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敵
關靖卓楞了一下,他身後幾個助手倒是立刻緊張起來了,紛紛向前把他圍在中間。爲首的助理十分堤防的看着衛鴻:“衛先生,您要幹什麼?這裡大庭廣衆的,小心我們報警!”
衛鴻哼了一聲,“果然沒種。”說完轉身開車門,眼看着就要揚長而去。
誰知道車門還沒打開,關靖卓一個箭步衝上前,直接一拳揍過去。衛鴻閃身避過,狠狠一拳砸到車前蓋上,嘭的一聲巨響,然後他就勢就這麼一拳往關靖卓臉上轟下去了。
一個當紅藝人一個娛樂少東,剎那間在人來人往的機場上扭作一團。路人紛紛趕緊躲開,好事的圍在邊上紛紛伸着脖子看:“打架啦!打架啦!”
助理急得慌忙去拉:“三少,快起來!三少快住手!快住手啊!”
手忙腳亂之中,幾個機場警察飛快的推開人羣走過來,二話不說就要掏制暴器。關靖卓一眼瞥見,猛地一勾衛鴻的脖子,強行裝出哥倆好的架勢,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幹什麼呢幹什麼呢?哥倆好長時間不見,開個玩笑不給啊?”
警察一看他們倆,先認出了衛鴻:“喲,這不是衛副隊嗎!”
衛副隊是衛鴻在《叢林逃生》裡的角色,人氣非常高的男二。
“開……開玩笑的。”衛鴻嘴角僵硬的微笑,看起來更像是在神經抽搐,“我,我們剛剛見面,開玩笑打兩下的,不當真,哈哈,不當真。”
關靖卓用手肘勾着衛鴻的脖子,手臂用力到青筋直暴:“對啊對啊,我們,我們開玩笑來着,我們心情都太,哈哈,太激動了!哈哈!”
“真的是鬧着玩?”警察半信半疑的來回掃視着他們,“喂公衆人物要注意影響哈,要鬧別在機場裡鬧,出了機場隨便找個地方多好。這年頭演員都不怕曝光了嗎,大庭廣衆之下的,嘖嘖……”
衛鴻頸骨被卡的咯咯直響,臉色一半紅一半紫,看起來笑容格外猙獰:“是是,您說的對,我們這就出去,這就出去。”
“這年頭啊真是的,前兩天那個誰誰從國外拍片回來,剛下飛機就有狗仔隊圍追堵截,機場整個都亂套了,好多人拍照呀……哎呀後來車都開進來了,現場維持秩序都夠嗆!我說你們演員呢也稍微注意一點,我們警察也是很難做的呀……”
“是是,您說的對!”衛鴻一把抓住關靖卓的肩膀,手指咔的嘎嘣嘎嘣響。
“沒錯沒錯,我們這就出去,這就出去!”關靖卓牙關緊咬,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勒住衛鴻的脖子,於是頭頸骨發出了危險的咔吱聲。
“行啦行啦,都散了都散了,你們也小心點!趕緊走人了走人了……”
於是圍觀羣衆紛紛散去,警察也意興闌珊的往回走了,一個當紅藝人和一個娛樂公司少東互相親熱的勾肩搭揹着,搖搖晃晃的向機場外走去。
你看他們是多麼親密,他們的感情有多麼好,他們互相緊貼着對方,幾乎連一片紙都插不進去==
到了機場外,衛鴻和關靖卓同時狠狠把對方一摔。
“虛僞的傢伙!”衛鴻批判關靖卓。
關靖卓嗤之以鼻:“口蜜腹劍!兩面派!”
衛鴻罵罵咧咧兩句,起身掉頭就走。
“等等!”關靖卓叫住了他,“你先別慌着走,我有話跟你說。”
衛鴻頭也不回的冷哼:“但是我沒什麼話跟你說,一邊去,去去去。”
“喲,挺橫的嘛。趕着回去找段寒之?”
關靖卓一句話,成功的讓衛鴻停住了腳步:“——老子找段寒之天經地義!老子就應該找他!關你什麼事?你他媽跟段導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是,的確沒關係。”關靖卓冷笑一聲,“事情我都聽大哥說了,你爹你媽還有你弟弟,我都聽說了。怎麼,寒之把自己家房子讓出來,然後他自己去住酒店了?”
