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日後。
天外天深處的迷霧之中,一股強橫的神念意志浩浩蕩蕩的在迷霧深處爆發,充斥令人臣服膜拜的意味。
迷霧深處,一道綻放光芒的高大身影散發威嚴和霸氣,似主宰天地間一切的衆仙之仙,是神仙。
他驀地一指點出。
一式仙法構成好似飛火流星般的高溫團,瞬息接近前方逃竄的陳登鳴身影。
隔着數十丈外,就被陳登鳴身上爆發出的強大場域擋住,爆發一片刺眼的光芒。
而後場域震盪中如一層薄紙崩潰。
陳登鳴臉色頓變,立即雙手掐訣,體外浮現刺目的五彩光霞,同時風雷響起,浮現出法相虛影,空氣都被壓縮震盪成了大片氣霧。
然而那威嚴霸道的身影言出法隨,再度一指點出,低喝。
只此一下,就已然極其致命。
“轟!——”
“嘭!——”
此刻,他也不可能捨棄這部分血肉,否則非但損失了鳳凰真血,恢復起來還需要很多資源。
陳登鳴的身影瘋狂向下墜落,霎時摩擦空氣爆發出刺目的火光,空氣都被震盪得電離後分解開來,若是尋常化神道君的道軀,此時體表也會跟着一起迅速碳化。
散發刺眼光芒的飛火霎時將陳登鳴淹沒,一股無匹的巨力撕開他體外還未成形的法相和五行靈盾,猶如一個高速飛行的小行星狠狠撞在他身上,數百萬噸的衝擊力瘋狂碾壓,道體都有種不堪重負的痛苦。
在飄蕩有磅礴劫霧的浩淼海面上。
整個塌陷下去的山峰,被生生砸出一個數百丈的巨坑。
坑底處,滾滾火光伴隨濃煙嫋嫋升起,陳登鳴綻放霞光的龐大身軀趴在深坑之內,焦糊的血肉都有一些炸飛了出去,夾雜在泥土碎石之間。
他近乎發懵的思維立即恢復清醒,這要是真砸在道域本土,哪怕對道域而言也是一場巨大的地震,絕對能砸出一個在人世間就能親眼看到的巨坑。
但這種道尊層次的神念意志,可不好徹底驅逐,在時時刻刻消磨他的神念意志以及血肉力量。
千鈞一髮之際,天人生死界爆發出一股蓬勃沛然的氣障,宛如一層厚實大氣層,‘轟’地擴散。
但下一刻,傷口又猛然紛紛崩裂開,血水飛濺四射。
陳登鳴之前就打算清理這裡的劫霧,此時正好先借用劫氣以毒攻毒,侵蝕血肉中屬於神虛的神念意志,再將劫氣轉化成福氣。
陳登鳴滿身傷口的身軀爬起,走出巨坑。
嗖嗖嗖——
陳登鳴臉色難看,看向全身血肉模糊的傷口,能感受到傷口間繚繞的香火信仰力和神念意志,是屬於神虛的神道意志,非常難以驅除。
“定!”
他‘呸’地吐出一口泥土,從地面爬起,隨着他的神念意志凝聚,周遭泥土碎石間無數烙印意志的焦糊血肉,紛紛飄浮起來。
陳登鳴懷疑,昔日天仙背部中招的傷口,可能就是神仙造成的,而後那傷口處屬於神仙的神念意志雖被驅逐,卻也導致了劫氣糾纏在了傷口處。
關鍵時刻,陳登鳴頭頂懸浮的福氣輪盤轟然旋轉,使得他的身軀在與飛火接觸的瞬間,不可思議的擺脫定身術的束縛,旋轉開一個角度,翻滾着卸去了大部分衝擊力。
短短一息不到,陳登鳴就已宛如拖着巨大火光的流星,砸向下方的天人生死界。
這片海域,因常年地理性因素以及修士剽悍好鬥嗜殺的緣故,哪怕有他打下的一道福碑鎮壓氣運,卻也還是有地方誕生出了新的劫氣形成劫霧。
片晌後,神虛身影消失在了迷霧深處,那股浩蕩的靈威也很快隱去。
陳登鳴鬆口氣,就這麼片刻功夫,他身上傷口的血肉是癒合了又崩潰炸開,而後又重新癒合,已經修復了數次。
“神虛不愧是道尊,這仙術手段,捱上一下都很致命,不過也是因我並非真正的香火成神道修士,不熟悉香火成神道的術法手段,否則也不至於這麼難堪.”
