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馬家瑞聽了鍾石的這番話,嚇得面色蒼白,汗出如漿,要不是他扶着辦公桌,就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這還不算完?要知道他們這一次進攻港幣給香港金融市場帶來多大的震盪?要是再來這麼幾次,整個香港恐怕就要垮了!”馬家瑞苦着一張臉,垂頭喪氣地說道。
雖然資本市場上發生的這一切基本上不能對天域基金的員工產生任何生計上的威脅,但是在他們周圍,卻是有不少人因爲股市的瘋狂下跌而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別的不說,就說馬家瑞目前供的第二套樓,每尺的市價足足下降了兩成,這使得他最近開始在考慮,是否要繼續供這棟房子。
和馬家瑞恰恰相反,任若爲聽了鍾石的話,只是微微地聳了聳肩,顯得很不以爲然,而且他的眼中還隱隱露出興奮的神色。很明顯,他對這種暴漲暴跌的行情非常感興趣,因爲不確定性就意味着獲利的機會。
與馬家瑞“憂國憂民”的表現比起來,任若爲纔是一個有着高度敬業精神的投資家。
鍾石擺了擺手,示意馬家瑞不用繼續矯情下去,說:“這些不是我能控制決定的,如果有可能,你倒是可以飛去紐約,和那些對衝基金經理們面談,深刻地教育一下他們,最好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投機行爲對東南亞地區人民造成多大的傷害,讓他們收手的同時將盈利也一併捐出來。這樣無疑是做了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伴隨着任若爲“噗嗤”的笑聲,馬家瑞的臉立刻垮了下來,他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合法的投機行爲,即便是高官、政要等頻頻出來站臺,但資本市場的監管部門對這一切一點辦法都沒有。
需要說明的是,即便後世存在無數的陰謀論(事實上它可能的確是一場陰謀),但真正致命的原因還是如索羅斯所說的“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即這些國家的經濟先出了問題,而後纔有市場上一系列的攻擊行爲。
至於經濟出現問題的原因(日元走高、資本賬戶被迫開放等),相關的討論則非常少。更多的指責歸結在國際炒家的投機行爲上。因爲真正導致這些國家經濟出現問題的因素。要牽扯到政治、經濟運行機制等原因。如果要深究的話,東南亞國家的領導人無疑要自扇耳光,不止是扇自己的耳光,還要扇自己的前任、前前任的耳光。
所以。只能罵這些“無恥”的國際炒家。尤其是對衝基金了。
馬家瑞自然是不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了。因爲他本身就是國際炒家的一員,在做空泰銖、菲律賓比索等過程中出力甚多,自扇耳光的事情他可做不出來。
看到馬家瑞通紅的臉孔。鍾石也笑了笑,說:“根據我的判斷,國際炒家至少要有一段時間不會盯着香港,這樣就給香港的資本市場留下不少喘息的機會。”
“你怎麼知道?”
這一次馬家瑞和任若爲兩人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馬家瑞是一臉的驚喜,而任若爲則是一臉的不解,很顯然,兩人都對鍾石的這個判斷持強烈懷疑的態度。
這並不難理解,三個交易日內,港股竟然有兩天暴跌達到了1000點以上,這簡直就是“股災”的劇情。今天交易結束後,市場一片悲觀,即便是天域基金的研究員們,對港股前景持悲觀情緒的人也大有人在。任若爲和馬家瑞雖然不像他們那麼悲觀,但絕對不會樂觀到哪裡去。
因此當鍾石說出國際炒家很有可能撤退的話後,兩人均是不大相信,難得地默契了一次。
“他們不撤退?我們可以創造機會讓他們撤退啊!”
