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的這個問題,真的是犀利無比。
不過北園伯既然在此前軟禁了保哥兒,就已經做好了不要臉的準備。
他非常坦率地承認,“因爲我想巴結世子,想巴結天家呀。”
這麼無恥的話,他居然就如此赤裸裸地說了出來,“人都有上進心的,對吧?”
馮君也不着惱,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你想巴結人,自己努力便是,何必來算計我?”
“因爲我手上沒有罕見的寶物,”北園伯理直氣壯地回答,然後又微微一笑,“還好,保哥兒的運氣不錯,居然能遇到你……這是老天都在助我。”
院子裡的其他人,都是在目瞪口呆地看着伯爵——您這麼不要臉,真的好嗎?
不過很快地,北園伯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深深地看馮君一眼,“不過,這也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你想要詐騙保哥兒的財物,我也不好下手。”
馮君的表情,變得怪異了起來,“這麼來說……就是你在一心一意算計我,沒別人?”
“我哪裡有那麼多閒功夫?”北園伯很不屑地表態,“是世子也看到那燈具不錯,想要拿回去孝敬孃親,順口問了一句,才知道你竟然敢將那監視的器械叫做陣法……”
這個位面裡,仙人高高在上,一般人接觸不到,但是總有人能知道一些相關消息的。
世子就是這樣的人,他的老爸是國公,老媽是先帝最愛的小女兒,舅舅就是當今東華公司CEO,他是權貴圈子裡頂尖的二代了。
根據他淺薄的修仙知識,他認定,沒有仙晶驅動的陣法,就不能稱其爲陣法——其實這裡所指的陣法,是仙陣,不過大家習慣了仙家的避諱。
凡俗間也有陣法,但是顯然,凡俗陣法不可能有如此精妙的器械,也沒人聽說過有這種東西,甚至在此前,大家都沒聽說過“發電機”三字。
分析來分析去,他就認定,搞出這個發電機的人,確實有點本事,但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打着陣法的旗號。
所以,他原本是想搞一套照明系統回去,後來在北園伯的提醒下,猛然間意識到:這個照明的買賣,我可以接手來做呀。
反正做這個的,是打着仙家的幌子在騙人,若陣法真的是仙晶驅動的,世子哪裡敢這麼算計?早就屁顛屁顛過來請安了。
北園伯在一開始,甚至有心山寨了整個系統。
不過他的幕僚終究不是吃乾飯的,很快就發現,這玩意兒咱們做不了——有太多的部件,別說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甚至連材料都分析不出來。
世子介紹了兩個宮廷匠師過來,看了一看之後,表示愛莫能助。
既然不能山寨,那麼他們能做的,就是壟斷銷售了。
不過保哥兒強烈地警告他哥哥:那神醫之能,不是你能想得到的,你最好收斂點。
北園伯覺得,這是幼弟在誇大其詞,是試圖掩飾自己被騙的事實。
不過勇毅公世子也認爲,穩紮穩打地試探比較好——以他皇親國戚的身份,都看不出發電機的玄奧,甚至都沒聽說過,那麼,最好還是謹慎一點。
所以他們最初說是買下止戈山,就是一步試探——當然,如果有必要的話,買下來也確實不算什麼,又沒幾個錢。
結果對方一口咬定,暫時不賣土地,還搬出了《地律》來抵擋,於是北園伯親自來試探。
總算還好,對方雖然傲氣沖天,但依舊要給縣令面子。
這就是說,對方並不是不怕官府,而是覺得北園伯和勇毅公距離太遠,無法奈何得了他們——說起來,還是開國大帝太愛惜百姓了,把他們慣出毛病來了。
緊接着,北園伯又使出了一個手段,那就是公然使用儲物袋。
嚴格來說,他的護衛使用的是納物符,跟儲物袋相比,納物符的空間極小,而且使用次數有限——最好的納物符,也只能使用九次。
可是沒辦法,北園伯真的沒有儲物袋,就算有,沒有仙靈之氣也打不開——最最起碼,得請先天高手使用真元打開。
先天高手,世子倒是能請來,但是……對方好像擅長殺先天?
不管怎麼說,北園伯不惜損耗納物符的耐久度,也要使用一下,看起來是炫耀,真正的目的是試探——這年輕人真有儲物袋的話,應該受不了這一番挑釁吧?
那麼,你也把你的儲物袋亮出來,給我看看?
就算沒有儲物袋,你總該看得出來,我沒有使用仙靈之氣,其實只是個納物符吧?
