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鐘石正在酒店一側餐廳的頂層享受着悠閒的下午茶,在這裡可以俯瞰到獨立廣場上的情形:此起彼伏的飛揚旗幟,羣情激奮的示威人羣,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浪,當然,還少不了如臨大敵的警察軍隊。
就在鍾石和陸虎落座後不久,廣場上突然爆發出一陣震天撼地的歡呼聲。先是在廣場中心,幾個人激動地高喊着什麼,很快,他們所說的內容被其他人聽到,另外的人又朝着其他人叫嚷。沒多久,他們叫嚷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廣場,隨即所有人都歡呼雀躍地高喊着什麼,整個廣場的聲浪一下子提高了數個等級。
“這些人,除了少數的幾個人外,其他大部分人都不會察覺到,自己只是某些人陰謀裡的一顆棋子!”輕抿了一口略帶苦澀的英式紅茶之後,鍾石看了看廣場,若有所思地說道。
儘管不知道他們在喊些什麼,但還是依稀可以聽到類似於“蘇哈托”的發音。鍾石和陸虎隱約地猜出了一些,可能這些人的歡呼和總統有關。
“鍾生,我們真的能成功嗎?”陸虎盯着廣場看了半晌後,這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朝着一副好整以暇姿態的鐘石問道,“真是難以想象,我們竟然能夠操控一個國家元首的變動,這實在是……”
只是還沒等鍾石回答,就有五六個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漢圍了上來,領頭的漢子滿臉鬍渣。一臉的彪悍樣。在給心生警覺的陸虎亮了一下腰間的武器後,他恭敬地走到渾然不覺的鐘石身旁,先是問候了幾句,隨後就亮出了來意,“鍾先生,哈比比先生請你去一趟,一個離這裡並不遠的地方,由我們護送你過去。”
“你們?很面生啊
!”鍾石上下打量這幾個人,發現當中只有一半的是哈比比身邊的人,其他人則都是生面孔。不由地在心中生出一絲怪異來。“剛纔說那些人沒意識到自己是棋子,但自己即便意識到了,也依然沒有對弈的資格,還要被對局者呼來喝去。命運又比那些人好到哪裡去?”
他自嘲地對陸虎說着。同時用眼神制止對方可能的蠢蠢欲動。“這位先生,我會配合你的工作。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請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廣場上的人如此激動?”
“這……”領頭的漢子遲疑了片刻,朝着四周又看了看之後,這才湊到鍾石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鍾先生,總統在幾個小時前剛剛住進了醫院,估計他們說的就是這個事情。現在這件事還在保密狀態,不過待會你就要去見總統了,所以我事先透露一下。我叫拉迪爾.希爾莫克,請代我向哈比比先生問好!”
“尼瑪……”鍾石在心裡暗罵了一句,這哈比比的耳目到底是有多少,連這種明顯是蘇哈托親信衛隊的人都如此**地投靠了他。既然對方已經表達了足夠的善意,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打探消息的機會,“拉迪爾先生,我一定會將你的問候傳達到的。只是我很好奇的是,蘇哈托總統怎麼會突然打算接見我這種無名之輩的?是不是他聽說了什麼?”
在鍾石的計劃和對局勢的後續推演當中,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和這位獨裁者見面,畢竟他所做的事情是推翻對方的統治。現在看上去大勢已定,蘇哈托卻提出要見他,而且看目前的局面,哈比比似乎也沒有拒絕。既然哈比比沒有拒絕,就說明他對鍾石和蘇哈托的會面一點都不擔心,所以鍾石的安全至少是有保障的。
不過總歸是在事前多瞭解一些情況,在會話當中纔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這個……”拉迪爾苦笑一聲,頭搖得像撥浪鼓,“鍾先生,你覺得像我這樣的小人物,能夠知道這些消息嗎?實不相瞞,除了奉命請你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鍾石一想,覺得也對,自己有點病急亂投醫了。他想了想,又擡頭看了看來人中幾個隸屬於蘇哈托的人,發現他們也是一臉的茫然,就笑了笑,不再繼續問下去,和他們一起登上了迎接的吉普車。
……
半小時後,經過被數次搜身的鐘石終於出現在蘇哈托的病房外,當他推開房間的門,眼前出現了一副讓他愕然萬分的畫面:哈比比正在一張簡易的黑板上給病榻上的蘇哈托講說金融知識。
“所以當我們的盾下跌一個百分點的時候,應用放大槓桿後就是十個百分點,甚至是幾十個百分點。這樣一來,賺得比正常的交易多太多了!”
