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泰安傳來的密函是讓貴胄協助齊家軍攻克入侵邊境的外族, 爲齊家軍提供充足的馬匹、糧草和駐營地。
洛鈺需要着手準備的不多,只需要等待齊杓再次帶兵前來就好。
洛鈺瞧他的慢條斯理的品茶的樣子,忍不住還是問了:“破落寒所統領的破落地族雖說是外族中最爲強盛的大族, 但只這一家, 他日反攻泰安之時, 風險還是極大的。”
“何事無風險?”他從罐中捻起幾片茶葉放到鼻尖輕嗅, “人一多, 心只會更亂。我要的是有心歸順的外族,若只是單純想要分羹的人,日後戰事成與不成, 都是大患。”
洛鈺不置可否,順應點了點頭。
“這茶葉受潮了, 婢子沒說換換?”
洛鈺這纔想起伺候她的連秀, 一連兩日, 都未見人,她透過廊子望了兩眼, “我不常喝茶,也就沒注意。”
洛鈺不是挑嘴的人,付正曄更不是,雖然他沒有多提當年他在碧瑤行宮的日子,但從別人八卦的閒聊中, 她也知道了大概。
碧瑤行宮, 大荊建國之初就興建的第一座行宮。
大國剛立, 極其儉樸, 沒有皇家的氣派, 反倒存了禪院的淨雅,日頭一久, 國君奢靡之分漸起,歷代帝王都着手修建新的行宮,而碧瑤行宮作爲大荊立國的象徵,本着延續祖宗祖訓的念頭,沒人敢擅自進諫修繕,久而久之,也就荒敗下來。
它近些年存在於人們口頭話語之間,全然是因爲她面前這個,氣定神閒喝着泛潮茶水的人。
聖上的長子,無錯無癡無病,硬生生的被扔進了碧瑤行宮。
據說,隨行宮人不過十人。
洛鈺癟了眉,付正曄幼時的日子,應該很難過,很難熬。
“你的婢子,連秀……連秀……”
對面的人唸叨着這個名字,眯了眯眸,指腹磨蹭着杯壁,連秀視線望了過去,等待他的下文。
但付正曄卻戛然而止,洛鈺知道他有話未說,雖好奇但默不作聲。
誰都不喜歡在喜歡的男子面前談論另一個女人吧。
雖然她深知,連秀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不過,我這幾日還是需要去邊境線去看看,你這邊……齊杓來時,你不用過分招待。”
他話語頓了頓,偏了頭,故意錯開洛鈺的視線。
洛鈺不解,揚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齊將軍是你的下屬,我不過小小郡守,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
“你看不出來嗎?”
“什麼?”
她正要端茶的手被付正曄一把抓住,手腕發緊,他的面容也逼近了好些,“齊杓對你,可不單是上下屬關係。”
洛鈺的手朝着他的位置伸去了些,讓酥麻的痛感好過一些。
她細微的動作讓付正曄板起的面容一顫,聲音隨即發緊,手的力氣瞬間放鬆,“弄疼你了?”
下一秒,她纖細的手腕就落到了他寬厚的大掌裡,他垂眼斂眸,張開脣,一下一下的吹着被他纂紅的地方。
洛鈺的臉一瞬間被染紅,順着耳根爬到面頰。
“還……好,不疼……”
這還是母親去後,第一次被人這麼對待,洛鈺心裡既酸又癢,攙着大半的羞澀,想要將自己的手收回來。
付正曄這次並沒有拒絕,看着她白皙的手腕從他手掌中脫離,視線一直焦灼在上面。
洛鈺哪裡感受不到這麼灼熱的視線,咬了咬脣,將袖子使勁向下拽了拽,垂在了腿側,自然而然的,也就隔絕了他的視線。
她紅着臉,問出口,“我和齊將軍,才見過一次。”
她本能的解釋,長翹的睫毛顫了又顫。
“對於男人來說,愛上一個女人只需一眼。”付正曄嗓音沉沉,鄭重出口。
她下意識反問,“你也是嗎?”
說完這句話,洛鈺就後悔了,她抿了抿脣,責怪自己口無遮攔。付正曄這話,細一思索,就可以發現這話不光在說齊杓,還在言說他的父親。
自古帝王,多情又無情。
果然,過了好久,付正曄都沒有再開口,洛鈺在大腦中思忖着要如何圓下去,還沒等她找到最好的話題,門前就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進來。”鮮少的付正曄開口喚人。
進來的恰好是他們剛剛討論過的連秀。
說曹操,曹操到。這個曹操還順帶着解了洛鈺尷尬的現狀,洛鈺看着這自帶緩和光芒的來人,話漸漸多了。
付正曄不開口,那總得有人開口吧。
連秀跪在他倆腳下,擦拭着桌面凳腳。
“我讓你買的東西,集市上可還全?”洛鈺完全是沒話找話,索性連秀不會像付正曄一樣因着性子就白白擱淺她。
但,這種擱淺,她還要帶着笑臉去討好。沒了面子,卻還有另一番風味在。
這可能……是受虐傾向,洛鈺忍不住想。
“不太全,主子要是不滿意的話,我可以明日再去買一趟。”連秀說話時,比平日多了幾絲小心慎微,頗有種大氣不敢喘的模樣。
洛鈺不想在付正曄面前營造自己饞嘴的形象,淡淡的回覆:“罷了,買不到就算了。”
“主子要你買些什麼?”付正曄突然開口,詢問的是連秀。
連秀的頭微微擡了起來,脊背僵了下,“蜜餞,主子最近一直很喜歡吃蜜餞。”
“哦……蜜餞。”他重複着她話裡的重點,微微拉長聲調,面上辯不出喜怒。
連秀皺了皺眉,一咬牙,迎上了他的目光:“付公子也喜歡吃嗎?”
恍惚間,看到他面上透出細微的冰冷,“是啊,我也喜歡吃,只是希望你買來的不要太難吃罷了。”
“那是自然。”
連秀匆匆回覆完,復而繼續開始擦拭的工作。
洛鈺從這簡單的對話中,也看出些端倪,她望了望付正曄,又低頭看向乾的更起勁的連秀。
今日的連秀,似乎格外的順從,就連她平日最爲應付的活計,今天也做得賣力。
過尤則反,水滿則溢。
她偏倚了身子,手肘借勢輕輕一碰,放茶葉的瓷器應聲落下,茶葉翻出,瓷器破碎,瓷器渣滓濺到連秀的手臂上,割出一道道傷痕,很快,就見了血。
連秀滿臉不可置信,睜大無辜的眸,望向洛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