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那就證明你啥都不是呀。
待他認定,馮君確實不是仙人之後,馬上就直截了當地表示——你的貨,世子包了。
要不說馮君看起來很高調,實則不然,他的內心還是相當謹慎的,生恐被人算計了去。
這一次,他若是能表現出自己也擁有儲物袋,北園伯恐怕直接就跪了,哪裡還會有那麼多事?
可見有些時候適當地亮一亮肌肉,真的是不錯的選擇。
馮君不可能明白對方的全部想法,也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沒有賣弄,反倒是助長了對方的僥倖心理。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絕對不會接受這種逼迫。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一笑,“抱歉,我想賣的話,自己會賣,無須任何人幫忙。”
北園伯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看來,得使用一些手段,讓神醫你清醒一下了。”
馮君側過頭來,仔細打量他兩眼,然後非常認真地發話,“我若是你,會在說這話之前,仔細地考慮一下,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後悔就晚了。”
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試探都是一步一步來的!北園伯不屑地笑一笑。
然而,當他看到對方一本正經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說一句,“不要以爲有《地律》,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信不信官府可以直接罰沒你的田土?年輕人做事,不要那麼衝動。”
“是嗎?”馮君的眉頭一揚,饒有興趣地發問,“我很好奇,你用什麼理由罰沒?”
說實話,他真不在乎這點田地,若是將靈石都採完,哪怕對方不催,他都要去四處遊歷,尋找新的靈石和修仙機緣了。
不過他還是很有興趣知道,對方打算採用什麼樣的手段來爲難自己。
北園伯笑一笑,信心滿滿地發話,“理由隨便就找得出來,別的不說……你這裡收購滑石的銀元,好像都是新鑄的吧?似乎非常精美呀。”
他既然打聽過馮君,當然就要了解很多東西,然後就有人反映,神醫拿出來的銀元,精美到令人驚訝。
他也弄到了幾塊銀元,託人分析一下,發現跟官鑄銀元,似乎有極爲細微的差別,尤其是銀元的成色,比官鑄的好像還強一些。
私鑄錢幣,在東華國是大罪——其實在哪個國家都是大罪,不過銀元是本位貨幣,朝廷主要提防的,是以次充好,在銀元裡摻雜其他東西。
誰若是以更好的成色來鑄造銀元,朝廷基本上不會去理睬——你銀子多,只管折騰好了。
當然,若是北園伯和勇毅公世子發力,一定要追查,那也不是不可以,鑄幣權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擁有的。
馮君聽到這話,卻是不以爲意地一笑,“只要是銀元,我看着都精美,世子想要強買我的東西,不也是因爲喜歡銀元的精美嗎?”
他是在偷換概念,不過他對銀元,還真不是很擔心,因爲他非常明白,自己拿過來的大工業時代的銀元,鑄造沒有問題,成色更沒有問題。
唯一可慮的,就是這種簇新而且精美的銀元,他擁有太多了,這個不太合理。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事,他將銀元送回去,找人做舊一下就行了。
然而他的漫不經心,終於是激怒了北園伯,伯爵怒氣衝衝地站起身來,“這個時候了,你還敢攻擊世子……看來是該讓你好好開開眼了。”
“總之,我是勸你三思而後行,”馮君一擡手,碾熄了菸頭,然後呲牙一笑,“上一次死的是馬,下一次死的可能是人了。”
北園伯擡腳向門口走去,“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是你太過冥頑不靈。”
馮君放聲大笑,“哈哈,那你只管放馬過來,我真的不介意教你做人!”
護衛見狀,擡手收起椅子,小心看他一眼,然後也匆匆離開。
北園伯看似怒氣衝衝地出來了,走出四五百米之後,才沉聲發問,“你再次使用納物符,那廝是什麼反應?”
護衛此刻已經追了上來,聞言思索一下,才沉聲回答,“他彷彿……沒有看到一般。”
“嘖,”北園伯一嘬牙花子,眉頭緩緩皺了起來,良久才輕嘆一聲,“這廝若不是如此貪婪,原本也是可以合作一下的。”
他並沒有檢討己方的貪婪,反而是覺得,錯誤都在馮君身上。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冤枉了對方——就那麼小小的一些物品,連一個房間都堆不滿,就敢跟幼弟要兩千兩黃金,還不許搞價?
是誰給了你的膽子,敢對北園伯府這麼做?這不算貪婪的話,還有什麼能叫貪婪?