這就宛如是牛皮糖一般難纏的一股力量,甚至在侵蝕他的血肉中屬於他的意志。
陳登鳴的身軀猶如狠狠砸入了一大塊厚實的棉花團內,依舊以急劇速度向下墜落。
大量碎肉自行匯聚而來,在匯聚的過程中,迅速吸收周遭空氣中虹吸而來的仙靈之氣,綻放毫光,依附到陳登鳴身上的傷口之時,便迅速與傷口癒合到一起,很快便在鳳凰真血的超強恢復力下癒合如初。
這一刻,彷彿有無數香火信衆在他耳旁肅穆祈禱,聲聲切切要將他感化,這股磅礴願力猶如無形絲線,將人牢牢捆縛住。
只見對方雙眼中的清明此時已經消失了,恢復了那迷茫恍惚的神色,似在高空駐足凝思爲何要出手。
陳登鳴心生一計,神念意志控制起所有血肉,而後掐訣之間,身影連同血肉一起消失在了五彩靈光中。
陳登鳴揚起手向下抓去,很快天地風雲變幻,一張天網浮現,迅速網羅住下方的劫霧,快速收縮。
“好難纏的仙術!”
陳登鳴看向遠處高空迷霧中駐足俯瞰下來的神虛。
劫霧立即收縮成數丈大小的一團,充斥濃郁劫氣。
此時,四散開的血肉中屬於神虛的意志和香火信仰力,已經消耗了一些,卻還是能借助他的血肉力量再度復甦。
再出現時,陳登鳴已到了人世間昔日的西魔海,也是如今已分化爲六片大小海域的魔修海所在。
大名鼎鼎的神仙道定身術一出,正逃遁中的陳登鳴登時感覺渾身一緊,體外法相虛影和五行靈盾齊齊凝固,似有一股無比磅礴的香火願力將他鎖定。
陳登鳴此時非但要恢復道體傷勢,還要與神虛的殘存意志交鋒。
最終‘矗隆’一聲砸塌一座山峰,破碎的石頭泥沙以及岩層如被狂風掀起的暴雨,四散八方,地面則似波浪翻卷滾動。
陳登鳴心念一動,自身血肉很快竄入劫氣內。
諸多劫氣登時沸騰起來,開始侵蝕血肉,卻遭到血肉中的神念意志阻礙。
可以看到,他的血肉綻放出神念意志的光輝,有他自己的,也有神虛的。
這些神念意志,暫時可以抵抗劫氣的侵蝕。
不過隨着陳登鳴主動收縮神念意志,很快也就只剩下神虛的神念意志在激烈抵抗劫氣的侵蝕,開始出現損耗。
然而沒多久,陳登鳴的神色逐漸變得古怪。
只見被神虛的神念意志被劫氣侵蝕後,那意志中蘊含的諸多香火信仰力很快就助長劫氣,化作了充滿人間七情六慾的怨念,而後形成業力。
劫氣會孕育出業力,這本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陳登鳴也早已做好了準備和預料。
但這一刻,看到這種情形,陳登鳴頓時腦海中想起了天仙曾背部受傷時,那傷口處繚繞的劫氣業力,以及那業力中蘊含的人世間七情六慾的怨念。
豁然間,好似思維中有一道閃電掠過。
“難道昔日天仙也效仿過我的這種做法,以毒攻毒,以劫氣侵蝕受傷的血肉中的神仙意志?因此纔給了劫氣可乘之機?弄巧成拙了?”
一念至此,陳登鳴愈發覺得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現在的操作,興許也是昔日天仙做過的事情。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不過雖然心驚,陳登鳴卻也還沉得住氣。相較於天仙所承受的劫氣業力,他現在弄的這一點劫氣還不算多恐怖,且此時誕生的劫氣業力,主要也是神虛的香火信仰力量被侵蝕所化。
他的血肉則無比干淨,沒有誕生太多業力,更不曾誕生出人仙的那種恐怖業力。
“小心駛得萬年船,劫氣會放大不幸災禍的概率,還是不能大意!”
陳登鳴保持警惕,小心觀察劫氣侵蝕消磨神虛的神念意志,隨時操控洪福齊天化作的福氣輪盤旋轉,逆轉劫氣爲福氣。
他打算,最終還要以福報白蓮火再焚燒血肉一次,消劫消到底,務求穩妥。
這次試探拉攏神虛助威,沒成功不說,還受創頗重,不過陳登鳴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穫。
與神虛的這次交手,非但令他更爲清晰的認識到自身實力,還有些把握去洞悉神虛過去的秘密。
甚至對香火成神道的‘定身術’,也結合他對此道的理解,有所感悟。
此刻。
在劫氣侵蝕血肉中的神念意志之時,陳登鳴目中白芒劇盛,道力沛然流轉,雙瞳中迅速浮現出萬盞心火的虛影。
萬盞心火在他的雙瞳中快速旋轉,逐漸化作一隻只人眼的形態,好似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小黑點,在他的眼瞳中匯聚成瞳。
衆生之眼!