衛鴻一下子臉紅脖子粗了。
我們衛鴻同學嘴比較笨,一激動就說不出來話,說出來也詞不達意,經常被段寒之一根毒舌氣得眼淚汪汪,只能用無敵狗爪撲把段寒之壓倒解決了事。
關靖卓很得意,他知道自己踩中情敵痛點了,而且還是致命點,一招通殺。
“你知道他準備搬到關家去住兩天嗎?”關靖卓慢條斯理的拍拍袖子,“酒店什麼的畢竟住着不舒服,何況他身體也不太好,我們家還算是個乾淨清靜的地方,能讓他住一段時間養養身體。馬上就要開拍《獸王傳說》第二部了,據說資金還有豁口?我正打算從美國輸送一筆投資過來,好像這部影片非常值得我投資的樣子啊……”
衛鴻摞袖子:“你想怎麼樣?”
關靖卓面孔冷了下來:“我想怎麼樣?”他盯着衛鴻,目光生冷厭惡,就彷彿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這時候他手裡有一把刀,可能他會直接把衛鴻給捅了,“——我當然想把你除掉,把段寒之哄回來,我們過我們自己的日子。你說我想怎麼樣?如果你站在我這個位置上,你會怎麼樣?”
衛鴻拳頭握得非常緊,他指甲深深沒入了掌心的肌肉裡,許久之後才慢慢洇出一絲血紅。
關靖卓冷笑一聲,掉頭就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衛鴻低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你不會這樣做的。你明明知道,段寒之現在已經不愛你了。”
關靖卓猛地回過頭來,衛鴻直視着他。
“……行啊,你行啊。”半晌,關靖卓微微的冷笑開來,對衛鴻一揮手,“竟敢對我說這種話,看在你這麼有勇氣的份上,我有兩個問題想單獨問你。跟我來。”
關靖卓選的地方是機場附近一家咖啡店。落座的時候衛鴻故意把椅子一拉,腿一蹺,一邊掏手機看時間一邊挖着鼻子說:“有話快點說,我趕時間,馬上給段導打電話。”
關靖卓哼笑一聲,對侍應生點點頭:“Whitetea,不加糖。”
侍應生點點頭,迅速離去。
“這裡曾經是段寒之經常來的地方。”關靖卓把玩着銀勺,淡淡的道,“我每次從外地出差回來,他都會來機場接我,然後我們一起在這裡喝杯茶才離開。我們每次就坐在那個位置上,那邊那個靠窗的位置,他喜歡面對着門的方向,聽我說話的時候他眼神總是很專注,說到關鍵的地方他總是會笑。”
“現在他不會看着你笑了。”衛鴻面無表情的說。
“你錯了,時間能改變一切。時間能讓我們原本那樣相愛的人反目成仇,也能讓我們現在彼此仇視的人重新愛上。只要有時間,有條件,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衛鴻臉色黑了。
“更何況,你纔跟段寒之相處多久?你在他心裡地位有多高?他能忘記我,也當然能忘記你。人生長着呢,發生什麼事都是說不定的。”
“哪怕我在他心裡的地位沒你高,我也比你愛他!”衛鴻反脣相譏,“至少我沒找個未婚妻來拍女主角氣他,我也沒有一個未婚生子!”
關靖卓沉默了一下,“……那個孩子不是我的。”
衛鴻愣了愣。然而緊接着關靖卓搖了搖頭,像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你真覺得我一點也不愛段寒之?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感情?”
“……有也早淡了吧。”
“沒有。衛鴻,你還年輕。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感情,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消失,它只會在時光的沉澱下漸漸發酵,就像跗骨之蛆一樣讓你揮之不去。人的**可以腐爛,人留下的痕跡會漸漸灰飛煙滅,但是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刻,你都還記得你曾經愛過。”
關靖卓微微擡起頭,彷彿帶着微許嘲諷的意味注視着衛鴻的眼睛,“只要我還活着一天,我的存在就是你和段寒之之間最大的隱患。我隨時等在局外,只要你一出局,我立刻代替你的位置,讓你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入局的機會。”
“……”衛鴻沉默着搖搖頭,“可是他已經不再愛你了。”
關靖卓古怪的笑了一下。
“你知道當年段寒之爲什麼離開我嗎?”
“你腳踏兩條船……跟鬱珍相好來着?”