鍾石擠了擠眼,朝着馬、任兩人詭異的一笑,隨後說道:“如果其他的貨幣市場出現重大的波動,又或者說香港市場出現強力反彈,國際炒家自然就不會關注香港市場。事實上,如今港股的估值已經偏低,在這種情況下,國際炒家撤退已經成爲了必然。你們沒有看到今天恆指期貨的成交量嗎?幾乎達到平時的兩倍,這說明國際炒家已經開始平倉了。”
馬家瑞和任若爲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對於今天恆指期貨市場的異常情況他們也注意到了,原先還認爲是港股劇烈波動導致交易量暴增,現在看來,可能其中還有其他的隱情。
不過很快,他們就將注意力放在了鍾石所說的另外一句話上,“如果其他的貨幣市場出現重大的波動”讓他們眼睛一亮,可是隨後想了想最近幾個亞洲貨幣市場的表現,幾種貨幣都比較低迷,但並沒有出現所謂的“重大波動”,這就讓他們有了幾分疑惑。
任若爲性子較馬家瑞急躁一點,首先沉不住氣地問道:“鍾生,最近亞洲貨幣市場的貨幣並沒有出現你所說的情況,是不是你的判斷有些……”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言下之意在場的幾人都瞭然於胸。
鍾石無奈地看了任若爲一眼,用一種既低沉又有些無奈的腔調斥道:“真是讓人無語了,虧你跟我這麼久,難道連這點手段都沒看出來?克里斯,難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儘管聽出鍾石的話中很有恨鐵不成鋼的味道,不過馬家瑞在歪着腦袋想了半天之後,依然還是點頭同意,這讓鍾石差點跳起來。
“你們兩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鍾石一拍桌子,不住地搖頭嘆氣,“既然沒有,那麼我們就製造一個出來,多麼簡單的事情啊!你們啊,全然沒有把自己當做是局內人,要知道我們也是貨幣市場的炒家之一,而且還是個分量十足的炒家!”
聽到這裡,馬家瑞和任若爲哪裡還不明白,他們兩人的老臉立刻因爲羞愧而漲得通紅。因爲沒有在港幣上做空,因此他們的思維固定在了只是個旁觀者的角色上,而一旦脫離了港幣的範圍,他們自然就成了其他國家口中“十惡不赦”的國際炒家。
一想到前段時間鍾石無緣無故地去了韓國,後來雖然沒有下文,但馬家瑞隱隱約約地察覺到,鍾石此行肯定不是無的放矢,再聯想到現在所說的“貨幣市場重大波動”,馬家瑞立刻就想到了一種可能,脫口而出道:“韓元,下一個目標是韓元,我們做空韓元!”
他這麼一喊,任若爲也立刻明白過來。話說回來,做空韓元的活動還都是在任若爲的指揮下進行,在這種時候他竟然產生了“燈下黑”的失誤,實在是有些不可原諒。
看到兩名得力的手下都明白了自己的意圖,鍾石也不再繼續繞圈子,說:“既然你們都明白了,那麼我就明確地告訴你們,下一個目標就是韓國貨幣。經過我們前段時間的調研,發現韓國的經濟存在着很大的問題,這種問題即便是韓國央行出手維護韓元,也根本無濟於事。等着看吧,這一次韓元必然會出現重大貶值,貶值的幅度不亞於泰銖等貨幣的猛烈程度。如果韓元市場出現波動,那麼國際遊資肯定會大規模地轉頭向韓元市場進攻,這樣一來,港幣的壓力就會減少很多,即便他們的重點並不在港幣身上。”
此時的港幣幣值空前高漲,短期內根本沒有貶值的危險,重點並不在港幣身上,而是在港股和恆指等市場。如此一來,當國際遊資大規模撤離的時候,壓在香港資本市場上的石頭就放了下來。
兵法上對於這一招的解釋叫做“圍魏救趙”,雖然有些不貼切,但對於目前的香港市場來說,的確需要一場更大的風波來轉移開國際遊資對香港的關注。
馬家瑞和任若爲自然對此毫無疑義,一個希望港股市場能夠早點恢復元氣,另外一個則是唯恐天下不亂,兩人在這個問題上達到了高度的統一。
“好了,既然正事都談完了,我們出去看看小朋友們的收益怎麼樣!”鍾石見兩人半天都沒有說話,心中就有幾分瞭然。雖然他並不需要在做空韓元上徵求他們的意見,但若是兩人能夠同心協力,不明爭暗鬥的話,自然是最符合他的心意,因此纔有了這麼一番看似隨意,實則故意安排的對話。
如今話也說完了,目的也達到了,鍾石自然不會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轉而詢問起其他分析師的收益情況。
聽到“小朋友”這個字眼,馬家瑞和任若爲兩人相視一笑,臉上均是無奈的表情,緊跟着鍾石出了辦公室。要說到小朋友,這裡年紀最小的鐘石纔是“小朋友”,可誰又敢真正地把他當做“小朋友”呢?
在這波港股暴跌行情來臨之前,鍾石曾經有過相關的暗示,分析師們也做足了功課,有的沽空恆指期貨,有的買入看空期權,有的則是購入港股認沽權證,總之投資方式很多,大部分的人都在做空。
見鍾石和馬、任兩人走了出來,分析員們關於今天行情的爭執聲就低了幾分,他們明白大佬們是有話要說。果不其然,鍾石站到一張交易桌上,虛壓了兩下手臂,朗聲說道:“夥計們,今天港股市場又重現劇烈波動,你們的收益情況如何?”
下面頓時一片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