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的寬鬆,可以體現在多個方面,像茅山今天的態度就不錯——我們的素齋,是爲掛單的道友準備的,你們覺得不好,可以自己去找吃的。
往日裡,十方堂不能燒烤,但是今天……例外!
但是馮君這陰陽怪氣的話,惹得和尚不高興了,於是慈眉善目在瞬間就變成了怒目金剛,“這位施主,你的三觀有很大的問題,沒有敬畏……你何必來茅山禮神拜佛?”
馮君氣得笑了,不過不等他發話,嘎子先出聲了,“我說佛爺,你管的真的多了一點,我們來茅山觀禮,那是我們跟茅山的事,該不該來,跟你有什麼關係?”
佛爺也有點生氣了,高聲發話,“茅山道友何在?這種污濁之人,也能觀禮嗎?”
這一嗓子聲音極大,比不上佛門獅子吼,也趕得上連長喊齊步走。
然而尷尬的是……沒人理他!
茅山也不希望看到別人在自家的十方堂燒烤,只要有點追求的,誰不希望自家道場規矩井然儀仗森嚴?
但那是不可能的,眼下的社會,佛門明顯比道門要吃香一點。
香火旺盛了,自然就有資格講規矩了。
不過話說回來,道家對人的約束,也確實從來沒有佛家那麼多。
佛家修來生,你來生想要活得很嗨,今生就得如何如何剋制,才能求得解脫——你不守規矩不聽話,還想求來生?
道家修自身,我把自己管理好了,就能活出新境界,就能飛昇,就能雞犬升天,就能又雙叒叕地——想幾修就幾修。
和尚化緣常見,有幾個人見過道士化緣?修自身的人,不求人。
不求人的道士,並不約束他人;反而是求人的和尚,還要定下很多規矩約束信徒——這麼做真的好嗎?真當全天下都欠你們的?
三哥的非暴力不合作,本質就是這麼個玩意兒。
閒話扯多了,道門的修自身其實也講剋制,但那是自我剋制,並不強求別人。
這是佛家和道家的根本區別之一。
喊了一陣沒人,和尚有點尷尬,“那個啥,認識一下,我南少林覺慧……幾位怎麼稱呼?”
高強看他一眼,呲牙一笑,“我嵩山覺遠……咱都是覺字輩啊。”
相較嘎子對佛門毫不掩飾的排斥,高強的態度要和藹很多,但是這種和藹,是掩藏在深深的惡意之下的——要知道,他可是從事過中醫打假的人,對騙子有本能的厭惡。
高僧大德有沒有?也許有,但是他所接觸過的和尚……不提也罷,尤其是那些名山古剎香火興旺的地方,種種醜惡不堪入目。
覺慧聞言大怒,嵩山覺遠……那是影視作品裡的人物好不好?你是說我在演戲嗎?
然而,當着諸多人,他還是和顏悅色地發話,“施主莫要開玩笑。”
他的態度之和藹,連好風景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她是旅遊狂人,走過的名山大川不知凡幾,對紅塵中的僧人,有她自己的見解。
“大師你何以前倨後恭?方纔還一臉肅穆地呵斥,現在倒是可以隨便開玩笑了?”
然而,覺慧的麪皮,又哪裡是別人隨便說說,就能攻得破的?
他和藹地笑一笑,很不以爲意的樣子,“剛纔我出聲,是出於公義,我現在依舊認爲,諸位在此靈山勝境喧鬧,實在有礙他人清淨,也欠缺虔誠敬畏之心……”
“然而,”下一刻,他口風一轉,“既然茅山弟子都不予理會,我這做客人的,又何必喧賓奪主?至於貧僧現下的態度,是我個人的修行,無關公義。”
“既然是個人的事情,些許的譭譽,又何必放在心上?”
他說得大義凜然,搞得好風景都有點無言以對,就在這個時候,馮君冷笑一聲,“原來大和尚也知道擾人清淨不好,那還不趕緊離開?”
覺慧的臉皮再厚,面對這種公然攆人,也不好再待下去了,於是誦一聲佛號,轉身離開。
“呵呵,”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高強不屑地笑一笑,“前倨後恭,不過是爲了打探咱們底細,這和尚也太沒有擔當了。”
覺慧和尚的身形不引人注目地頓了一頓,接着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
“好了強哥,”李詩詩出聲阻止了他,她對僧道之類的,還有一些敬畏之心,“他都走了,不用理他了,這些方外之人,能不招惹,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其實大多數人,都是她這種心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連到處旅遊的好風景都點點頭,“是啊,何必跟他們叫這個真?”