“不,我當年其實根本沒碰過她。”
衛鴻一驚:“那那些照片……”
“假的。關銳做了假。”
衛鴻其實對關銳的印象還算不錯,因爲她是段寒之和關靖卓之間最大的阻礙者,情敵的敵人就是自己的盟友哇==
“她出了錢,叫段寒之離開,但是之後段寒之用十倍的錢換給了她。爲了讓我死心,她告訴我說段寒之爲了錢而離開我。”關靖卓苦笑了一下,“我就真的這麼以爲了十年。十年來我一直在問自己,爲什麼當年我以爲能白頭到老的感情竟然輸給了金錢?爲什麼我那樣深愛的人,可以爲了錢而離開我?我最後得出的答案是因爲我還不夠有錢,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去給他他想要的東西。”
關靖卓伸手捂住眼睛,停頓了幾秒鐘。
“我以爲只要我擁有了足夠的力量,有一天他還會回到我身邊。但是很不幸,我錯了。”
衛鴻喃喃地道:“你的確沒正確過。”
“明明是非常容易就可以解開的誤會,卻困擾了我整整十年,把他從我的生命裡帶走,把我從一個熱情衝動、對未來充滿美好幻想的年輕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們都回不去了,對於彼此的不信任毀滅了我們的一切。”
咖啡店裡香氣嫋嫋蒸騰而上,薩克斯管的音樂迴盪在原木壁爐的角落裡,火焰燃燒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響。
“你爲什麼不跟他解釋清楚?”衛鴻忍不住問,“這樣的誤會讓段導也很痛苦的吧。”
“我上次是想跟他解釋的,我想告訴他我沒有背叛他,鬱珍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有死精症。”
衛鴻有點驚訝的呆在了那裡。
關靖卓卻突然轉變了話題:“你知道爲什麼當年關銳非要逼着我娶鬱珍嗎?”
衛鴻搖了搖頭。
鬱珍在圈內的口碑其實不錯,很多後來進圈子的人都仰慕她,算起來真是個天后級的人物。一開始衛鴻也覺得奇怪,關家這樣的豪門要娶怎樣的女人沒有,爲什麼非要是鬱珍?以衛鴻的思維她是絕對得不出答案來的,最後他只能認定是關靖卓自己喜歡鬱珍,因爲喜歡鬱珍所以他背叛了段寒之。
“你不知道,其實關家的血緣關係非常複雜。關銳是關老爺子和我母親的女兒,關烽同父異母的妹妹;而我跟關銳,同母異父。我身上其實並沒有關家的血緣。”
“……”衛鴻額角抽搐了。
原來家家都有筆說不清的爛事嗎?
“關老太太能勉強允許關銳進門,不管怎麼說關銳都是關家的種,但是她不能允許有我的存在。最後她和關烽達成了一個共識,就是必須讓我娶她年輕時在外邊跟別人偷生的女兒,這個女兒很不幸的,就是鬱珍。”
衛鴻整個人都斯巴達了:“所以鬱珍其實是關烽同母異父的妹妹。”
“是的。”
“……我現在很同情關烽……”
“你好像應該更同情我纔對。”關靖卓苦笑了一下,“這麼多年來我爲關家打下的江山不計其數,到頭來我仍然什麼也不是。關老太太最看重的還是鬱珍生下來的孩子,這個孩子姓了關,她跟鬱珍都圓滿了。”
關靖卓苦笑着,伸手擦了擦眼睛,“所謂的親人,家庭,朋友,孩子……對我來說又算得上什麼?什麼都是假的。在我的生命裡就壓根沒出現過什麼真實的東西。最後連唯一屬於我的段寒之,都跟你走了。”
衛鴻想說什麼來安慰他,但是又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最後他只能嘆了口氣,低聲道:“你,你想開一點吧。”
關靖卓突然道:“那天我見了段寒之一面。”
“什麼?”
“我想告訴他當年的事情,還有鬱珍的事情。我想問他還願不願意回來。”
衛鴻不自覺的坐正了,按着桌沿的手指非常用力,以至於指甲蓋都泛了白。
“我問他,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關靖卓低下頭去喝了口茶,他似乎沉默了很長時間,又好像僅僅是短短一瞬。
“他說,他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生活……跟你在一起的生活。”
衛鴻坐在那裡,很久很久都沒有說出來話。心裡就像是被陣紮了一下,蜷縮起來的那種痠痛,然後又有一個氣球在心臟裡膨脹起來,讓人感覺輕飄飄的,腳踏不到實地,馬上就要飛起來了一樣。
“當年的誤會,鬱珍的事情,孩子的事情……我都沒有告訴他。過了這麼多年我纔開始發現,其實我還這麼愛他,我只想聽到他說,他現在生活得很好。”
關靖卓仰頭悶掉最後一口茶,叮的一聲杯子撞擊到盤面,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些事情我只告訴了你,你可以選擇告訴他,也可以選擇對他隱瞞一輩子。但是不論怎樣我都想讓你知道,他並不是非你不可沒你不行的,還有我在這裡等着他。”
關靖卓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衛鴻,“對段寒之好一點。”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大步離去,推開咖啡店的門,再也沒有回頭。
衛鴻在座位上一動不動,靜靜的坐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