陳登鳴轉動雙眸,看向劫氣籠罩中的血肉上糾纏的神虛意志。
利用窺探人心的力量,窺探神虛意志中秘密。
卻見神虛的意志中,快速波動過無數模糊的畫面,都是其意志中潛藏的心靈秘密。
這些心靈秘密,並非是神虛心靈中的所有秘密。
而是陳登鳴之前趁神虛清醒之時,傳遞神念刺激後,從神虛雙眼透露的神色間所捕捉到的短暫訊息。
眼即是心靈之窗。
任何心神間秘密的訊息,都能通過眼神泄露出去。
在之前的試探交手中。
神虛與天道一樣,在短暫的清醒之時,被陳登鳴神念傳出爛柯山天地棋局以及當年一戰的訊息刺激,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些訊息。
只不過,陳登鳴沒有合適的時機和條件竊取天道的心靈,那是竊取天機。
但此刻,以人仙洞徹人心的看家本領,竊取神虛心靈中透露的秘密,還是能嘗試的。
神虛意志中快速掠過的諸多訊息流,常人莫說是洞悉,便是察覺到都很難。
但陳登鳴藉助衆生之眼,卻能直觀模糊的觀察到,快速心算。
憑藉他現在重塑後的道體之腦力,也是能完全承受心算造成的巨大負荷。
數息後。
陳登鳴雙眼道力波動劇烈,突然掠過大片混亂而無效的訊息片段,鎖定神虛意志中波動過的一幕幕訊息畫面。
憑藉強大的心算力量,他將這一幕幕畫面重新組合。
卻見畫面之中,神虛渾身繚繞萬物母氣迴歸神天庭。
然而此時的神天庭已經是毀於一旦,四處都充斥森然鬼氣和劫氣,諸多受封的練氣士慘死,似形神俱滅,香火信仰也發生崩塌。
神虛於廢墟中放聲長嘯,聲音悲切憤怒,突然渾身燃燒起了猩紅而觸目驚心的業障紅蓮火。
而後畫面一轉,神天庭的香火信仰領域崩潰,諸多建築在滾滾劫氣中開始瓦解,從天穹墜落向生靈塗炭的人世間。
神虛籠罩在業障紅蓮火中奮力掙扎,突然擡手一抓,抓住了一大股香火信仰氣息。
這一大股香火信仰氣息,倏然化作萬丈流光,拋灑向下方充滿劫氣的人世間,似播撒香火信仰的火種。
這段神念意志中的畫面到此,徹底戛然而止。
陳登鳴雙眼遍佈血絲。
短短一霎間,捕捉拼湊諸多破碎的訊息和畫面,令他承受的心力負荷,幾乎還要超越了施展天牢。
他雙瞳中的萬千眼瞳迅速收縮斂去。
待心神平靜了片晌後。
陳登鳴伸手揉動眉心,緩解大腦的鼓脹疲憊。
結合他所知道的一些訊息,如今逐漸也算是理清楚了神虛從神仙墮爲瘋癲神虛的真相。
“看來神虛是在與天仙交戰之後,返回神天庭時,發現神天庭已經被昔日重創的鬼仙所毀.
曾經,鬼仙偷襲奪走地仙的萬物母氣,神仙又從鬼仙手中奪走萬物母氣,這都是因果報應。
在萬古大劫期間,鬼仙報復神天庭,便是人禍,會被放大爲業力”
陳登鳴看向劫氣中逐漸得到‘淨化’的血肉。
“神天庭崩潰瓦解,衆多受封的修士慘死,香火信仰反噬之下,神虛也被業障紅蓮火纏身。
他最後釋放香火信仰力播種人間,看來是看到了人世間的希望,或許是受與天仙對弈的天地棋局的啓迪,知道希望在人間,於是,想從最悽慘的人世間重新汲取新的香火信仰力。
但彼時,他已受反噬兇狠,加之業火纏身,故而也是跌落了真仙位階,墮爲道尊,瘋瘋癲癲神智不清”
陳登鳴思索至此,原本凝思的眼神逐漸已浮現了一絲明亮。
他感覺,他已經抓到了一些天仙與神仙昔日同時看到的希望的頭緒。
那頭緒,就在天地棋局的最終解中,也許最終解就是他這個變數,也許是人世間!
與此同時。
寰宇當中,古界外圍,諸多散發熾盛火光的流光,倏然從遙遠靜謐寰宇中馳來,逐漸接近古界。
但見諸多流光匯聚成了光河。
光河好似一頭巨型火鳳的威嚴形態,散發陣陣磅礴的靈威,震懾寰宇星空。
在光河最頭部的一株巨大宛如赤紅火焰般燃燒的梧桐樹內,鳳鳴道尊威儀的身影坐於樹巔代表至高尊貴的仙座中,好似紅寶石般的鳳眸牢牢鎖定向古界之內,揮了揮手。
頓時,於其仙座之下以及後方的諸多方舟內,一位位鳳鳴道域的修士驅使方舟快速衝向古界方位,好似一條浩瀚流動的烈焰火河,開始環繞古界八方。
凰芸目睹這一盛景,不由深呼吸一口氣,精緻面容間此刻也不由浮現出一絲震驚不解以及.憐憫。
哪怕此次針對的對象,乃是古界土著這個非我族類。
但畢竟是火煉星空這等生靈塗炭之事。
她也不清楚,爲何向來高傲不屑恃強凌弱的師尊,此次不惜要火煉星空,也要迫使那陳登鳴走出古界赴死。
竟要讓一界土著的性命,爲一人背書。
難道在師尊那高傲的心內,這個明明連道尊都不是的陳登鳴,真的會有如此大的威脅?
若此人不死,莫非真的將成爲新界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