聽到門口傳來的響聲,房間內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朝着門口看去,哈比比只是微微地一怔,衝着不知所措的鐘石點了點頭,就洋洋得意地繼續說道:“最近我派人在新加坡金融市場上買了幾千手的看空印尼盾期貨,我親愛的總統先生,你猜猜我到今天中午爲止賺了多少?”
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極爲滿意的笑容,稍微賣了一個關子之後就故作驚歎地說道:“足足有一千萬美元!一千萬美元!你知道嗎?這簡直就是北塔米納公司一個月的淨利潤,他媽的,這錢實在是太好賺了!”
異常激動之下,他竟然爆出了一句粗話。
自從鍾石進入到房間之後,蘇哈托的視線就一直沒有離開過他,至於哈比比說了什麼,也不知道蘇哈托有沒有聽進去。當鍾石走到哈比比身邊,沒有朝着病牀邊繼續走動的意思後,蘇哈托才下意識地反應過來,朝着哈比比不滿地瞪了一眼後,有些鄙夷地說道:“我親愛的哈比比,一千萬美元算多嗎?你未免太大驚小怪了一番吧
!這位鍾先生,聽說你是金融界的高手,依照你的看法,哈比比所說的是真的嗎?”
“的確有這個可能!”鍾石不露聲色地點了點頭,隨口說道,“昨天的印尼盾從最高價的9450暴跌到最低時候的11350,儘管後面有所上漲,但全天下跌接近20%,按照10倍槓桿來計算的話,就是兩倍的收益。哈比比先生這一次算是捕捉到一條非常大的魚了。”
“看,我說的沒錯吧!”這一下哈比比臉上的得意之色更盛了,“我就是聽從了這位鍾先生的意見才這麼操作的,原來我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快速賺錢的門道。要是早一點認識這位年輕的鐘先生,我也不至於想要謀劃你的總統寶座了!”
志得意滿之餘,他開始大放厥詞起來。表面上他把這次逼宮歸結到自己的資金流動不足上,但他和蘇哈托都清楚,這些都只是表面現象,更深層的原因還是權力之爭,和利益無關。
“是啊,還真是年輕!”蘇哈托感慨地看了鍾石一眼,並沒有理會哈比比的大放厥詞,反而是蹙緊了眉毛,沉思了半晌後,這才大有深意地問道,“請問這位鍾先生,怎麼會突然有興趣到印尼來,還做出如此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聽說你是從香港來的,我自認爲外國投資商和遊客都很友好,不知道……”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外面的走廊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一個高亢響亮的男聲響起,“那個混蛋在哪裡,我一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普拉博沃少爺,這裡是總統病房,你不可以亂來的!”很快,另外一個聲音也跟隨着響起,卻是在勸說先前發聲的那個人。
說話間,兩人的腳步聲就逼近了這間病房。哈比比和蘇哈托對視了一眼,雙方面面相覷,不清楚外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而由於外面說話的人都是用印尼本地語,所以鍾石更是一頭霧水,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沒等房間內這兩位名義上的國家最高元首有任何動作,就聽到“哐當”一聲巨響,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巨響過後,胡多莫.普拉博沃的身影出現在病房外,只見他一臉的猙獰,手中拿着一把軍用的手槍,正怒氣衝衝地朝着房間內衝去。在他的身後,一個侍從模樣的人連拉帶拽,可又哪裡能夠阻止得了正怒火攻心的胡多莫?
“你這個叛國者,正好在這裡,我要代表國家和軍隊處決你!”一看到哈比比,胡多莫更是怒上心頭,根本就沒來得及看正在病牀上一臉愕然的蘇哈托,就衝着哈比比舉起手中的槍,“居然敢耍陰謀詭計,我今天就要讓你付出代價,去死吧!”
事出突然,哈比比根本就來不及躲避,再說這裡雖然空間很大,但根本就沒有躲閃的地方。情急之下,哈比比也顧不上許多,一把拉過還處於茫然狀態的鐘石,將他當做人肉盾牌擋在了身前。
下一刻,“砰”的一聲巨響從胡多莫手中的槍中響起,槍口冒出一道數尺長的火焰,方向直指擋在哈比比面前的鐘石。
在胡多莫進入房間時,鍾石下意識已經覺得有些不妙,但對方來勢太快,舉槍開火幾乎是一氣呵成,而他又被身後的哈比比死死地攬住,即便想要躲避也是有心無力。幾乎是在看見火焰的一瞬間,鍾石感到胸前突然傳來一道重擊,這種感覺像是被千斤巨錘結結實實地砸中一般,讓他眼前一黑,當場就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