“你倆哪兒知道這些和尚的惡行?”高強冷笑一聲,“封神演義總看過的吧?一旦看上好東西了,就來那麼一句……阿彌陀佛,此物與我有緣。”
聽他說得有趣,三女直笑得花枝亂顫。
嘎子隨手遞給馮君一罐啤酒,然後出聲附和,“你們別笑,剛纔真是這樣……如果咱們被他嚇住,或者給他一點好臉色,指不定他還能做出什麼來,在我們那兒,這叫踩盤子。”
就在此刻,遠處又走過三個人來,“那裡在烤什麼,怎麼這麼香?”
絡腮鬍子中年人回頭看一眼,輕哼一聲,“嗯?”
來的三人,也都是世俗中人,見到絡腮鬍,頓時就是一愣,中間的那人一擡手,恭恭敬敬地發話,“原來是熊大師,不知大師在此,實在是冒昧了。”
“小友客氣了,”絡腮鬍子一擺手,淡淡地發話,“我在此地還有些事情,小友你……”
“我們打擾了,”三人一轉身,很果決地走了。
此刻馮君他們的烤串已經烤好了不少,七個人開始大快朵頤,十一月底的茅山,還是相當陰冷的,不過在炭火跟前,大家吃得還是很舒爽。
馮君手裡的烤串,也快烤好了。
絡腮鬍子的喉頭動一下,再次看向狄愛心,“小友,你的烤串……我出十萬買了。”
剛纔他想花一兩百塊買烤串,只是因爲下不了臺,所幸的是有個和尚過來攪了一攪,現在他再改口,顯得是“深思熟慮”過的,倒也不怕別人再嚼舌頭了。
狄愛心很乾脆地搖搖頭,“不賣!”
這跟他預料的數字相差甚遠,不過想到這一串烤肉,竟然有人願意出十萬來買,他的心也忍不住砰砰亂跳——我該不該吃掉它呢?
吃肯定是要吃掉的,否則以馮總的脾氣,既然能大方地送出去,估計也能翻臉收回去。
但是這麼吃掉的話,真的也太讓人心疼了,那是整整十萬啊。
當然,對方爲這烤串開價十萬,他肯定也是看不上的,一時間他暗暗祈禱:你快漲價,快漲價呀。
絡腮鬍沒漲價,倒是另一箇中年人開口了,“老熊你也太小氣了,這烤串精血氣十足,咱們武人吃了,有莫大的好處,三十萬,我要了……一手錢一手貨。”
他的眼光很毒辣,居然看出了狄愛心的氣血有些失常——很顯然,小傢伙心裡並不平靜。
反正他認爲,這一串烤串所蘊含的精華,三十萬還是值的,當然,這主要是配合老熊,給其一個改價格的機會,不過若是老熊不加價的話,一旦他拿下了,他也不會客氣。
但是他身後一個年輕人聞言,有點忍不住了,“老爸!”
三十萬買一串小小的烤肉……您覺得合適嗎?咱家雖然不是特別缺錢,也不能這麼花呀。
中年人扭頭過來,狠狠地瞪他一眼,都恨不得瞪出些殺氣來:小兔崽子,我如果能買到這串烤串,也是要給你吃的!
狄愛心的心臟,跳得越發地快了——三十萬了……還會漲嗎?
關鍵時刻,絡腮鬍還真是跟上了兄弟的配合,他哈哈一笑,“我說,咱不帶這麼搶生意的……我出五十萬,不過小夥子,這就是最終的價格了,你說你賣不賣吧。”
賣,還是不賣?狄愛心拿不定主意,於是側頭看馮君一眼。
馮君耷拉着眼皮,一手拿着啤酒喝,一手拿着烤串翻,彷彿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一般。
狄愛心定一定神,出聲發問,“大叔,剛纔別人叫你熊大師……請問你是什麼大師?”
“耍把式的,”絡腮鬍微微一笑,“學了些莊稼把式,混口飯吃。”
我估計你也是這種人!狄愛心暗暗點頭,他雖然年輕,但是並不傻。
所以他微微一笑,好奇地發問,“那大叔你的勁兒……一定很大啦?”
馮君放下手裡的啤酒,摸出一根菸來,抿着嘴巴,心裡卻是在發笑:這小子愣頭愣腦的……居然也會玩這麼一手?
“這個……”絡腮鬍思索一下,他確實力氣不小,不過他修的是內家拳法,也到了一個很高明的程度,但是比蠻力並不是他所長。
但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也不能說自己不行不是?
於是他笑着發話,“莊稼把式,力氣也不是很大,比我力氣大的人多了去啦……不過像你這樣的,應該比不過我。”
他這話說得已經是很收斂了。
狄愛心聽到他的前半句,心裡就是一沉,好懸沒控制住心情,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過後半句峰迴路轉,他聽得頓時心花怒放,於是笑一聲,“要不這樣吧,大叔,咱倆打個賭好不好?”
“扳手腕……你要是贏了,我的烤串歸你,你要是輸了,你的五十萬歸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