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那更痛的,是神智依然清醒的時候,呼吸卻刺痛得幾乎停止,心臟雖然在跳動,可是每一次的的跳動,都像在牽扯着全身的血肉,那麼地疼,那麼地痛。那是一種絕望,由無盡的空虛變成了無盡的絕望。
他的命依在害怕着他,他的靠近、他的狼狽、他的渴求,都會讓她害怕!
“啊……嗯……”破碎的吟聲從他的牙關中一點一點的溢出。俊美的少年臉龐因疼痛而漸漸扭曲,汗珠不斷地從他的額頭涌出,沾溼了那層黑色的劉海,也浸透了他的襯衫。
好想去抱住她,好想去用她來遏制這份疼痛!
濛濛,他的命依,在與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可是……那近乎通紅的眼複雜地望了濛濛一眼,這一刻,他竟無比的希望自己可以更加地疼痛,疼痛到暈厥,疼痛到身體無法行動,或許只有這樣,纔可以不去看她的害怕,纔可以不去擁抱她!
是了,更痛一些!
更痛!
嗵!嗵!嗵……
他的頭不斷地撞着身邊的牆壁,只爲了給身體增加更多的痛楚來甩開那無盡的慾望。
濛濛傻眼了。
他……他這是在做什麼?!這麼用力的撞擊,再撞下去,會流血的,會……
“別……別撞了!別再撞了!”她狂喊着,爬上前死死地把他的頭摁在了自己的懷裡,“君靜天,你別再撞了,會死的!會死的!”
他粗重的喘息透過棉質的衣衫,傳到了她的肌膚上。當她再一次地抱住了他,才能那麼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慄——病態般的顫慄。
濛濛的心狠狠地被抽疼了。
君靜天的指甲深深地劃過地板,“你……不是害怕嗎?既然……既然害怕,爲什麼不逃……”爲什麼還要留在這裡,看着他的狼狽,看着他的可悲。
她是害怕,可是比起害怕他侵略性的舉動,她卻更怕他會死。
怕得要命。
就連思考都停擺住了。
“是不是……”她猶豫着舔了舔乾澀的脣,雙手卻依然牢牢地把他的頭摁在自己的胸前,“只要我抱着你,你就會不痛了?”
因爲以前,他痛的時候,都會抓緊她,因爲他說過,她是他的鎮痛劑。
他的身子猛然一僵,重重地喘着粗氣,“……是。”只要她一直抱着,只要她不曾放手,只要她永遠永遠地留在他身邊,他就不會痛。
“那我會抱着你的,你別再撞牆了。”她道。
他突然嗤笑了起來,只是粗重地喘息,令得他的笑聲帶着幾分痛苦,“不怕我會再侵犯你嗎?”
沉默又一次地蔓延在房間中,留下的是她和他的呼吸聲。
“怕。”濛濛老實地承認道,“可是就算怕,我還是會一直抱着你的。”
長長的睫毛顫抖着,他慢慢地合上了眸子,“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糟糕?”
“是吧。”
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不希望她看到他這副模樣,“濛濛,你這是同情我呢,還是愛我?”
“我……”
“算了,無所謂,不管是同情還是愛,都無所謂了。”他的手一點點的擡起,慢慢地攬住了她纖細的腰,“可是,我卻越來越想要擁有你了。你的目光,你的聲音,你的全部……都想要擁有了……你說,該怎麼辦呢……”
她的身子因他的話微微僵直了片刻後,又放軟了下來,“君靜天,你別老說些奇怪的話。”
“奇怪麼……”他喃喃道,“濛濛,我從不曾想過,我會這麼輕易地遇到了你。”
可是,正也因爲遇到了,所以才更深刻的明白到了,命依對他所帶來的意義。
命依,命依,相依爲命。
原來,他對他的命依,有如此之深的慾望;
原來,他對他的命依,有如此之深的依賴;
原來,他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遇見她——他的命依!
命依,是君家很重要的一種存在,在君家的直系中,每一代中,皆有一人會遺傳到一種奇怪的“病”,在君家,這被稱之受詛咒的血脈。越接近滿月的日子,身體就越會爆發疼痛。而每個滿月的日子,就是這種疼痛爆發最厲害的時候。
隨着年歲的增長,這種疼痛會一年年的加劇着,在君家以往的歷史中,因爲承受不了這種疼痛而自殺的君家人比比皆是,且自殺的年歲,沒有一個是超過45歲的。
這種疼痛,太深太過,自殺對遺傳了這份血脈的君家人來說,是一種解脫。
而唯一能治癒這份疼痛的,便是找到屬於自己的命依。
就彷彿是上帝在你的身體中種下了毒藥,再告訴你,這個世界上,還存在着一種解藥。命依,便是君家人的解藥。
沒人知道該怎麼去尋找自己的命依,也沒人知道何時會遇上自己的命依。
茫茫人海中,要尋找到自己命依的機率太低太低了。
可是一旦遇見了,那麼君家的人便會有感應,心臟的激烈跳動,血液的流動,身體所發出的吶喊,會讓他們明白,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命依。
這種感應,是對君家人的一種補償。
歷代以來,能找到命依的君家人屈指可數,當初,君思缺能夠找到他的命依方依然,已經被君家視爲奇蹟。
而現在另一個奇蹟就是她郝濛濛,是君靜天的命依。
濛濛知道這些的時候,是在七夕之後的第二天。
“命依所指的就是這個意思?”當時的她滿臉詫異的問道。
“對。”而當時的他,視線牢牢地盯在她的臉上,像是不想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我真的是你的命依?”
“嗯。”
“所以,你以前所說的,我可以讓你生,讓你死……也是因爲……這個?”
“是啊,君家人的生死,是可以由命依來決定的。”他半依在窗邊,日光透過窗子,灑落在他的臉上、發上、脖頸上,鎖骨上……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慵懶與……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