這才壞了規矩。”
老農一聽,似乎還是有些疑慮,不過見秦奢似乎也沒什麼壞心思,便是打消了疑慮。
不過此刻的小茹心情卻似乎並不是特別的好,整個人看上去好像是有什麼很重的心事一樣,她心裡所想的,其實是秦奢剛剛對於自己的稱呼,她覺得自己和秦奢的關係已經很近了,但秦奢卻依舊成自己是婢子,這就讓小茹內心之中多少有些凌亂了。
雖然從事實上來說,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小侍女,可小侍女對男主人動了情,自然就不甘心去做一個小侍女了,小茹想要的是身份上的改變,不過似乎這個所謂身份上的改變,對於小茹來說,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當然了,不管這件事情簡單還是不簡單,這個時候的小茹的確是不能夠多說些什麼的,只能是規規矩矩的侍立在秦奢的身旁,安安靜靜地聽秦奢說些什麼。
秦奢沒有察覺到小茹的變化,他看着偌大的農田,對一旁的老農說道:“老伯,如今這秦國已經統一六國了,你覺得,給你的生活上帶來了什麼變化嗎?”
老伯一聽,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夥子啊,我實話實說,說真的,雖然這六國都已經統一了,但我感覺還是跟之前一樣啊,我兩個兒子如今還在北部邊疆,之前戍邊距離還近,如今戍邊,都要到趙地邊界去了,去戍備匈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或者說,到底還能不能回家,現在誰都說不清楚啊!”
秦奢聽了有些感慨,天下的人不管什麼時候,想的都是安穩的生活啊。
他點了點頭,說道:“戍邊確實是遠了一些,但如今也沒有之前那種大戰了啊,終歸還是要安全一些的。”
老農微微搖頭,說道:“這仗啊,根本就不可能停下來的,朝廷如今又要徵發大軍,去平定嶺南之地了,那裡還有戰爭的,還有與匈奴的戰爭,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夠結束,所謂的什麼安穩,咱們是看不到的。”
秦奢有些愕然。
老農繼續說道:“我們這一家子人,世世代代都是生活在這一片土地上的,哪一輩的人,都參與過戰爭,家族裡也死了不少人了,你看看我……”
說着話,老農撩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肚子上的傷疤。
老農呵呵笑着說道:“我也是經歷過戰陣的人,所以說啊,我自己非常的清楚,要天下太平,天下大定,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這種夢啊,我現在是不做了,該怎麼樣的,就怎麼樣吧!”
秦奢聽了老農的話,心中再次有所感慨。
如今這個時代的人,或許也是嚮往和平和安穩的,但是,這所謂的嚮往,卻僅僅只是一個嚮往而已,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真正有安穩到來的那一天。
跟這位老農聊了些許的時間,秦奢便是帶着小茹離開了這邊,他想要到五十里之外的咸陽城去看看,如今的咸陽城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因爲這次出行就是想要走走看看的緣故,所以秦奢並沒有帶着馬車,而是和小茹兩個人步行前往,因此,五十里的路程,對於秦奢來說,也是不近的,甚至可以說,這五十里的路程其實是相當的遙遠的。
小茹似乎還好,畢竟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身體比較不錯,但秦奢只是走了一陣子之後,似乎就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
他大口的喘着粗氣,說道:“不行了,你家公子走不動了,要不這樣吧,你揹着你家公子走吧!”
小茹一聽,立馬便是看向了秦奢,一臉心疼地說道:“公子若是真走不動了,小茹想辦法替公子找一匹馬來,可若是要小茹揹着公子,小茹雖然有心,但小茹的身體怕是真的做不到的。”
看着小茹那一本正經的樣子,秦奢無奈地笑了起來,說道:“你真有那個心揹着你家公子麼?”
小茹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公子是小茹的公子,但凡小茹再多壯士幾斤,都一定會揹着公子走的。”
秦奢聽了,心中也微微有些波動,他伸手摸着小茹的臉蛋,說道:“真是個好丫頭,你如今這般,讓我覺得當初把你從外面帶進桃源城裡來,是一件相當正確的決定。”
小茹微微一笑,說道:“那是自然了,只是公子還須懂得珍惜,可別再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了。”
上一刻,秦奢還覺得小茹很是溫順可人,下一刻,當小茹說出這個話之後,秦奢就有些無奈了,他微微一搖頭,說道:“你倒真是一個不讓人省心的,看着挺乖巧的,但其實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小茹有些委屈了,說道:“那……那公子,難道小茹的心中不能有自己的小心思麼?”
“能!當然能了!只是,小茹啊,這世間的很多東西,都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夠怎麼樣的,很多時候,你也還是要考慮考慮你家公子的想法啊,你說是不是?”
小茹一聽,似乎是懂了一些什麼,又似乎是沒懂什麼,只是平靜地看着秦奢,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官道上有一輛馬車在有些秦軍的護衛下駛了過來。
秦奢扭頭一看,看到這輛馬車的規制非常的高,而且,看到這麼多護衛的秦軍,秦奢也能夠想得到,這馬車裡面所坐的人,肯定是秦國的王公大臣了。
小茹有些着急,說道:“公子,快快避讓,咱們出來可不能惹是生非。”
秦奢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對,避讓一下也是好的。”
說着話,秦奢便是帶着小茹站在了一旁,準備要避讓這輛馬車了。
可是,僅僅是片刻之後,當這輛馬車從秦奢和小茹身旁即將過去的時候,馬車卻是停了下來。
之後,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從裡面探出了頭來,看着秦奢說道:“二位是要去往咸陽城麼?若是不嫌棄的話,可與我同乘,前往咸陽。”
一瞬間,當秦奢看着這個年輕人的時候,腦海裡面立馬便是浮現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公子扶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